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路上,胡溜子與周大保,卻是各自裹著條,麻布毯子縮在了大車裏睡著。唯獨辛虎子裹著麻布毯子,看著車外依舊帶著淡淡霧氣的四周。天色剛一放亮,昨日胡溜子找上的阿吉。便架著大車來了他們三人,所住的棧子。


    此時他們三人,正坐在阿吉駕的車,往他們接下來,要去的下一個目的地,那個叫做縣的地方而去。對於去那叫做縣的地方,辛虎子卻也早就知道,是去找胡胖子的姐夫,那位在官府做吏的,要份叫做路引文書的東西。若是沒有那路引文書,他便去不了竟縣。


    而今他正要去的縣子,卻也不免讓他心中很是糾結。因為早已病故的榮子常,便是從那縣裏而來...


    曾在去年慧娘姐姐出嫁時,他便早就記下了那個叫做內縣的地方。卻是不想...自己還真有一天,會去到那裏。隻不過這次去,慧娘姐姐卻早已迴了老林。而那每每來老林師父家,對他們這些個在學寮裏,學字的屯人子弟,蔑視與瞧不起的人,卻早已埋進了地下。世間無常,卻也當真令人意想不到...


    “虎子?你咋不也睡會兒?這路啊,還長著呢!還是多睡會兒好!”


    在前頭駕車的阿吉,雖然並未迴頭看向車裏。卻知道車裏的辛虎子,依舊未曾睡去。卻是一邊架車,一邊對車裏的辛虎子說道。


    辛虎子則瞧了眼,駕車的阿吉道:“俺,睡不著...”


    “還是聽你吉老叔的吧,虎子。這路還長著呢!別看咱這一入關,也就一天工夫就到了你吉老叔的鄉子。那是離著入關道子近的緣故,自然這鄉子要有幾個近的。可這越往前啊,這鄉子就一個個離著遠了。咱要去縣裏,前頭還要過好幾個鄉子才到。光是那幾個鄉子,就沒個近的。要是真就靠咱自己個兒,這兩條腿走著去。怕也要走上七、八天呢!雖說這關裏頭不比咱老林,是沒了那麽多林子裏的兇險,還有好些個土路道子像現在這能走大車的。可就算咱坐大車去,怎麽著也要四、五天的能到。所以啊,這路還長著呢!不睡會兒咋行?”


    裹著麻布毯子的胡溜子,卻是根本就沒睡著。在聽了阿吉與辛虎子的言語後,便閉著眼靠在車上淡淡道。


    同樣裹著麻布毯子的周大保,則也挪了挪身子:“這關裏早晨的濕氣,可真一點兒都不比咱林子裏小。也沒見關裏頭樹多,咋這濕氣就這麽重呢?”


    胡溜子嘿嘿一笑:“大保子兄弟,你也沒睡著?瞧你今個兒一早起來,眼窩子黑的。怕是昨晚...又沒睡好吧?”


    周大保歎息一聲:“嘿!可不麽!不知咋的老是覺得,睡在棧子裏的炕上,心裏就不踏實的很!昨兒一宿,還真沒怎麽睡好。老是翻來覆去合不上眼。”


    在前頭駕車的阿吉,聽著車裏的言語笑道:“周老哥你這是來關裏少的緣故,等你多來幾趟,這老沾炕睡不著的毛病,那也自然就好了!”


    胡溜子:“可不是麽!瞧見沒?大保子?連阿吉兄弟,都這麽說。這你倒是不如人家虎子了,瞧人家虎子。昨個兒一定睡的熟了,這精神頭兒可比你好多了!”


    胡溜子說著話便睜眼瞧向了,依舊有些心事重重的辛虎子來。辛虎子則趕忙道:“哪,哪有!俺,俺也不知咋了。昨晚一沾炕,這眼皮子就打架,沒一會兒功夫,俺就睡著了。這一覺醒來剛好天亮。”


    辛虎子卻是說的實話,他在昨個兒夜裏,還真就一沾炕就睡意上頭。沒一會兒功夫就睡了過去,說來也怪...前天剛來這關裏住下時。那時也是住在鄉裏的棧子,可就是沒法睡下。老是剛有點睡意,就會想起些林子裏的事來。一來二去的也就沒怎麽睡好。


    可在昨天來到吉老叔的鄉子,再睡在棧子裏的炕上時,這次卻是睡得踏實。也沒再有睡下後,就會做起的夢來...


