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這一天，南雁飛穿上了何樹森給她買得棉鞋。在經營好事業之前，要先經營好家庭。有棉鞋不穿，硬讓腳凍著，她有些理解不了從前的自己。何樹森穿著南雁飛洗過、燙平的西服，說，老婆洗得衣服穿在身上，精神。南雁飛說，老公買的鞋，穿在腳上暖和。
新年走親戚、串朋友，第一站是姐姐家，第二站計劃到大哥家。見大哥不容易，他總是很忙。為了不白跑，姐夫提前打了電話。我過去吧，新年也沒和媽吃飯。初五，大哥果真開車過來了。談起調動的事，他說，王總答應了，既然來了，大過年的，過去拜個年。大哥開車，姐夫陪南雁飛一起去。兩瓶茅台、一條小熊貓，沒花南雁飛一分錢。大哥出了。姐夫要付，大哥說，我來。姐夫說，還是我吧。大哥瞪了他一眼，辦的一件事，你有錢嗬。南雁飛倒像個局外人，隻一聲聲叫著，大哥，大哥。
一座白色的小樓，敲過門之後，一個閑雅的中年女人開了門。阿姨，在家呢。大哥笑眯眯的，一看就是老熟人。你叔在樓上，昨洗澡，有些受涼，躺著呢。
哦，我得上去看看。大哥在前，姐夫和南雁飛隨後。二樓書房裏，王總蓋著條絨毛毯子，依著枕頭看報。叔，不舒服？大哥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王總往起坐了坐，打量他們。大哥及時介紹，這是老二，記的不？這是妹妹。南雁飛趕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是說調工作的事吧？可惜，我忘了，昨天還和雷縣長一塊洗澡。從澡塘出來，一股冷風吹過來，就感冒了。不忙，不忙，您事情多，大哥說。這種事打個電話不妥，還是當麵說好，先留下個簡介，再見了我和他說。姐夫忙掏出筆，王總從床頭櫃上遞過一疊稿紙。
大哥陪王總說話，南雁飛爬在桌上寫，姓名、年齡、畢業學校、發表過的文章、獲過的獎項、榮譽。姐夫字好，工工整整抄了一遍，倆人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沒查出什麽問題，才遞了上去。
王總帶上鏡眼看得很仔細，《大山裏的好媳婦》是你寫的？抬眼看南雁飛。是的，是的。哦，那是我親自評出的稿子，市裏好新聞二等獎。好嗬，行，以後好好寫。王總一句話，南雁飛心裏那個甜，付出總會有迴報的。
從王總家出來，仨人都很高興。大哥往上推，南雁飛也爭臉。
剩下就是等待，南雁飛想象突然哪一天，姐打過電話告她辦通了，或者政府辦的秘書叫她，辦手續吧。幾次雷縣長的交通員來通訊組，她都以為找她，其實人家是找張新程。紅亮，紅亮。她情不自禁地叫。這是一個小帥哥，眼睛圓溜溜的，睫毛像女孩子一樣長。領導跟前的人都很漂亮。紅亮小南雁飛幾歲，聽到叫他，扭頭說，你一見我就笑，小心出問題，嗬嗬。南雁飛笑的比他還開心，沒妞可泡，跟你老姐玩這個。
正月十五一過，年的味道漸漸淡了。一進三月，春的腳步來臨了。南雁飛打電話給大哥，下一步該怎辦？一直沒消息。大哥說，我問問王總，別又忘了吧。很快大哥迴過電話，王總和雷縣長說了，讓你自己去見見雷縣長。
領導們七點吃晚飯，七點半南雁飛敲開了雷縣長的門。和上次相比，雷縣長客氣多了。雷縣長，南雁飛盡力展現自己是一位成熟而有素養的職業女性。你是通訊組的？是的。怎麽過來的？郭兆亮老師，己經借到通訊組兩年多了。雷縣長有些惱火，現在這些人借人也不和組織打招唿，我根本不知道這迴事。有人早在我跟前反映通訊組進了一個新人，就是你吧。南雁飛輕輕說，是，通訊組除了張新程老師，隻有我一個人。雷縣長端起水杯喝水，沒像上次有趕她走的意思。王總是我舅舅，南雁飛為自己的撒謊有點臉紅，他和您談過我的事吧？王總是誰？市報王屬明總編。南雁飛再次打量雷縣長。哦……雷縣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南雁飛以為他想起了王總和他提的事。卻問，和我說過什麽？南雁飛趕緊迴答，關於我調到通訊組的事，請您幫忙。不知道，不知道這事。南雁飛呆了。
