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已將近二十年未見,但穆崇衍的話他還是信得,神色不免柔和了一些,抿了抿唇,道:“多謝你了。”終於得了個好臉色,穆崇衍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又接著道:“還有一件事,原本我是要打發人去辦的,如今既然你來了,我就直接和你說了。太子的遺孤,那個叫蕭言初的孩子,你知道吧?”穆崇衍突然提起這個,謝煥頓時神色一凜,帶上了幾分戒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江家藏有太子遺孤是秘密,稍有不慎就是傾家之禍,縱使相信穆崇衍不會害江成瀚一家,但謝煥也不得不小心慎重。對於謝煥的防備,穆崇衍倒是並不意外,隻解釋道:“你別緊張,那孩子當初若不是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逃不出東宮,眼下寇世均要江成瀚將孩子交予的人,也是我。不信的話,你看看這個,你那個外甥的字跡你總是認得的吧?”穆崇衍說著,拿出了一封信交給謝煥,謝煥打開一看,正是顏靜書請求收信之人可以看在江成瀚在寧城和迴京途中保護小皇孫的份上,出言為江成瀚求情的書信。謝煥看完了信,這才稍稍收斂了麵上的防備之色。穆崇衍見謝煥相信了自己,便接著道:“眼下丹奴刺客案未解,京城也是暗湧浮動,不宜再多生事端,所以皇孫恢複身份一事,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正好小皇孫在江家也生活的很好,就麻煩你那外甥再照顧些日子。”沒想到小皇孫背後的庇護者竟然就是穆崇衍,謝煥很是意外,但他也並沒有多問什麽,隻點了點頭,將這件事答應了下來。江成瀚出事,京城怕是有不少關注在江家,在顏靜書和安國公府的身上,眼下也的確不是轉移皇孫的最好時機。“王爺,藥熬好了。”話該說得都說得差不多了,正好老長史端了給謝煥熬的藥來,進了屋見謝煥醒了,立時笑得一臉褶子,道:“謝公子醒了就好,這是太醫開的安神養身的藥,老奴親自看著爐火熬出來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材,對治療生子留下的陳年暗疾也最是有效。”穆崇衍正起身將藥接了過來,聽到老長史的話,眼睛立時就瞪了過去,但為時已晚,隨後再去看謝煥,果然人已變了臉色,不由心下暗歎。第62章 舊事第62章穆崇衍原本沒打算此時就提起這件事,雖然很迫切的想知道,當年謝煥到底經曆了什麽,那個孩子到底如何了,但他等了這麽多年才終於再次見到了謝煥,對他來說,什麽都沒有謝煥重要。而且謝煥既然不曾主動告訴自己這件事,他若提起,也隻會惹得謝煥不快,便想著先想法子將謝煥留下,再慢慢緩和關係,等將來兩人和好如初,再說此事不遲。但不想老長史一來就說破了此事,讓他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了。老長史被穆崇衍一瞪,再看謝煥的臉色,立時就明白了什麽,懊惱了拍了一下自己沒個把門的嘴巴,隨後不敢再多說什麽,忙又退出了屋子。屋裏安靜下來,穆崇衍將藥端給了謝煥,溫聲道:“……藥正好溫著,你先喝了吧。”謝煥沒說話,隻沉默著,但也還是沒有拂了穆崇衍的好意,伸手接過了藥碗。穆崇衍見此,很是鬆了口氣,不管如何,肯喝藥就好。“對不住,當年終究是我不好,都沒發現你竟然、懷孕了,讓你受了不少苦,孩子……”謝煥慢慢地喝著藥,像是感覺不到藥汁的酸苦,也沒聽到穆崇衍的話一般,他也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麽好。穆崇衍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再否認也沒有用,若是之前,他大可以直接說孩子死了,但如今顏靜書好好的,他無論如何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隻是又不能就這麽讓穆崇衍知道顏靜書的身份,便隻能保持沉默。看出了謝煥對此事的抗拒,穆崇衍雖是早有預料,但也難免失望,隻是也不敢過分逼迫謝煥,隻得將此事暫且先放在了心底,不再提起。看著謝煥喝完了藥,穆崇衍適時的拿來一碟蜜餞,但謝煥搖了搖頭,沒有吃。雖然藥汁很苦,但喝下之後卻感覺身體裏仿佛注入了一道暖流,虛乏的感覺也消散了不少。又緩了緩,感覺身體已經恢複了許多,謝煥站起身就準備要告辭離開了。雖然很是不舍,雖然有些吃味,但已看出謝煥對顏靜書這個外甥很是重視,知道隻要江成瀚不曾被放出來,謝煥就不會放心,不會離京,穆崇衍也就沒有攔下他。左右以後時間還長,足夠他想出法子,將謝煥永遠的留在京城裏。“我送你出去吧。”穆崇衍想得明白,便很是痛快的放了人。倒是謝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多說什麽,先一步朝外走去。隻是不想他剛走出茶室,就被人在門口攔了下來。