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郵件堆在江一鳴的板台上。

    江一鳴按鈴喚來辦公室主任陳自強,問他:

    “這是什麽?”

    “信。”

    “我知道是信,你拿去自己看吧!”揮手一掃,一大堆郵件飛到了地毯上。

    陳自強紅了臉忸怩著,忙忙蹲下來收拾。

    秘書任嫣然咬著嘴唇忍住笑,也要幫忙收拾,被江一鳴止住:

    “小然,去聯係一下,我想弄弄頭發。”

    任嫣然倩笑著一溜煙去了。

    對這個外形極其英俊、極善辦理雜務又極能聯係群眾的陳主任,江一鳴實在有點用之不力、棄之不舍、喜其忠誠、怒其不爭的感覺。江一鳴曾有意安排他參加了不下十期的中短期培訓,每期學習結束後,他都會拿著各科成績優良的結業證,喜孜孜地向江總匯報:“我提高了很多。”但一個簡單的通知,一份不重要的報告,他能在電腦前鼓搗一天,打印出來仍然是顛三倒四、莫名其妙,而且忘性極大,剛剛決定要做的事情,轉眼間就會忘得一幹二淨。這不,早上他還決定要把這些郵件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再送過來,轉眼間卻又忘了。任嫣然也真是的,這工作明明就是她的,卻硬要塞給我,她自己就知道在老板麵前晃來晃去顯人樣兒,顯就顯唄,誰叫人家是個美人兒,有資本,那就別添亂呀,陪著老板做你的小蜜就是了,誰叫她又這麽積極地拿過來了!陳自強一邊收拾著散亂的郵件,一邊埋怨著任嫣然。

    江一鳴發火看對象,對有些人發起來不聲不言卻十天半月的不消氣,對有些人聲勢浩大卻來勢兇去勢也快,坐在板椅上搖晃著看陳自強收拾,他的氣已消了,緩和著語氣道:

    “拿迴去整理好了再送過來。”

    陳自強抱著掖著剛走到門口,他又叫道:

    “迴來!拿過來!”

    陳自強快步走到桌前,把一大堆郵件又輕輕地放到台麵上,又忙著給幾盆花澆了點水,給江一鳴茶杯裏衝上茶,才蘑菇著輕輕退了出去。江一鳴已完全沉進郵件中:廣告、信息、出國考察邀請函、經濟理論研討班通知、北京7638信箱?噢,文章被采用了、企業家名錄入選、名人入選、這是?兩封告狀信。

    一封寫著:

    “敬愛的江總,我們是電子分公司關心企業的職工,公司經理羅俊生借公司名義銷售私貨、損公肥己、濫支費用、貪汙行賄、十分惡劣,請江總給予查處。”

    一封寫著:

    “恆遠集團總公司黨委,總公司基建部主任蹇蔭顯以權謀私,強行向下屬分公司攤派他自己的費用,計汽油五噸28000元,中華牌香煙10條5000元,赴黃山旅遊費用1萬元。如果總公司部門主管人人搞攤派,下屬公司怎能承受得起?”

    江一鳴捏著兩張信箋,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這兩個家夥和人結怨了?”“為什麽兩封信都來自電子分公司?”稍加分析,很快否定了第一個想法,羅俊生人緣極好,加之電子分公司效益不錯,職工福利待遇在集團內占著頭籌,較之其他分公司經理,他最善於以小恩小惠結交人,和人結怨的可能性很小。那麽,反映的問題是真的了?是不是真有其事呢?還有這蹇蔭顯,年薪十幾萬元,是公司收入較高的高級管理幹部,還要向下邊伸手,太他媽操蛋了!

