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仰視周敞。


    一雙鹿眼仿佛星辰閃耀大海。


    “殿下翩若驚鴻,矯若遊龍,霽月清風、疏朗高潔,”梅生一臉崇拜,“是梅生沒有資格服侍左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敞頭次被誇個雲裏霧裏,腦袋都不會處理。


    這說的是自己?


    不,奕王?


    就算是形容的奕王,奕王真有這麽好?


    周敞自己都不信,奕王的意識也毫無反應,因此她必得實事求是,外加自知之明:“話說,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難道沒有聽過本王的‘名聲’?”


    “殿下高潔清風、懷瑾握瑜,單從這次科舉舞弊和賣官鬻爵的案子就能夠看出。”梅生肯定不移,“那些小人之言,怎可取信。”


    “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麽好。”周敞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雖然被誇個暈暈乎乎,但好在理智尚存。


    梅生不會是要成為奕王的“腦殘粉”吧?


    一個人一旦成了“腦殘粉”,就會選擇性眼瞎。


    梅生鹿眼殷殷,隻在周敞臉上,又發自肺腑:“殿下相信梅生,梅生哪怕隻在王爺身邊做個小吏,或者能為王爺做些事情,是什麽都可以。殿下這般神仙一樣的人物,任誰若是能在身邊服侍,都是三生有幸。”


    周敞被梅生殷殷目光盯得產生了自我懷疑。


    這種望穿秋水、望眼欲穿、望梅止渴的眼神,不是上輩子,粉絲見偶像才有的嗎?


    難道梅生竟然是奕王的“顏粉”?


    平心而論,奕王長得倒也不賴,也是她喜歡的類型,但比起……


    周敞腦中不禁浮現文傾言的臉,對梅生的眼光產生懷疑:“你聽說過有位‘無瑕公子’文斐嗎?”


    梅生卻根本沒聽見周敞說什麽,目光灼灼:“殿下,奕王殿下,梅生什麽都會做,隻要殿下所願,梅生萬死不辭。”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周敞連甩腦袋外加擺手。


    梅生估計是昏了頭,但她得替奕王保持冷靜。


    “你今日迴去,從此放下過往,就當你我從未相識。否則日後你做了官,要是有人問起你我如何相識,你該如何交代?你要想一想自己的前途,並且你也不必想著恩情不恩情,本王做這些事情全憑一時興起,與你無關。”周敞自己倒是無所謂,畢竟有奕王的身份在這裏。


    但她也是真心不想耽誤梅生的前途。


    梅生張張口還要說些什麽。


    周敞又揮揮手,打發他離去:“你去吧,好好過日子。”


    “不……”梅生卻突然又匍匐跪地,“梅生不在乎名聲,如果王爺需要……”


    “我不需要。”周敞嚇得退後一步,趕忙示意瘦猴去扶人,“猴子,快……”


    梅生滿心期盼化為泡影,難以接受。


    瘦猴下去台階,一把要將梅生拉起。


    梅生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能甩開瘦猴。


    跪在地上,抬頭仰望周敞,大大的眼中,失落轉為哀傷。


    似要再說什麽,卻終究忍下。


    “砰”地一聲,他一個頭叩在地上,悲聲:“既如此,請奕王殿下受梅生一拜。”


    周敞站著沒動,受了梅生這一拜。


    而後,梅生自己站起身來。


    周敞也算是最後告別:“你既拜過,就算了了心願。別總想著過去,往後好好生活,去吧。”


    梅生沒再做聲,始終低著頭,再躬身一揖,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離去。


    “唉……”周敞歎口氣,轉身迴府。


    瘦猴跟在後麵,忽然又道:“對了,王爺,剛才忘記跟您說了,這次的狀元應該是那位文公子。”


    “啊……”周敞腦子又一下子停轉。


    瘦猴怕自家王爺是貴人多忘事,又提示一句:“就是元小姐的那位文公子。”


    周敞自然知道,但不知為何,心就是別扭著難受。


    瘦猴迴身關上大門,嘴上還在不停:“剛才那些書生來致謝,奴才就順便問了一嘴,他們都說是文公子,有‘無瑕公子’美譽的那一位。現在更是名符其實了。如果沒有第二個姓文的,再加上這個名號,那就準沒錯了。”


    周敞耳中聽著,腦子不轉,但心中不痛快,整個人都好像被抽走了力氣。


    瘦猴終於瞧出周敞臉色不對:“王爺,文公子高中狀元,您怎麽不高興呢?”


    周敞懶得迴答,不想登台階,直接繞過前殿,往東走。


    瘦猴沒得到迴答,但可以自行腦補:“是了,那梅生得了名次還知道來叩謝王爺,那文公子高中狀元,卻怎麽也不見他來謝您?”


    “不是你想的那樣。”周敞終於是聽不下去,擺擺手,“你還是想一想,中午多弄幾個好菜來吃吃吧。”


    “王爺,咱們不出去了嗎?”瘦猴一瞬間失望,王媽媽的手藝怎麽跟外麵飯館的比。


    周敞現在就想一個人呆著,眼看著又迴了書房,搖頭打發瘦猴:“不去了,你也先去吧。”


    “是,王爺有什麽事兒,奴才就在外麵,您再吩咐。”瘦猴在失望和希望之間向來切換遊刃有餘。


    打發瘦猴之後,周敞把自己關進書房。


    也不知道心口悶悶的是因為什麽。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最後幹脆仰倒在椅子裏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正趕上瘦猴又送了午飯兼晚飯過來。


    周敞簡單吃了幾口就咽不下去,剛想在藤椅上小憩一會兒,又想起有一句話說得好“越睡越懶,越吃越饞”。


    現在她是兩樣都占了,就不知道奕王的身材是否收得住。


    吃了飯,又想著不如出去走走,也不必讓瘦猴備馬車,就在附近走走也是好的。


    隻要出去逛街,不論什麽時候,瘦猴都高興,興奮得搓手。


    “再叫上高遠,他沒事兒的時候也不該總是悶在自己的小院。”周敞說話的功夫都已經溜達出書房院子。


    “好嘞。”瘦猴答應著就要去找人。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迴廊,轉向正殿。


    瘦猴正要分開去找高遠,忽然一個瘦高身影,從西邊而來,身後還跟著秋叔。


    “高運?”周敞的大腦還在辨認,瘦猴眼尖已經認了出來。


    周敞心中驚喜加意外:“高運?怎麽迴來了?不是跟在馬誌鴻身邊,趕不及迴來過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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