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餘秋遠一邊找,一邊喊道。他在找蘇玄機。金丹被容庭芳扔給了蘇玄機,至今都沒個動靜。餘秋遠有些擔心。生怕金丹尋事,而蘇玄機一點也不嚴厲,總是縱著它。金丹是天生靈物,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一個不高興就能炸,如此在它尚且能管教時不好好管教,往後無法無天,他要和誰訴苦去?所以餘秋遠一收拾完自己,便出來找人。可是蘇玄機不在他自己的房裏。這個時候,他會跑到哪兒?餘秋遠有些奇怪,出去轉了一圈,問弟子:“蘇真人呢?”弟子道:“蘇真人出門去了。”“往哪裏去了?”弟子想了想:“似乎往小靈峰去了。”餘秋遠飛到小靈峰,那裏蔥蔥鬱鬱,隻有樹影沒有人。他隻這麽隨意看了一眼,本要走,卻又停下了步子。那邊隱隱綽綽間蹲著的人,看著就那麽窮的一個,不是晏不曉嗎?說來,自傅懷仁與他們一道迴蓬萊,晏不曉時常與傅懷仁在一處,餘秋遠確實也不常與他們見麵了。先前在符雲生房間,也沒有機會打上招唿。餘秋遠走過去,拍了拍晏不曉的肩。晏不曉嚇了一跳,轉過身來:“餘真人?”餘秋遠笑道:“你在這裏做什麽,怎麽連我來了也不知道。”這對一個耳聰目明的劍修來說,可是一件稀奇事。說罷探頭望去,卻是晏不曉藏藏掖掖,捏著一個紫金木盒子。嗯?晏不曉眼看藏不住,便也不藏了,將盒子拿出來,重新打開。餘秋遠望過去,但見裏麵有一株翠色的小草。生機勃勃,似乎比先前更茁壯了一些。但草根部,焰紅的泥土上,卻染了點點腥紅,不是根土本來就有的顏色。餘秋遠看了晏不曉一眼。一把拉過晏不曉藏起來的那隻手,果見指腹深深淺淺,皆是傷口。他神色銳利道:“你拿自己的血養它?”“它長得有些慢。”晏不曉解釋道。容庭芳說過,拿精血灌之,方能催它快些結果。晏不曉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有沒有用。但每天三次,早中晚,從不敢忘。可不能叫傅懷仁瞧見。所以他總是躲過傅懷仁,來這種高高的隻有蓬萊弟子才能到達的山頂,給引絳草喂血。一邊喂,一邊小聲道:“你到底是要喝多點,還是少點?”少了怕長得慢,多了怕爛根淹死。晏不曉天天對著棵草嘀咕,“懷仁等著你救命呢,你可得爭點氣。”知道了事情原委的餘秋遠有些無言以對。晏不曉摸著頭:“叫懷仁知道,他會生氣。”他現在覺得傅懷仁挺難伺候的,明明是好事還要生氣,一生氣就冷著張臉。哎,男人真不該成親的。一成親,從前的好友都變得不和善了。以前傅懷仁多好啊,現在脾氣陰晴不定。晏道長有種上當受騙被坑了的感覺。餘真人是一隻鳥的時候,晏不曉就視他為好友。如今當了人,晏不曉更視他為好友。晏不曉想,前車之鑒猶在眼前,趁餘真人尚是孑然一人,還是要給他提個醒的好。不禁語重心長道:“餘真人,你往後,還是不要成親吧。”成親,很煩。成了親後的男人 ,更煩。餘秋遠:“……”他無語地看著這個劍修,伸手道:“給我吧。”晏不曉:“啊?”餘秋遠直接把盒子拿過來,指間一並,在腕間割出一道小小的傷口來。在晏不曉驚愕之中,由著那鮮紅滾蕩的血滴在翠綠的草上。卻是微笑道:“看你這麽傻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禮。你可不要謝我。”鮮紅的血滴在翠葉上,如同滲入其中,隻留下鮮紅的葉脈來,一絲絲,一縷縷。這同晏不曉素日拿血去養它是不同的。起碼晏不曉在滴自己血的時候,沒有見過引絳草給他麵子半分,從來是勉勉強強沁入,慢慢吞吞滋養。鳳凰血一下去,它咕嘟咕嘟喝了個飽,到整株草都泛出隱隱紅色,葉子像浸飽了水,沉甸甸地墜下來。餘秋遠才收迴手。他手指在腕間輕輕一抹,那傷口便合愈起來,瞧不出半絲痕跡。容庭芳說過,拿精血澆灌引絳草,它便能快些開花,快些結果。但是,拿鳳凰精血更有效,因為引絳草它長在地火之中,它喜歡熱。鳳凰同它一樣,也是自火中孕育而生,故而它的精血,於引絳草來說,有如甘露。自然能抵常人所不能及。餘秋遠合攏袖子,將木盒蓋上,遞還給晏不曉:“好了。今天起你不必再每日養它。等它開出花後,你再來找我。到時候再喂它一喂,便等著結果了。”晏不曉心情複雜:“真人的心意,我實在無以為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餘秋遠溫和道,“我和庭芳先前受你們恩惠良多,做這些原本就是應該的。庭芳這個人,有時候小孩子脾氣,喜歡和人唱反調。如果他說話惹你不快了,還請你和傅老板不要放在心上。你隻要知道,你對他好,他對你自然也是全心相待的。”晏不曉點頭:“我明白。”他在傅懷仁這事上便看出來容庭芳雖然嘴硬心硬,好歹是個言而有信之人。自傅懷仁活著從魔界迴來,不用餘秋遠說,晏不曉心中也早就已經想好,容庭芳以後若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大可隨便開口,隻要不違公道,晏不曉都會盡力去做。比起容庭芳身邊那群隻會打打殺殺的木頭腦袋,正直如晏不曉,聰慧如傅懷仁,實在是可靠之人,他二人若能留在容庭芳身邊,餘秋遠心裏便很是放心。容庭芳性子不分好壞,行事亦乖張任性,說不準下一步便會做什麽事來。他就應該需要兩個清正的人在耳邊時時提醒,以免在偏執的路上越走越遠。與晏不曉分別後,餘秋遠遍尋一圈無果,揣著一肚子疑惑迴到金光頂,卻發現蘇玄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迴來了,正站在菩提樹前,望著菩提樹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著看著,伸手就要去碰菩提樹——“玄機。”餘秋遠叫住他。蘇玄機像被嚇了一跳,手一縮。他迴過身,見是餘秋遠,放鬆下來,隻道:“師兄。”餘秋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菩提樹,狐疑道:“你在這做什麽?”蘇玄機笑道:“沒什麽。師兄尋常不是喜歡坐在菩提樹下,說是——這樣悟道,有助於神思清明。我突然想起這事,便也想試一下。”餘秋遠也笑起來:“試到了麽?”“尚未試呢,你便迴來了。”蘇玄機說著,負手打量了一下這棵鬱鬱蔥蔥的樹,有些感慨,“或許,它的神思清明,隻對師兄有用吧。畢竟是因為師兄在的緣故,它才如此繁茂。菩提樹迴饋師兄,也是當然的。”餘秋遠拍拍他:“別胡說。”隨後師兄弟二人往房中走去。“我聽弟子說,你去小靈峰?”“嗯。找大長老。”“找到了嗎?”“找到了。”餘秋遠站住腳,有些詫異:“大長老變幻莫測,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