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芳這樣想。而且是餘秋遠有病,順便傳達給了他。傅懷仁看了容庭芳許久,對方像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一會兒蹙眉,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喃喃自語,似乎是為下什麽決定特別發愁,過得半晌,才像下定決心,神情舒展開來。他默默地盯了會兒,忽然道:“容兄弟。”“你說的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容庭芳:“……”他淡然地化出了一條尾巴,將傅懷仁卷起來送到了門外。“你今日泡澡時,順便把腦袋也洗一下。我看你腦子也病得不清。”“……”時至今日傅懷仁終於能明白,為什麽容庭芳和餘秋遠對上的時候,旁邊的人恨不得就離三十裏遠,縮在一旁當不見。——實在是總算有人能收了這個禍害,還這世間一片清靜!餘秋遠還不知道自己被傅懷仁奉成了‘救命稻草’,他閉關了半個月,將先前在煉獄穀因靈力不調導致的真身不穩給調養了過來——調息需要金丹。這天地之氣,餘秋遠還是需要通過金丹再傳至自身靈脈之中的。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原本和他生分的金丹,又和他親密了許多。主要表現在,喜歡時時刻刻挨著餘秋遠——雖然還是不願意迴他體內。道德經背了千八百遍,清心訣也不曾斷過,金丹又如此聽話,掌山真人覺得可以出關了。出關前,他對著金丹道:“我雖然同意你在外修行,但平時需時時在我身側。遇人不可隨意挑撥,遇事不可肆意妄為,明白了嗎?”金丹蹭了蹭餘秋遠的臉。餘秋遠:“……”看這樣子是聽明白了。到底是自己身體裏出來的東西,餘秋遠還是比較放心的。他整了整衣衫,剛推開門——嗖地一聲,金丹撒丫子跑了。“……”餘秋遠木著臉站在那裏。雖然銀衣卓絕,但總感覺掌山真人渾身罩著一股灼熱的氣息。守門的小弟子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明明這裏靠海呀,也沒有起火呀,為什麽總感覺整個金光頂都要燒起來了呢?索性一刻鍾後,蘇玄機捉住了胖胖的金丹到了餘秋遠麵前。金丹本來還在蘇玄機手裏掙紮,結果一察覺餘秋遠的氣息,立馬開始裝死。它裝死,就是成了一顆普通的球。但這一迴,餘秋遠再也不信它了。伸手一捉,便將金丹握在手中,冷聲道:“虧我滌你半月神識,妄圖叫你懂人間善惡。出門前我如何與你說的?內丹可以再修,可你如此冥頑不靈,不要也罷!”說罷一掌抬起,掌心蘊起微紅靈光,竟果真就要朝金丹拍去。瞧著叫蘇玄機一驚,立馬攔住:“師兄,不可。”餘秋遠沉聲道:“頑劣不堪,怕成禍害。”蘇玄機抓著餘秋遠不敢鬆手。他這位師兄,從前認為是個好脾氣,但在煉獄穀與容庭芳戰過之後,蘇玄機才知道,原來餘秋遠的脾氣並不比容庭芳好上幾分。他執拗起來,連魔尊都敢直接以死相逼,硬迫著容庭芳罷了手,又怎會在乎這區區一個內丹的修為呢?當下急中生智,胡話不禁思考便出了口:“再,再頑劣,那也是師兄的啊。”話一出就覺得,好像不太對。怎麽聽起來有些熟悉?那麽像是山外尋常人家罵孩子的。但眼下蘇玄機也顧不上對不對了,隻能抓住餘秋遠。餘秋遠是動了真怒,一手在那未放,另一隻手上,金丹瑟縮著振動,差點就真的沒了。但即便是逃出了生天,它竟然也未逃走,方才那嗖地就跑了的氣焰不知去了哪裏。過得半晌,餘秋遠才道:“鬆手。”蘇玄機立馬放開。見餘秋遠臉上餘怒未消,瞧那金丹紅通通圓滾滾,心生憐愛,當下道:“師兄不要動怒,先聽我一言。”餘秋遠不答。蘇玄機道:“它若執意要跑,依我的本事,又豈能如此輕易捉住它呢。我見它的時候,它隻是在金光頂上四處亂飛而已。”蘇玄機沒說的是,還偷偷進了廚房砸進一堆麵粉之中,把自己搞得一身粉末。若不是蘇玄機捉了它擦幹淨,眼下就是白丹而非金丹。“既然它生了靈識,怕是早慧,連心智也一並生了。若按時間來看,也不過是個娃娃。”蘇玄機在這點上倒是想得透,“同你在房內聽了半個月的經已是忍耐到了極致。如今好不容易放了風,自然按不住性子,想透透氣罷了。”餘秋遠皺著眉頭:“經有什麽不好聽麽?清心靜氣。”“……”蘇玄機苦著笑,“其實是不好聽。”他道,“我小時候也不愛聽。所以每逢師父鬆口,照樣跑的人影都不見。師兄你來蓬萊時,已是心性堅定,自然沒有幼童的煩惱。”餘秋遠:“……”他小的時候還是隻小鳥,自由自在遨翔於天際,天南海北哪裏都去過。確實不曾有過被關起來聽經的體會。但若往旁處想想,要讓經年累月呆在神木上,也是極其枯燥無聊的。蘇玄機說的頭頭是道,餘秋遠狐疑道,“果真?”蘇玄機道:“不如你問問它?”餘秋遠沉吟著看向金丹,並未說話。蘇玄機便替他問了。“丹丹,若我說的是,你隻是想玩一玩,你便動一動。”金丹微微滾了滾,瞧上去,弱小無助又可憐。餘秋遠:“……”竟然是真的?如此說來,這枚金丹的靈智怕是比他以為的還要再高了許多。就在這時,金丹忽然飛了起來,卻不是要跑,隻見它到了庭院邊上,繞了一圈,拿圓滾滾的身子頂了朵落花,像蓋了個紅色的帽子,然後又飛到餘秋遠麵前,不動了。蘇玄機猜測道:“它討好你呢。”餘秋遠這才伸手,金丹將花滾在他手心。他道:“給我的?”胖丹蹭了蹭他的指腹。到底是同體連心,一股油然而生的親近之情在餘秋遠心口泛了出來,大約是金丹真的願同他好。餘秋遠又心軟了,沉默半晌方道:“不得再有下迴。”臨了走了兩步,又道:“我拘你在我身側,也是為你好。外麵不比這裏安全。”這麽說好了,卻看向蘇玄機:“你倒是比我還要懂它?”蘇玄機遲疑道:“可能是因為師兄的關係——”叔,叔侄同心?此次危機便算化了。蘇玄機隨著餘秋遠往外走去,心中卻在想,按說掌山師兄也不是這麽野的性子。這枚金丹卻如此頑皮,真是不知道像了誰。難道金丹還不隨主人形的嗎?又在那胡思亂想,倘若師兄有個孩子,大約也是如今日一般,要靠他這個小叔叔說些軟話的吧。這麽一想,竟然心裏還喜滋滋起來,看金丹的眼神,越發慈愛。餘秋遠是完全沒想到蘇玄機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過了把當小師叔的癮,但傅懷仁醒了的消息,倒是第一時間傳到了蓬萊。他順便賣了個人情,把這件事告訴了晏不曉。晏不曉果然非常高興。他衝餘秋遠長長作了一揖:“多謝餘真人。”餘秋遠道:“晏道長不必多禮,既然是容庭芳救的傅老板,你下迴見他謝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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