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亓倒是直言不諱:“就算民女不提,殿下也是了知一二。當初之所以找上端王殿下,實在也是因為元家的一些生意,該給的銀子一天一分也沒少過,但元家即便出事兒,端王殿下隻管閉門不見。這也就罷了,自從殿下與陛下打賭成功,這些日子以來,民女能打聽到的消息便是,端王殿下暗中授意,就是不想讓家父見到任何人。”


    周敞腦海中浮現出端王眼高於頂又小肚雞腸的模樣:“端王向來如此,所以才說求助於他沒有用。”


    元亓心中憤憤:“邀月坊每年一半的利潤都給了端王殿下,結果家父出事,他不但不幫忙澄清,還將戶部尚書閔行一腳踢開,甚至落井下石。他每年拿那麽多銀子卻不辦事……”


    賀喜趕忙在後麵又拉扯元亓衣袖提醒。


    邀月坊是錦都城乃是整個臨國,可謂最大最豪華的青樓。表麵上是一個不知名的商人所開,實際背後是元家與前戶部尚書閔行,而閔行的背後則是端王。


    元亓話一出口,激動難以自已:“本來如此,端王如此為人,也配當朝皇子?我祝他,抬頭見煞就,逢賭必輸,出門踩狗屎,打哈欠扭腰……”


    “咳……,這掐指一算,越北還會繼續下雪。”賀喜不得已插言打斷。


    元亓這才驚覺自己失言。


    她本想著打賭成功之後,情況應該會好轉,隻要再使銀子就可以辦到的事情,沒有想到最後卻是端王輕飄飄一句話就被阻斷。


    元亓臉現尷尬,起身一禮:“慚愧、慚愧,是我失言了。”


    “說得沒錯,能說你就多說點兒。”周敞倒是不在意,厭惡端王也不比元亓少,向元亓做個安撫手勢,示意她隻管安心坐迴去。


    “噗嗤……”元亓被周敞這一句話逗笑。


    自從父親出事,已經很久沒誰跟她玩笑了。


    元亓頷首又再坐下,臉上也隨之正色:“我想請奕王殿下想辦法,可以見上父親一麵。”


    周敞心中猶豫,有句話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端王就是妥妥的小人,他是真的不想再得罪端王。


    但她凝望元亓秋泓瀲灩的眼眸又難以拒絕。


    正當此時,奕王風銘的意識浮現,不自覺就點了點頭,脫口而出:“元小姐孝心一片,不該辜負,且讓我先想想辦法。”


    “殿下答應了?”元亓又從椅子上跳起來,躬身一禮,“大恩不言謝,殿下君子之心,元家來日必全力以報。”


    周敞不好讓元亓期望過高:“元小姐不必謝得過早,此事我尚且無法,再加上若端王背後阻攔,未必能成。”


    元亓卻並不氣餒,眼波湧動,似更加期冀:“若實在不行,還請殿下能夠幫忙,哪怕是將東西送進去也好。不管殿下如何推讓,事成之後,元家定有重謝。”


    周敞被元亓一再感謝弄得不是滋味,又又忽然想到當初踩壞了對方的玉佩,如今還在自己這裏:“元小姐不必如此,倒是當初不小心踩壞小姐的玉佩……”


    “當初是民女魯莽,”元亓不等周敞說完,已經把話攔下,“此事我今後也不會再提,隻是玉佩雖裂,卻也是家父一番心意……”


    周敞也不必等她把話說完,站起身來:“正是要還給元小姐,隻是始終耽擱,忘在腦後。”


    元亓離開玉佩一天,心中都感不安。


    即使裂了,她還是想帶在身邊。


    但幾次想起,想要前來索要,又總覺開不了口。


    終於等到周敞主動先提,元亓也不願再放棄機會,蹲身一個福禮:“有勞殿下。”


    “元小姐稍等。”周敞話音沒落人就往外走。


    景姑姑想要叫住,都沒來得及。


    周敞親自迴去寢殿拿起玉佩,放在手中還是沉甸甸的,邊往迴走,邊拿在手中,最後看上兩眼。


    剛走到書房院門口,恰遇鍾與抱著兩本賬本過來。


    一見周敞手中之物,就是一怔,甚至忘記見禮:“王爺,這是什麽玉質?怎如淬血丹心,吸人魂魄一般?”


    鍾與不說,周敞還不覺得,這麽一說,果然就覺那玉佩雖然裂成兩半,但在陽光下,泛出殘陽如血的光芒,凝神細看,便好像要被吸進去一般。


    鍾與卻愈發好奇:“王爺,可否讓屬下一觀?”


    周敞將兩半玉佩托在手帕上遞給鍾與,並且好奇:“鍾先生,您可知道它背後那古怪凹凸的圖案是個什麽意思?”


    鍾與捧在手中,隔著手帕將兩半玉佩對成整塊兒,正反麵一翻,整個人就僵住。


    “怎麽了?鍾先生,這可是有什麽說法?”周敞忽然就生出不好的感覺。


    鍾與半晌搖頭,口中嚅囁:“這該不是真的。”


    “到底是什麽?”周敞愈發好奇。


    鍾與喃喃:“合抱連枝玉佩,傳聞乃是已經覆滅的冉國昭後的嫁妝之一。昭後乃上古明神後裔一脈,那玉佩所用玉石采自豐山雲石的母石,母石經過千萬天地大劫,由人血在岩漿淬煉所化,因此玉質如血。昭後得此母石,命工匠打造玉佩,中間篆刻‘合抱連枝’四字,寓意夫妻和睦、永結連理。真品早就隨葬墓下,不見天日,這不可能是真的。”


    “對,估計就是仿品。”周敞主要怕鍾與當真要魔怔。


    鍾與將玉佩還給周敞:“相傳母石質地堅硬無比,一塊做了玉佩,更大的一塊做了昭王的佩劍,不會這般輕易碎裂,定然是假的。”


    周敞紮心了:“假的更好。”


    “對了,王爺,有些賬目問題,屬下要找您說明。”鍾與不一刻又恢複了正常。


    不管玉佩真假,周敞還是要將玉佩還迴去的:“先生容後,稍後我也有事情要與先生商議。”


    鍾與也不多問,轉身又迴去。


    周敞再次迴到書房。


    景姑姑正在與元亓攀談。


    周敞也沒聽她們說什麽,直接將玉佩遞給元亓,並不打算多說什麽,真假又如何,還是元亓賦予它的意義更重要。


    “王爺……”景姑姑一見手帕,就要阻攔,但顯然不好說話。


    周敞這才反應過來,他送出去的玉佩下麵還墊著奕王生母的手帕。


    他第一次用這手帕之時,景姑姑就曾緊張。


    “娘娘留下的手帕不剩兩條了,洗多了是要壞的。”景姑姑經常掛在嘴邊。


    手帕是淡紫色的絲緞所做,想必當初是光潔瑩亮的,但現在已染上了一層歲月的舊時光。上麵細細繡了銀色四邊,其中一角上還用月白的繡線繡了一朵海棠花。


    那是奕王生母蘭嬪娘娘最愛的海棠花,剛才路過的後殿正院之內,還該有兩株海棠樹。


    但在旁人眼裏,就是一方普通的手帕,他不好要迴去。


    若是元亓之後注意到,該是會再送迴來才對,因此並不做聲,隻當做沒瞧見。


    元亓接過玉佩用手帕仔細包好,像對待初生嬰兒般,輕柔揣入懷中,才向周敞躬身告辭。


    景姑姑做了個請的手勢,要親自送出去:“元小姐,您請這邊走。”


    似乎每次元亓來,景姑姑都格外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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