    江一鳴越想越生氣,對自己也連帶著對肖可,因為,羅俊生是肖可極力推薦上來的經理,雖然業務很精,但做人也太精,最善察言觀色對下小恩小惠拉攏、對上屈意奉承、重禮交結的那一套,江一鳴一向不喜歡這個人。蹇蔭顯也不投緣,這個人最愛陰陽怪氣、胡說八道,就是基建業務特精通,明知這個人品德有疑問,考慮到集團公司基建任重量大,沒有這樣一個精通業務的人把關還不行,一直沒有動他,現在,這兩個人的狐狸尾巴露尖了,怎麽辦?動?還是不動?即使不動,也要嚴肅處理這件事,就要召集領導辦公會議研究查處,略一冷靜,又停下了。

    兩節在即,各商家的競爭已趨於白熱化,他不能在商戰正酣之際,分散實力,影響了下一年的全盤計劃。先放著?也不妥,不能漠視職工的熱心,企業的興衰以人為本,沒有了廣大員工的關心和努力,發展將是一句空話,那麽何以處之?是不是由紀委夏書記出麵?不行,會引起中層幹部們的疑惑,請監視會協助一下?對!請監視會先看看電子公司的帳目。不過,當然得在領導層中先通報一聲。

    “江總——”任嫣然象一陣風,旋進了辦公室,旋到了江一鳴身邊,中斷了江一鳴的思路 “江總,真正好運氣哦,你猜我碰到了誰?韓明明!中意美發廳請來指導的,她可是聞名全國的美發師啦,人家給麵子,推了多少人,說好下午兩點給你做!”

    江一鳴頭也不抬地說:

    “下午有會,不做了。”

    “做嘛做嘛,人家費了多大勁才預約好的啦,你說不做就不做了啦?”

    任嫣然撒著嬌,一邊說一邊動手,三下兩下把江一鳴手邊的文件資料統統弄亂了。江一鳴雖然心裏煩,對任嫣然還是不改溫柔:

    “小然小然,不要給我添亂好不好,確實有個重要的會議非及時召開不可,真的呢。”

    看江一鳴如此懇切,任嫣然倒也不再糾纏,輕輕俏俏地把剛才弄亂的材料一一整理好,看她一副乖乖貓的樣子,江一鳴心中的煩惱就少了許多,他就是喜歡這種善解人意的女孩。任嫣然向門外走了幾步,忽然一個轉身又跑迴來,說:

    “你太累了江總,讓我給你按摩按摩吧,”一雙小手在江一鳴背上又捏又搓、又敲又打的,直到嬌喘籲籲還不停手,江一鳴拉過她,拍拍她的小手好玩地說:

    “行啦行啦小按摩師,你的手法不對,小貓搔癢癢般,那裏有這樣按摩的。”任嫣然順勢坐到地毯上,把頭靠在江一鳴膝上喃喃道:“人家誠心誠意的嘛,都快累死了啦,你還取笑人家。”

    江一鳴心裏不由一陣騷動,他極力控製住自己,輕輕扶起任嫣然的頭哄道:

    “好吧好吧,獎勵你休息半天怎麽樣?逛公園逛商店都可以,玩兒去吧,我可要工作了。”

    任嫣然乖乖地起來整理了一下頭發,戀戀不舍地向門外走去,在門口停住又給了江一鳴一個飛吻,才蝴蝶般翩然而去。

    江一鳴情緒好轉,當機立斷地讓陳自強請黨委廖書記、紀委夏書記、監視會曾主席到小會議室議事。想了一想,又補上一句:

    “請副總們也參加。”

    園弧型小會議室的溫馨氣氛與會議大廳的疏朗格局形成鮮明對比。市裏的一些大型會議常常借用恆遠的會議廳,凡與會者無不嘖嘖讚歎,那種不顯豪華的大氣,坐千人不顯擁擠坐百人不顯疏落的布局、那種坐到哪個旮落都逃不出主持人視野的座椅排列,從每一個細微末節處展示著布置者的獨具匠心。作為領導們會客議事的小會議室,則處處表現出精致和舒適,沿牆環列的沙發不似一般會議室般齊齊並放,而是一組一組的搭配,看似隨意實則費盡心機,利用建築的弧度、在左角處嵌進一個同樣弧度的魚缸,薄如紗翼紅似胭脂的彩錦魚、輕靈的燕子魚、優哉遊哉的神仙魚,在碧綠的水草間倏上倏下、忽左忽右、遊活了一室的空氣。

    參加會議的人前前後後進來,全圍在魚缸邊指指劃劃地看魚,廖化貴忽然嗅著鼻子問:

    “這麽香,是什麽呀?”

