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飛雪,大勢不妙。


    周敞送走元亓,急急找鍾與過來商議。


    鍾與一聽說這個消息,先是差點兒沒又暈過去,賬本也掉了一地。


    周敞反過來還要擔心鍾與身體:“先生別急,我們從長計議。”


    “不妥、不妥,實在不妥……”鍾與捋著胡須,已經緩過一口氣,但臉色仍舊蒼白。


    周敞尚未蓄須,隻能朝頭發下手,抓了半天才想起關鍵問題:“先生以為雪天戰勝的關鍵是什麽?”


    原本是要將己方勝利建立在敵人的自敗上,現在幾個月過去了,蜃國國主死生不知,但天象不利於臨國,卻是肯定的。


    鍾與不假思索:“主帥、兵力、天時、地利、人和、糧草、供給、敵方情況等等,因素很多。”


    “主帥管不著,兵力倒是臨國多,至於天時……”周敞順著分析,“天時就是忽然下雪。”


    鍾與猛拽一把胡子,重新坐直身體,切換到理智清醒:“越北提前數月下雪,我們的士兵卻沒有在北寒之地作戰的經驗。比之蜃國士兵善於在冬天打仗,已無優勢可言。若要取勝,恐怕還要保障冬天作戰的軍需,從這方麵下手。”


    周敞跟著點頭,此前已經想辦法讓臨帝打消議和的念頭,現在則還要想辦法彌補己方不足,哪怕隻是拖延時間。


    鍾與腦子太快,一秒想到了全部,但話還要一句一句說:“糧草、炭火、藥材、棉衣等防寒之物。本來前段時間傳迴來的戰報就已經接連失利,軍心不穩,如今再加上大雪嚴寒,人心惶惶,穩定軍心也是關鍵。”


    “那我們能做些什麽,扭轉目前的局麵?”周敞是提問也是思索,“以自身能力,能做什麽呢?”


    “還談不到那一步,”鍾與又開始抓胡子,“一般戰爭到了冬天若是還沒有結果,就會停戰撤兵,來年開春,天氣和暖之後等到有利的時機才會再次發動。”


    “撤兵?那不行,”周敞絕不能讓這個情況發生,“撤兵豈不是等於認輸?”


    鍾與還有諸多顧慮:“但朝廷若要繼續打下去,就要供給更多的糧草,補充棉衣炭火,最重要的是藥材,治療傷寒和凍瘡的藥膏。以往到了冬天,因為士兵手腳被凍傷,連武器都拿不起來,所以冬天的仗才沒有辦法打。至於藥材方麵,我們雖然有四味藥鋪……”


    周敞逼迫自己跟上思路:“傷寒藥材我不懂,但此前已經改良了一款蛇油膏是用來做護手的,該是極好。”


    鍾與不但打理奕王府,還兼顧著奕王的藥鋪生意,對此多少了解,卻眉頭皺得更深:“那蛇油膏,裏麵好像加了珍珠粉、人參粉等,專門賣給顯貴女眷,養顏護膚的,且越北戰場十萬將士,多大的需求量。”


    “不管有沒有,我們就做這個。”周敞倏然間來了靈感。


    前世冬天裏,周敞最有印象的就是凡士林和蛇油膏,兩個都價格實惠,不過這個古代社會自然是沒有凡士林的,那麽就隻剩下蛇油膏可選。


    這也是她此前為四味藥鋪研究新品時想到的。


    “做這個?”鍾與始終眉頭緊鎖。


    周敞不知能幫到戰爭多少,但這肯定是條賺錢的思路:“請先生去通知傅掌櫃,從今天起收購市麵上全部蛇油,並且還有相關傷寒的藥材。嗯……,還有蛇,煉製蛇油肯定還需要大量的蛇。今年這個冬天肯定會格外漫長。”


    “王爺要做什麽?是要捐給越北前線嗎?”鍾與善謀,但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一涉及到錢,能想到的隻有一個“捐”字。


    周敞思路正好相反,雙掌拍擊桌麵:“我要壟斷市麵上的蛇油買賣。”


    “壟斷?”鍾與沒有聽過詞。


    周敞解釋:“啊,壟斷就是把蛇油都占過來,包括能生產蛇油的材料,這麽一來不管是誰需要蛇油,就都隻能從我們這裏買了。”


    鍾與琢磨了一下:“王爺是說‘榷’?”


    這次輪到周敞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了,但無所謂:“總之就是要做到隻有我們有蛇油可賣,旁人想賣也沒貨就對了。”


    鍾與思路還在千裏之外:“王爺,難道不是打算捐給越北前線的將士?他們可……”


    “先生不要老是想著一個‘捐’字嘛,”周敞也算是循循善誘了,“我們要大量產蛇油膏,當然首要是供應越北前線,保證前方將士不必受凍瘡之苦,至於怎麽個供應法,還可以再商榷一二。”


    鍾與茫然跟著點點頭。


    周敞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另一方麵,越北六月下雪,估計錦都也熱不了多久肯定也要變了天氣。錦都城中的小姐夫人們,可最需要我們四味藥鋪的東西,新品、主品、競品、主推都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鍾與聽個一知半解,主要新名詞太多,緊蹙的眉頭擰成疙瘩:“王爺想法雖好,但恐怕現在沒有那麽多銀子呐。”


    周敞一下被澆了冷水,不自覺想到還撂在寢殿裏那厚厚一遝銀票,先使個賊心眼兒:“先生,我們府中還有多少銀子?”


    鍾與都不用想,直接能報出數目:“一千八百三十兩。”


    一千多兩銀子?


    周敞驚訝,溢於言表。


    這都不是少得可憐的問題。


    鍾與反倒很是自豪:“王爺何須為銀子沮喪?您能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已是最好的福德。”


    周敞聽不明白,猜測是窮酸讀書人自我安慰的傻話。


    但正是因為鍾與總是這麽說,奕王風銘才沒有辦法。


    鍾與一提到錢的話題,必然又想到別處:“說到這個,王爺,如今這天氣是乍暖還寒,杏花坊那邊還需再堅持熱粥一段時間,更要開始施藥,一些人捂了一冬天的病氣可能都要在春天發出。”


    杏花坊的藥鋪本來就是用來給窮人施粥施藥的,有錢就給兩個,沒錢能看也給免費看。


    西城住的大多數是窮困百姓,奕王府也在西城,能好到哪裏去?


    “自然、自然。”周敞口中敷衍,腮幫子僵硬。


    這是什麽高級“討債”方式,她還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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