來人一身粗布衣衫,一條腿似有有些不便,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看清來人的臉,謝煥還是一下子就認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穆崇衍還是世子之時身邊最得用的親隨喬舟。他那時同穆崇衍交好,對穆崇衍身邊近身侍奉的人都是認識的,而這喬舟便是其中他最為熟悉的一個。隻是想到了什麽,謝煥臉色微凝。喬舟看在眼裏,心下苦笑,但有些話雖然已過去多年,雖然或許對謝煥來說並不重要,但他也還是要說出來的,他覥顏留在王府裏這麽多年,也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對謝煥說出這些話來。“……謝公子,小的喬舟,這麽多年,小的終於等到您了。”嗓音沙啞好似被石磨磨過,喬舟躬著已經有些直不起來的腰背,緩緩說道:“小的隻是想再向您說聲對不住,當年的事都是我的錯,綁了您,還給您下藥,這都是我自作主張,與王爺無關。您要怎麽懲罰我報複我都好,隻希望您不要責怪王爺,他什麽都不知道。當初他更是被表小姐欺騙,把她當成了您,才會答應娶她。我本來想告訴王爺真相的,但是老王爺卻不允許我這麽做……我那時想著,既然您無論如何都不願答應王爺,不如讓王爺就此娶妻生子斷了念想也好,所以我就隱瞞下了您曾來過王府的事……”喬舟說著,腦海裏也迴憶起了當年的一切。想起自家主子因著謝公子定親之事而失意買醉,整個人頹廢的幾乎不成個人形的樣子……那時他怕自家主子就那麽喝死自己,就私自去找了謝公子,想求謝公子去見一見王爺,勸一勸。謝公子的話,主子總是會聽得,但那時謝公子卻不想再糾纏下去,直言拒絕了他。可看著自家主子一日消瘦過一日,他到底不能就那麽眼睜睜看著,當再一次去求謝公子,但卻依舊被拒絕之後,他心一橫,直接就將人給綁到了王府裏。因著希望謝公子能勸慰自家主子,但又怕謝公子跑了,他就給謝公子喂了讓人身體虛弱無力無法動彈,但神誌清明能夠如常說話的藥,然後就將謝公子送進了主子的屋子裏。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家主子醉酒失智之下,竟然將謝公子當成臆想出來的幻象給欺辱了。那時謝公子被自己下了虛弱無力的藥,掙紮抵抗不得,而他那時候怕主子對謝公子有情之事被他人知曉,就將侍奉的人都撤了下去,自己也守在了院門外,防止別人接近,以至於沒能聽到謝公子的求救聲。直到過去了許久,謝公子一身狼狽的從屋子裏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才知道自己鑄成了多大的錯。而更讓他沒想到的事,等他不顧謝公子的抗拒,將幾乎無法行走的人送迴家中之後,再迴到王府裏,卻得知了自家主子酒後輕薄了寄住在王府的表小姐。那時他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畢竟在他送謝公子離開之前曾去看過主子一眼,那時主子早已徹底醉死了過去,連謝公子在他臉上重重地連打了好幾個巴掌都沒有一點反應,怎麽可能再去輕薄什麽表小姐?他直覺其中必有什麽不對,隻是還沒等主子醒來他告知謝公子的事,老王爺就叫人將他找了過去,告訴他主子即將迎娶表小姐,命令他不許將謝公子來過王府裏的事告訴自家主子。雖然有些對不住謝公子,但老王爺的命令他不敢不從,而且自家主子醒來後,絲毫沒有察覺到謝公子曾經來過,還以為自己醉酒中把表小姐當成了謝公子,並因此而答應了婚事。見自家主子徹底的對謝公子死了心,願意娶妻生子走上正途,喬舟便遵從老王爺的命令,沒有再對自家主子說謝公子的事。隻是不想就在主子成婚後不過幾個月,無意中在表小姐那裏發現了謝公子的舊物,一番逼問,終究還是問出了當時的真相。他見無法隱瞞,隻得說出了實情,然後就被自家主子打沒了半條命,腿也斷了一條。喬舟自知有錯,他害了謝公子,又背叛了自家主子,就是這條命被主子拿去他都毫無怨言,隻是看著主子得知這件事後幾乎瘋狂的模樣,看著主子不顧一切的去找謝公子,最後卻獨自一個頹然歸來的模樣,他才真的感到了後悔。而這種後悔在之後的二十年裏,每一日都在啃噬著他的心髒。他本該以死謝罪,但為了向謝公子因為當年的事說聲對不起,為了替自家王爺證明他對謝公子的心意,為了說明白當年的事,他才苟活至今。好在終究是讓他等到了,在他咽氣之前,等到了謝公子再次來到王府的這一日。喬舟一直說著,半點不曾停歇,好似今日不將想了二十年的話都說出來,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似的。謝煥也一直聽著,隻是一語不發,麵色淡然,讓一旁的穆崇衍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心中不由有些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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