    大家扭頭亂找,,哦,十幾盆臘梅錯落有致地放在向陽的北牆根,形成一個花山的造型,全都怒放著,和各小茶幾上的常青文竹吊蘭相映成趣。肖可由衷地讚道:

    “陳主任確是一個室內布置的天才!”

    陳自強正張羅著倒水添茶,聽見這話高興得漲紅了臉,一個勁兒的謙虛:

    “不好,布置的不好,老總們多指點。”

    江一鳴也帶著讚許的笑容觀賞魚觀賞花。

    陳自強忙完了雜活兒,忸怩著不知是留下來還是退出去。他手下倒是有幾個搞文字工作的年輕人,文化很有水準思想卻有些擰,怎麽勸也不願加入黨組織,通常會議記錄任那一個派出來就幹了,一旦遇上這種高層會議他就抓瞎,你想這種頭兒們小範圍內議的事兒,保不準就有一些黨內的需要保密的事兒 ,派出來一個不是黨員的人搞記錄。萬一傳出去一星半點兒的,他陳自強可負不起這個責任。陳自強求救似地望了一眼肖可,他覺得肖可身上還沒有那種足以震懾住人的官架子,雖說是頂頭上司,看來更象一個可以依賴的導師。肖可笑著征詢地問江一鳴:

    “江總,今天的記錄?”

    江一鳴這才注意到陳自強捧著記錄本還站著,就對肖可說:

    “還是請肖總代勞記一記吧!”又掃視著來參加會議的人員問:“怎麽曾主席沒來?”

    陳自強如獲大赦般雙手捧著記錄本放到肖可麵前,才迴答道:

    “曾主席到醫院去過體重,說是一小時後再來。”

    江一鳴征詢廖化貴的意見:

    “廖書記,我們是不是先扯著?”

    廖化貴誇張地做著手勢說:

    “不等了!開吧。老曾那裏,散會後通報一聲就行了!監事監事,成不了大事。想想那時——”

    江一鳴知道廖化貴一旦打開話匣子,會雲山霧罩地扯上一日半宿不刹車,趕緊截住話頭道:

    “有兩封群眾來信,給大家通報一下。”拿出舉報信念了一遍,大略地談了談自己的分析,如何處理請大家發表意見。

    靜了幾分鍾,廖化貴高喉嚨大嗓音地說:

    “群眾舉報,理應重視。啊,黨的原則,一定要堅持。啊,現在有些人確確實實是被金錢迷住了眼睛、無視黨紀國法、大搞腐敗,啊!對嗎?啊!行嗎?不行的!對這種嚴重損害黨的形象的幹部,我們決不能手軟!啊!我們搞開放,是要學習對我們有用的東西,不是,啊!不是搞資本主義!為什麽資本主義有的東西我們有了,資本主義沒有的東西我們也有了呢?啊!我意見在公司內開展一場,啊!堅持黨性原則和腐敗現象做無情鬥爭的活動,啊!形成一個正氣上升,啊!邪氣下降的大好局麵,啊!好吧,今天先談這些。”

    長篇的講演使廖化貴興奮、激動、摸出一塊大手帕擦著油光發亮的禿頂。

    夏鬆懷緊接著發言:

    “我看腐敗現象已經到了非鬥不可的時候了,我意見召開一個檢舉揭發的動員會,號召全體員工舉報腐敗分子,揭出一個打擊一個,完全徹底幹淨地消滅腐敗現象。”

    為自己的言簡意賅而自豪,夏鬆懷說完後兩手叉腰,左右環顧,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肖可象聽天書似的聽著書記門慷慨激昂的大套宏論,慚愧自己政治思想水平太低,居然聽不懂這些發言的明確意思。

    江一鳴問:

    “幾位副總,有什麽想法?”

