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亓清越溫婉的聲音就自黑暗中傳來:“那兩株四季海棠實在極好,亦沒傷到根本,王爺放心,我會請最好的花匠來打理,保準明年還能花開滿樹。”


    果然,兩人都睡不著。


    風銘轉了個身,黑暗中雖然什麽也瞧不見,還是側身向元亓的方向:“你知道嗎,說來可笑,我母親蘭嬪的封號,那個‘蘭’字,隻因陛下認為母親如蘭花畹畹,秀氣香鬱,相遇之時又是在一株蘭花旁,因此才念念不忘。”


    周敞從前並沒有從奕王的記憶中了解過這一段,可現在奕王說出,就好像她的記憶一樣。


    不聞元亓聲音。


    風銘不屑一笑:“多麽可笑,母親最初就是花房的宮女,伺候陛下喜歡的蘭花不過是職責所在。陛下卻一直以為母親也喜歡蘭花,可實際上,母親生前常說,她最喜歡的是海棠,因為海棠不像蘭花那般不好侍弄,在她兒時的記憶裏,曾經看到過漫山遍野的海棠,姹紫嫣紅,生命旺盛。”


    “蘭花氣質高雅,冰清玉潔,陛下能以蘭花為封號,想必娘娘定是嫻靜優雅、超凡脫俗。”元亓的聲音在幽靜的暗室裏給人一種沁人心脾的安撫,“當然娘娘喜歡海棠,海棠紅的紅豔似火、白的白若飛絮,園中那兩株更是四季飄香,滿園馥鬱,更似娘娘的品格。”


    風銘望著從窗縫漏進屋中的月影,幽幽哀歎:“是啊,你雖未見過她,但卻是個知音。母親生前病重,那時雖醫治困難亦無怨言,還常說自己幸運。並且常常教導我,既不要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在眾皇子中自卑,也不要因為這個身份而在天下人中自傲。而是應該利用這個身份,上對蒼生下對黎民,俯仰不愧天地,才不往生一迴。”


    “‘君子固窮,不自食其言,言必信,行必果;仁人求道,須恆堅己誌,誌無存,事無成。’王爺做到了。”元亓的聲音溫柔厚重。


    若在從前,周敞不會在意,亦不願多花心思去了解奕王的心思,可今夜,她亦終於明白,奕王窮,但窮得安心。


    室內黑暗,窗外天空卻已開始一點點泛白。


    “唉……,那你可知道,”風銘心亂,幹脆翻身坐起來,“其實那所謂的藏寶庫中其實什麽都沒有。”


    “哦?”元亓答應了一聲,語氣中並無意外,“那些金銀元寶該是紙糊的,王爺是否想說這個。”


    說著話,也拽了床裏的靠枕,坐起身來。


    周敞沒想到元亓早就看出來,倒是風銘也不意外:“原來你那日已經看出來了。”


    “不過是看了一眼罷了。”元亓在黑暗中抿嘴一笑。


    對於從小在金銀珠寶堆裏長大的人來說,自然一眼便知真假。


    內室光線昏暗,除了窗簾漏進來的一縷天光,什麽也瞧不見。


    但風銘眼前,就好像看到元亓在那裏清淺一笑,瞬間也跟著笑了:“你知道我為什麽弄那些個東西?”


    “為什麽?”元亓倒是真的好奇。


    風銘抬頭望向房梁:“為了掩人耳目,恐怕遭人多想。”


    元亓在黑暗中搖了搖頭,忘記出聲。


    風銘今晚隻想找個人傾訴:“從前還在宮裏的時候,我、景姑姑、秋叔還是瘦猴,我們曾經一起渡過一段艱難歲月。那時我失去了母親,他們也沒了依靠,好在我們有彼此,才走了過來。那時我就發誓,今生若是有能,一定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也會盡我所能,幫助所有曆經苦難的人脫困。”


    周敞私心感歎,難怪風銘與鍾與這二人走在一處。


    元亓黑暗中又點了點頭,隻靜靜聽著。


    “記得那時,我大概是十四、五歲,也算是開始能做些事情了,卻就認識到宮廷,不,該說是人心複雜。”風銘邊迴憶邊講述,“宮女太監生病給他們些錢財藥物,就有人說你是籠絡人心;關心照看兄弟,就有人說你是意圖拉攏,有所企圖;後來終於出了宮,施粥施藥就有人說你是沽名釣譽,別有用心。就連陛下病了愁了,哪位皇子關心一句,探望一眼,也要被人說是居心不良、覬覦皇位。”


    元亓輕歎:“世人是這樣的,不管你做什麽,隻要存心挑理,就一定能找到說辭,王爺不必太過在意。”


    風銘也是多年積鬱的牢騷無處發泄,重重吐口氣:“我是已經不在意,但想想曾經,那些被接濟了錢財的宮女太監反而被整治;因為接近了風鑠,他反而更被宮人奚落,就不可能視若無睹了。所以後來我做什麽再也不想被別人知道。”


    “我明白。”元亓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你明白。”風銘忽然有些激動坐不住,想要下地來。


    元亓亦有所感,坐直了身子,輕輕掀開床帳:“王爺表麵上貪財摳門,但實際上是把那些錢都施舍給了窮人。這是為善不欲人知,這才是真善。”


    “也沒什麽善不善的,”風銘被誇了個臉紅,心中雀躍有小鹿亂撞,嘴上還不忘謙虛,“我不過是不想多惹麻煩,遭人閑話罷了。”


    元亓從來不問他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元亓早就看出來他是好人,單憑這一點,風銘就覺得什麽都值了。


    周敞就沒這個心思,至少此前大半銀子之所以捐出去,都是鍾與“逼”的。


    元亓跟著惋惜一歎:“唉,王爺不為名利也罷,隻是可惜,如此宅心仁厚又樂善好施,背後卻被那些小人那般講究,實在冤枉。”


    “那不重要。”風銘黑暗中把手一揮,“最大的妨礙是這個身份,但也是因為這個身份。”


    “身份?”元亓不解。


    “這個身份無論做什麽,都會被你的兄弟解讀成居心叵測、意圖不軌,要跟他們爭那個位置,才不得不防。”這一點風銘和周敞倒是想到了一處。


    “哦……”元亓應了一聲,卻不便多言。


    風銘卻又想到了獵宮之事:“獵宮之事絕非單純的縱火行刺,更是一場奪嫡,若不是我平日低調又有偽裝,恐怕也要像榮王兄一樣成為他們的目標。而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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