時間飛快，一個月是一個月，南雁飛沒工資嗬。她又跑了趟市裏。何樹森拿出二百給她。家裏吃奶的，吃飯的，怎能拿這麽多，南雁飛抽出一張塞迴抽屜。每次不是大哥給人家買東西，就是姐姐， 咱不能光靠他們。何樹森又拿出來，二百塊錢夠買個啥。
姐聽了南雁飛的述說很驚奇，大哥不可能說謊，王總更不可能說謊，那肯定是雷縣長不想管吧，還得找王總。
大哥出門去了武漢，這可怎麽辦？
我去。姐的婆婆說。真是，老太太出馬更有力量，南雁飛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了輛出租車，南雁飛和老太太直奔報社。上午九點多鍾，正是忙的時候，主編室一會有人進去了，一會又有人出來了。不管他，咱們進去吧。老太太敲了敲門，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大約四五個人。原以為在開會，不過是幾個下屬請示工作，不一會全出去了。
看到老太太，王總有些驚奇，茫茫歲月，他在記憶的河流中辨認，喲……他離開座位，起身相迎。故人相見，兩雙手握在一起。老太太不說城裏話，多年了仍一口地道的家鄉話，引得王總一個勁說，好，好，在市裏聽不到咱家鄉話。
老太太提起南雁飛的事。王總說，已和雷縣長說了，沒去找他？說著看南雁飛。去了，雷縣長說他不知道這事。王總表情詫異，是嗎？寫封信，讓孩子帶迴去，當麵給了他，他總不能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南雁飛感覺像跟隨佘老太君掛帥東征。
迴到桌前，王總拿起毛筆蘸了墨。
字是豎著寫的，蒼勁有力，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雷縣長：
您好！好久不見，想你在下麵很忙吧？縣裏的工作很具體，也很辛苦，一方百姓多虧你們。我有一個親戚，現借在你縣通訊組，我知道辦理有一定困難，但你一貫是惜才愛才的父母官，一定會做到人盡其才。這是我在該縣求你辦的最後一件事了，請務必幫忙，不勝感激。
王屬明
2000年5月
新年走親戚、串朋友，第一站是姐姐家，第二站計劃到大哥家。見大哥不容易，他總是很忙。為了不白跑，姐夫提前打了電話。我過去吧，新年也沒和媽吃飯。初五，大哥果真開車過來了。談起調動的事，他說，王總答應了，既然來了，大過年的，過去拜個年。大哥開車，姐夫陪南雁飛一起去。兩瓶茅台、一條小熊貓，沒花南雁飛一分錢。大哥出了。姐夫要付，大哥說，我來。姐夫說，還是我吧。大哥瞪了他一眼，辦的一件事，你有錢嗬。南雁飛倒像個局外人，隻一聲聲叫著，大哥，大哥。
一座白色的小樓，敲過門之後，一個閑雅的中年女人開了門。阿姨，在家呢。大哥笑眯眯的，一看就是老熟人。你叔在樓上，昨洗澡，有些受涼，躺著呢。
哦，我得上去看看。大哥在前，姐夫和南雁飛隨後。二樓書房裏，王總蓋著條絨毛毯子，依著枕頭看報。叔，不舒服？大哥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王總往起坐了坐，打量他們。大哥及時介紹，這是老二，記的不？這是妹妹。南雁飛趕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是說調工作的事吧？可惜，我忘了，昨天還和雷縣長一塊洗澡。從澡塘出來，一股冷風吹過來，就感冒了。不忙，不忙，您事情多，大哥說。這種事打個電話不妥，還是當麵說好，先留下個簡介，再見了我和他說。姐夫忙掏出筆，王總從床頭櫃上遞過一疊稿紙。
大哥陪王總說話，南雁飛爬在桌上寫，姓名、年齡、畢業學校、發表過的文章、獲過的獎項、榮譽。姐夫字好，工工整整抄了一遍，倆人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沒查出什麽問題，才遞了上去。
王總帶上鏡眼看得很仔細，《大山裏的好媳婦》是你寫的？抬眼看南雁飛。是的，是的。哦，那是我親自評出的稿子，市裏好新聞二等獎。好嗬，行，以後好好寫。王總一句話，南雁飛心裏那個甜，付出總會有迴報的。