    何初柳先讓別人,雷建國幾個人搖頭擺手讓他先說,這才咬文嚼字地說:

    “任何事情都是一分為二的,我們要辨證地看待群眾的意見。經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後之言,豈能全信。剛才江總分析的很深刻,我完全有同感,江總提出先看看電子公司帳目的辦法非常好,我完全同意。”

    雷建國等幾個副總都表示同意先看看帳目。

    江一鳴問正記錄的肖可有沒有不同意見。

    肖可說:

    “我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我的意見,認認真真查清楚,如果屬實,就嚴肅處理,如果不實,就還他們一個清白。剛才兩位書記講了一大通道理,好象並沒有接觸實際,我們不是就這兩件事研究該采取什麽措施嗎?為什麽要避開具體問題?我有點不明白。”

    夏鬆懷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肖可,不動聲色,廖化貴紅紅的臉膛漲成了紫醬色,口氣嚴厲的說:

    “肖總,你走上領導崗位時間不長,要學會領導藝術。做領導幹部的衡量人,要以是否堅持黨的四項基本原則為準繩。啊!什麽叫能力強?資本家的能力強,你能用嗎?啊!你用得起嗎?”

    肖可很激動,對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爭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尋思著是爭執下去把自己的觀點解釋清楚呢?還是默認自己什麽都不懂的好?

    江一鳴仍象沒啥事般平靜地說:

    “廖書記說的很好!我們要認識到反腐敗確是一場長期的鬥爭,要貫穿於我們的每一項工作中。至於今天討論的事,幾位副總都同意先看看帳,是不是就讓監事會作一般年度抽查,不管問題存在與否,這樣做的負麵影響都要小一些,廖書記夏書記二位看呢?”

    廖化貴說 :

    “很好很好!我的意見完全和江總一致。”

    夏鬆懷說:

    “完全同意,我剛才說的意見也是這個意思。肖總,咱們幾個人可一定要在思想行動上保持一致啊!”

    肖可抑製著激動,想就保持一致這個話題陳述自己的見解,卻被江一鳴打岔製止住,說:

    “好吧,這個議題就議到這裏,各位有什麽想法,咱們再找時間議。”廖化貴卻又變成了和事佬,笑著對肖可道:

    “我聽著肖總的意見基本上還是和我們一致的,隻是說法不同啊,說法有點不同。是不是啊”?話鋒一轉,對江一鳴說:“一鳴啊,最近一段時間老覺得身體有點不得勁,想著到那裏去休息一段時間,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江一鳴不加思索地說:

    “廖書記你自個兒選吧,覺著去那兒舒心給辦公室說一聲讓他們給你辦!隻是年終到了,下一年的工作安排?”

    “那好辦,黨委工作計劃我迴去給秦秘書安排好嘍。”

    “好,到時候給你餞行。”

    夏鬆懷也記起了一件事,對江一鳴說:

    “多虧廖書記提起療養,我差點忘了一件大事,夏天我去療養時,和一位老領導隔鄰住著,他打招唿說有一批掛曆給找找客戶,我當時拍了胸脯,我想這不難辦吧?”

    江一鳴不由皺起兩道濃眉,何初柳搶著說:

    “那沒問題,多少數?我給你包銷了。”

    “好好好!那我先代老領導請客!”

    幾個人推推擁擁著走了。

    江一鳴狠狠地在茶幾上捶了一拳,抬眼發現肖可還楞楞地坐著,這時不是交換意見的時候,便走過去安慰地接過記錄本說:

    “沒什麽,常有的事。我還要和老曾談談,咱們以後再交換意見好吧?”

    肖可睜大一雙憂鬱的眼睛靜靜地望住江一鳴,良久,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

    監事會主席曾少誌拖著肥胖的身軀,氣喘噓噓地來到江一鳴辦公室。

    江一鳴笑道:

    “又增加了幾斤?”

    曾少誌喘著粗氣道:

    “三斤半,足足三斤半,打保齡球也止不住這增長的勢頭。我的天!這麽增下去我可就徹底完了。”

    江一鳴說:

    “不要打保齡球了,給你找一件減肥的好活兒幹幹。”

    大略地談了一下群眾來信反映的問題和高層會議商議的結果,征詢道:

    “先翻翻憑證,你看怎麽樣?”

