那是一幅很大的山水墨畫,畫上細細勾勒出一座城的全貌。這座城是由兩個一模一樣的城池組成,兩座城門對門,四周都是城牆,居然沒有出口。城外圍著樹林,城內一片斷壁殘垣。橫穿城池的東西兩大街已是一片廢墟,街上無一活人,隻偶爾能看見幾具殘軀。謝懷塵一眼就看出上麵畫的是他待了五年的小城。他連忙跌跌撞撞走近一點。內心的不安擴張到極致,他一邊瘋狂地在畫上尋找著謝洛衡的身影,一邊顫著聲問:“這是……怎麽迴事?這畫……”“此畫名為畫中境,是謝洛衡以自身靈力畫出的一方小世界,”邵月頓了頓,如實道:“你從小生活的地方見過的人,其實都是你哥畫出來的。”聞言,謝懷塵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同時他也在畫上找到了謝洛衡的身影。他欣喜地看見青衫白發的人兒站在一片空地,手中墨劍還沾著血。他張了張嘴,最後隻小聲喊道:“哥……”下一瞬,那青色人影卻晃了晃,緩緩跪了下去,蒼白的發絲被血染紅,最後整個人緩緩倒在地上。謝懷塵一下子如墜冰窖,他猛地拉住邵月求助似的看著對方:“我哥怎麽了?他是不是死了?你能不能救他?能不能救他?能不能救他……”“他自己要死,我救不了。”邵月瞥了眼畫中人,搖頭。謝懷塵卻跳起來:“不可能!你是小仙童!你會仙術!一定可以救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他不停地說道:“你可以救他的對不對?邵月我求你救救他,或者你帶我迴去……”他越說眼睛越是通紅,心神似要動搖。“錚”一聲清音在耳邊炸開,謝懷塵被這股音氣震得雙耳幾乎失聰,身體也被強大的力道往後砸去。後腦勺猝不及防磕在佛經牆上,他忍不住哼聲。待他從疼痛裏迴神,發現耳朵裏涼涼的,一摸便摸到了血。“清醒了嗎?”邵月一步步走到他麵前,俯視他,“生死乃人之常理,謝洛衡死了便能讓你這樣失態?謝懷塵,你的心性可真令我失望。”謝懷塵怔怔看著小仙童,他很想反駁說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多愧疚多難受?死的也不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但他一看見對方冷心冷情的樣子就什麽也說不出口。小仙童是仙人,沒有必要理解他一個凡人的感受。而且除了自家哥那種爛好人,其他人憑什麽對他好?謝懷塵將臉埋在臂彎裏,生平頭一次覺得自己如一條喪家之犬。邵月在一旁看得直皺眉。方才謝懷塵的精神幾近崩潰,甚至有一縷魔氣從他身上傳來,邵月不想他誤入歧途才出手阻止,但出手後的結果卻是讓對方又陷入死氣沉沉的極端。真是頭疼。這麽想著,邵月掰開謝懷塵的手,語氣緩和了一點:“你這樣隻會讓別人瞧不起。”對方沒理他。邵月抬起謝懷塵的臉:“你……”話還沒說出口,手上就已沾了濕濕涼涼的東西。謝懷塵哭得沒有一點聲息,但是眼淚流的很兇,小臉上都是水,看著還真像條喪家之犬。邵月對著哭得淚流滿麵的少年,啞然。就在兩人沉默的當口,密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正抱著掃帚進來,一見到有人頓時愣住。接著他又看向最中央的那幅畫,畫上一片頹景,書生的臉色霎時一變:“這……畫裏出事了?!”邵月認出來人,來人也顯然認出了他:“邵師兄?你怎麽在這?這畫又是怎麽迴事?”邵月擋在謝懷塵身前,施然道:“我是奉宗主密令來此,畫中之事正要稟告宗主。”聞言,那書生卻並沒有放鬆警惕,他掃了一眼:“那你身後是誰?”說著麵色再一變,“他身上怎麽有魔氣?!”邵月心裏咯噔一聲,反手便是一道琴音,誰知那書生更快,竟然搶在邵月出手之前撕碎了警示符。