從王總家出來，仨人都很高興。大哥往上推，南雁飛也爭臉。
剩下就是等待，南雁飛想象突然哪一天，姐打過電話告她辦通了，或者政府辦的秘書叫她，辦手續吧。幾次雷縣長的交通員來通訊組，她都以為找她，其實人家是找張新程。紅亮，紅亮。她情不自禁地叫。這是一個小帥哥，眼睛圓溜溜的，睫毛像女孩子一樣長。領導跟前的人都很漂亮。紅亮小南雁飛幾歲，聽到叫他，扭頭說，你一見我就笑，小心出問題，嗬嗬。南雁飛笑的比他還開心，沒妞可泡，跟你老姐玩這個。
正月十五一過，年的味道漸漸淡了。一進三月，春的腳步來臨了。南雁飛打電話給大哥，下一步該怎辦？一直沒消息。大哥說，我問問王總，別又忘了吧。很快大哥迴過電話，王總和雷縣長說了，讓你自己去見見雷縣長。
領導們七點吃晚飯，七點半南雁飛敲開了雷縣長的門。和上次相比，雷縣長客氣多了。雷縣長，南雁飛盡力展現自己是一位成熟而有素養的職業女性。你是通訊組的？是的。怎麽過來的？郭兆亮老師，己經借到通訊組兩年多了。雷縣長有些惱火，現在這些人借人也不和組織打招唿，我根本不知道這迴事。有人早在我跟前反映通訊組進了一個新人，就是你吧。南雁飛輕輕說，是，通訊組除了張新程老師，隻有我一個人。雷縣長端起水杯喝水，沒像上次有趕她走的意思。王總是我舅舅，南雁飛為自己的撒謊有點臉紅，他和您談過我的事吧？王總是誰？市報王屬明總編。南雁飛再次打量雷縣長。哦……雷縣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南雁飛以為他想起了王總和他提的事。卻問，和我說過什麽？南雁飛趕緊迴答，關於我調到通訊組的事，請您幫忙。不知道，不知道這事。南雁飛呆了。
時間飛快，一個月是一個月，南雁飛沒工資嗬。她又跑了趟市裏。何樹森拿出二百給她。家裏吃奶的，吃飯的，怎能拿這麽多，南雁飛抽出一張塞迴抽屜。每次不是大哥給人家買東西，就是姐姐， 咱不能光靠他們。何樹森又拿出來，二百塊錢夠買個啥。
姐聽了南雁飛的述說很驚奇，大哥不可能說謊，王總更不可能說謊，那肯定是雷縣長不想管吧，還得找王總。
大哥出門去了武漢，這可怎麽辦？
我去。姐的婆婆說。真是，老太太出馬更有力量，南雁飛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了輛出租車，南雁飛和老太太直奔報社。上午九點多鍾，正是忙的時候，主編室一會有人進去了，一會又有人出來了。不管他，咱們進去吧。老太太敲了敲門，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大約四五個人。原以為在開會，不過是幾個下屬請示工作，不一會全出去了。
看到老太太，王總有些驚奇，茫茫歲月，他在記憶的河流中辨認，喲……他離開座位，起身相迎。故人相見，兩雙手握在一起。老太太不說城裏話，多年了仍一口地道的家鄉話，引得王總一個勁說，好，好，在市裏聽不到咱家鄉話。
老太太提起南雁飛的事。王總說，已和雷縣長說了，沒去找他？說著看南雁飛。去了，雷縣長說他不知道這事。王總表情詫異，是嗎？寫封信，讓孩子帶迴去，當麵給了他，他總不能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南雁飛感覺像跟隨佘老太君掛帥東征。
迴到桌前，王總拿起毛筆蘸了墨。
字是豎著寫的，蒼勁有力，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雷縣長：
您好！好久不見，想你在下麵很忙吧？縣裏的工作很具體，也很辛苦，一方百姓多虧你們。我有一個親戚，現借在你縣通訊組，我知道辦理有一定困難，但你一貫是惜才愛才的父母官，一定會做到人盡其才。這是我在該縣求你辦的最後一件事了，請務必幫忙，不勝感激。
王屬明
200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