    精通財務的曾少誌一下丟掉了發胖帶來的苦惱,精神十足地拍著胸脯說:

    “容易!看我的。”

    一星期後曾少誌寫來了調查報告:

    “根據恆遠集團公司章程第八章第五十九條,公司監事會對下屬電子分公司財務帳目進行了年度檢查,現將檢查情況小結如下:

    一,各項財務數據基本符合《準則》、《通則》要求;

    二,本年度毛利率15.5%,費用率15.5%,與公司實際效益有差距;

    三,費用中讚助市領導開展“五。一九”活動88.8萬元,市領導同誌給予高度評價,提高了企業形象;

    四,攤銷總公司部門主管費用4.3萬元,由總公司何副總簽字同意,符合財務製度。

    根據調查,可以認為該公司的財務帳目清楚,憑證齊全,無違紀現象。“

    江一鳴拿著這份奇特的調查報告火冒三丈,看來問題確實存在,還牽涉上了一位市領導、一個公司老總,這老曾便耍滑頭,虛虛實實、躲躲閃閃的說上一通,好一個什麽都給你說了,又什麽都沒說的高招!

    人們從幾時開始變的不分好壞不辨是非不講原則不負責任這麽畏縮這麽複雜這麽不可捉摸了呢?

    江一鳴狠狠扔下報告,真想什麽因素都不考慮,痛痛快快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可是不行。恆遠集團是國有企業,他江一鳴是代表國有資產部門管理這個企業,他的每一個行動都有無數的基因微妙地牽製著,他必須按部就班地進行工作。好吧,他長長地籲了口氣,讓辦公室通知召開領導班子會議。

    會上,江一鳴讓曾少誌通報抽查結果。

    曾少誌麵無表情,把自己的調查報告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然後兩手疊放在凸出的肚皮上,閉著眼仿佛入了定。

    夏鬆懷也學著樣兒閉起眼,又不時地睜開一條縫迅速睃視一眼;

    何初柳打開一份報紙詳細閱讀著。

    江一鳴冷冷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猛然爆炸似地問了一句:

    “你們有什麽想法?”

    曾少誌倏地睜開眼又趕緊閉上;何初柳取下眼鏡開始仔細地擦拭。廖老頭療養去了;夏鬆懷覺得自己就是黨委主要領導了,應該發揮帶頭作用,便學著廖化貴的架勢提高了音量發表意見:

    “剛才曾主席通報了抽查情況,我看這份調查報告寫的很好,實事求是,有骨頭有肉,數字準確,文字精練,基本上說明了問題,我同意曾主席報告上的結論。”

    何初柳戴上眼鏡,笑容滿麵地說:

    “曾主席老將出馬,一個頂仨,真正是高效率、高水平、高質量啊。在短短幾天就做了大量的工作,不僅查清楚了問題,還拿出了一份精辟深刻的調查報告,確實值得我們好好學習,至於那兩個問題嘛,調查報告已講的很清楚,看來已不是問題,我的意見把這些情況反饋給兩個當事人,讓他們不要產生其他想法,我的發言完了。”

    雷建國忍不住提出疑問:

    “你們都說查清楚了,我怎麽聽著好象不清楚,不但不清楚,還多出來個八十八萬八千元,這”五。一九“是個啥名堂?八十八萬八?意思他媽的還要發!我們怎麽不知道?”

    肖可從上一次會議後,決心不再說多話,一忍再忍,這時又忍不住地說:

    “雷總的問題提得正確,我也有同樣的問題。第一。毛利率15.5%,費用率15.5%,從數字上看似乎持平,實際恐怕是虧損,電子公司怎麽會出現虧損?第二。讚助費用88.8萬元,公司有製度,凡十萬元以上的費用要提交董事會表決的,這一項支出明顯違反了製度;第三。隨便攤銷部門主管費用,也違反了製度,因為何總並不分管財務,簽字不應生效,這明明是慷企業之慨嘛;第四是……”

    江一鳴一揮手,製住了肖可的第四,他說:

    “請稍停一下,肖總”,拿起電話指示辦公室,馬上通知下午召開管理層會議,財務人員一律帶財務報表參加,就費用問題進行專項匯報。“放下電話宣布:”散會!肖總留一下!“

    等大家都出去後,肖可蒼白著臉說:“我抗議,江總,我抗議,言論自由是憲法規定的,你沒有權利不讓人說話!”