刹那間,門外鍾聲大震,一群黑衣修士陸陸續續湧了進來。這些黑衣修士是慎行堂的人,平日裏專門維持宗內秩序。慎行堂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邵月對書生冷聲道:“沈師弟怕是誤會了。此子是我從畫中境裏救出的畫中人,身上難免沾染一點劍魔的煞氣,本身卻不是魔。”書生卻擺擺手:“邵師兄,有魔出現實為大事,畫中境破碎也為大事,你身後這人與這兩件事都脫不開幹係,沈某隻能請他去慎行堂。”說著,黑衣修士們齊齊拔劍。邵月冷眼向前一步,蓮紋白衣將謝懷塵完全擋在身後,“你們誰若動他,便是與宗主一脈作對。”此話一出,眾人皆有些猶豫,唯獨那抱著掃帚的書生麵色不懼,肅聲道:“邵師兄,凡事都應當有規矩,你怎能包庇魔物?”邵月卻毫不後退。事已至此,他也明白謝懷塵的來曆遲早要被質疑一番,但若真讓慎行堂的人當做魔物抓去,免不了要受一番苦。“他不是魔物。”邵月語聲冷如冰霜,“若你們真要抓他,那我與他同去。”**另一邊,畫中境深處。青石板裂開細碎的斷痕,湖麵漂起魚肚白,東西兩大街房屋倒塌一片,月光照亮傾覆的城牆……從高處看,整個城毀於一旦,就連天幕也似隨時會破碎。有人一身青玉衣袍站在一片空地上,蒼白的發絲染上血跡,手中劍的劍尖耷拉在地上,劍的主人一動不動。對麵也站了一個人,這人紅衣髒的不成樣子,身上被染深了大片血跡,狐狸眼微微上翹,卻是喘息著朝青衫人影走去。地上空空蕩蕩什麽也無,連碎石子都會被強大的劍氣瞬間摧毀成齏粉。柳厭青踩著光禿禿的地麵,緩緩將劍尖抵在謝洛衡心口。“你說你有什麽意思?”他喘著氣對謝洛衡笑道,“我不過就殺了幾個人,值得你這樣封印我幾百年?”“你殺了數千人。”微啞的聲音自謝洛衡口中傳出,似是極累,“一夜之間,南域血流成河。”柳厭青沉默了一會兒:“是,我罪無可赦,那你為什麽還要給我這個魔續命?”謝洛衡閉眼:“我沒有給你續命。”“嗬,”柳厭青笑了一下,劍尖刺入青衫,對麵人悶哼一聲,鮮血從青衫裏浸出染成深色的一片。“好,你不說,那我換一個。”柳厭青將劍尖一寸寸從心口劃到胸膛劃到脖頸,“續命陣斷,我是不是也要死?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不死?”謝洛衡極淡地笑了笑:“反正你會活的比我久,你的生死與我何幹?”話音剛落,一滴血順著劍刃流下,謝洛衡站著的身子晃了晃。柳厭青沒有將劍劃在他脖頸要害處,卻是直接在鎖骨處劃了一刀。謝洛衡臉色慘白,眼中卻透著股倔勁,再也不說一字。柳厭青見他這樣,心裏無端有些煩躁,但他又不願真將人殺了。猶豫間,一個念頭在心裏劃過,他突然笑著舔舔唇:“嘴硬?好好,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帶迴魔域,想必那些修道的偽君子們聽說善屍去了魔域,表情一定很精彩。”謝洛衡沒有應答,隻自嘲地笑了兩聲。柳厭青哼哼,挪開劍將他往前推了一把,結果這一推,麵前人卻直接倒了下去。劍魔大人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對頭居然連站的力氣都沒了。一想到對方虛弱的樣子,他幹脆手一撈將人撈進懷裏,免得對方摔成活死人。謝洛衡很輕還很涼,本來就慘白的臉在被柳厭青劃了兩劍後簡直像個死人。柳厭青抿著唇拉了對方幾把,發現對方根本走不了路。在又推又拉試了好幾次後,他終於黑著臉將人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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