    江一鳴望著肖可,依然是那雙夢幻般的眼睛,依然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優雅的氣質,然而,在這藝術品般的外形下,包裹著一顆多麽令人不可思議的執拗、倔強的心,這個肖可,真拿她沒辦法。

    江一鳴苦笑著說:

    “肖可、肖可啊肖可,我該怎麽說呢!你就從沒意識到這樣說話會得罪人嗎!”

    “得罪人?”肖可不解地反問“為什麽?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老天!”江一鳴不相信地驚唿:“正因為是事實,才會得罪人啊,你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明白,我一直以為徹底地了解你,所以在人際關係問題上疏忽了,怪不得他們給你起個外號叫呆瓜,原來你在這方麵真的是個頭號大呆瓜。”

    暫時地,江一鳴扮演了一迴老師的角色,象教小學生認字一樣,耐心地分析著公司各層人際關係,希望肖可能一下聰明起來。他還問肖可,羅俊生是她自己一手培養起用的,為什麽這會兒又不管不顧地曆數違紀現象,肖可很不理解地反問,為什麽一手培養起用的人就不能曆數違紀現象,他違紀了還不能說?江一鳴告訴肖可你的話有道理,但在現實中不能這麽說,也不能這麽辦。不要以為羅俊生還是你推薦時的小樣兒,這個人這兩年神通廣大,已織成了自己的關係網,你說他一個人,會得罪他背後的一大片人知道嗎,這就太不聰明了,也太不值了。

    肖可耐心地聽著,末了說:

    “我看你不比我聰明!你讓財務人員帶報表來匯報就是傻,報表月月看,曾主席發現的這些問題怎麽就沒見反映過?”

    江一鳴開誠布公地說:

    “你以為我真的是要聽匯報嗎?哼?我這是敲山震虎,給他們個警告!”

    年度費用向來由經理們向董事會定期報告,公司審計部門也年年按時審計,又何必專項匯報?

    何初柳越想越覺著不對勁兒,一頭鑽進辦公室,鎖好了門,抓起話筒搖通了羅俊生的手機:

    “喂!俊生嗎?方便不方便?就一個人嗎?好,給你說,頭兒對老曾的報告有看法,嗯,下午要開會,讓匯報費用開支,嗯,把各項費用掌握一下,還有,肖可在會上提出了我簽的那張費用單,記著,就說是頭兒出去我臨時主持時簽的,記住了?好,諸事謹慎。”

    羅俊生接到何總的電話,自是心中有底,不慌不忙地自去準備,其他分公司的經理們感到蹊蹺,卻也忙忙的按要求帶財務人員帶報表趕來了。

    這個小型的業務會議由肖可主持,她簡捷地說:

    “開一個費用問題的短會,各企業把本年度各項費用做細目匯報,每人五分鍾發言時間。”

    從百貨開始,一個個匯報下去,羅俊生已從何總的電話中嗅到了什麽,故意落在最後頭發言,居然也平安通過,心中的一塊石頭剛要落下,江一鳴忽然問:

    “楓葉歌舞廳?歌舞廳袁經理怎麽沒來?”

    一個帥氣的小夥子站起來應聲道:

    “袁經理有點不舒服,要我向江總請假。”

    “你是誰?”

    小夥子臉紅了。

    人事部主任趕緊插話:

    “好象是歌舞廳的簽約歌手山貓吧。”

    “混蛋!歌手居然代經理了,誰的任命?”

    山貓極度難堪,卻也強硬地說:

    “江總不要出口傷人,要不是你們自己有話,誰稀罕開你這個會!”

    江一鳴氣黑了臉盯問:

    “什麽話?誰的話?”

    何初柳再也坐不住了,欠著屁股說:

    “我那天喝醉酒開了個玩笑,山貓你怎麽就當真了呢?”

    山貓氣的臉發白,指著何初柳鼻子罵了一聲“無聊!無恥!”轉身走了。

    江一鳴兩眼冒火,轉而盯住了羅俊生,冷冷地問道:

    “電子匯報完了?”

    會議室內靜的眨一下眼睛也聽得見。

    羅俊生受不了這種逼視,呐呐地說道:

    “我們企業的招待費是高了些,原因是——”

    江一鳴打斷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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