    “聽見沒?大保子?瞧人家虎子,這也就第一晚,沒怎麽睡好。這第二晚,不就睡著好好兒的?”


    胡溜子對周大保說著話,便又瞧向了在前駕車的阿吉來:“阿吉啊,你小子今個兒這是咋了?一大早兒的一臉子有心事的模樣?是不是?阿二那小子又惹你生氣了?”


    阿吉聽著胡溜子問起自己,不由得心裏就是一緊。他卻不想自己在今個兒,見了溜老哥後的胡思亂想,竟然還給溜老哥瞧出些啥來。但他哪能直說,自己是因為昨個兒,聽了阿二說起的...緣故。卻也隻好假裝歎息一聲,隨即便道:“可不麽?!沒,沒成想...今個兒,還是被,被溜老哥給瞧出來了。俺就那麽一個親弟,他那整日裏吃酒,沒個夠的性子...當真是,當真是讓俺這做大哥的,都不知道該說啥好!唉!那小子,也不知咋想的!明明知道鄉子裏,那周寡婦開的酒鋪子名聲不好。可還老往那鋪子裏跑,這不是...這不是自找麻煩麽?!俺當初給那小子說親的時候,可沒少給說親人使錢子,這才給他找了婆子。本想著這小子在成家後,性子能收斂些。等他婆子在生了娃兒來,那也自然就治好了,他那吊兒郎當的性子。可沒成想這些年來,他還是那性子不說,竟然吃酒都吃出了閑話來!唉!光是想想,俺這做哥子的就覺得頭疼!還有,俺那妹...呃...”


    阿吉本來是假裝遮掩,卻是不想本來是拿出,自家那不成器的二弟來當擋箭牌,溜老哥那也自然信得...可自己這說著說著,卻也沒來由的就道出了苦水。一沒注意就真把阿二的事,給說了起來。到後來竟然又扯出了,自己那苦命的妹子...卻也不免心裏暗自叫苦,自己還時常說阿二,嘴頭子沒個遮攔,老是說著說著就說過了。看來自己也別大哥笑二弟,這也說著說著就給說過了。本來是拿阿二那小子當遮掩說事,卻不想還真說起來一沒留神,竟然又把自家妹子給扯了進去....


    “阿吉啊!你也別老埋怨阿二了。他畢竟是你兄弟不是?咱兄弟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阿二是個啥性子,俺也是瞧的出的。那也是個直性子的好漢子,隻不過...他那好酒的性子,俺倒是沒想到,盡然還扯出了閑話來。不過...依著阿二的性子,難道你這做哥子的,還真怕阿二跟那,酒鋪子裏的寡婦,犯了牽扯?”


    胡溜子卻也當真以為,今日見到阿吉心事重重的原由,就是因為他那不成器的兄弟阿二。也是,昨個兒可不就碰了個正著。阿二正巧兒因為,去那鄉子裏名聲極差的,寡婦鋪子裏吃酒的緣故。迴家吃了個閉門羹,這才不得不來跑來,他大哥阿吉家讓阿吉幫他。


    “俺,俺也知道。就算阿二那小子在混,也不可能做出啥,與那周寡婦見不得人的事來。他也就是嘴饞的毛病,一沒酒吃就不行。可...唉!這鄉子裏都已經起了閑話,卻也當真難辦的很!可有些鄉裏鄉親,跟俺關係相熟不錯的,都私下裏跟俺說起過,阿二那小子不檢點的毛病。這一來二去,老往那寡婦鋪子裏跑,就算沒啥。去得多了,那也能給你變出些啥來!這寡婦門前是非多啊!”


    阿吉聽著溜老哥的言語,則接著迴道。說話間還催動了下,拉車有些慢下的騾馬。


    阿吉卻不想,自己本來這為了遮掩,而說起阿二的事,還越說心裏也覺得,等自己這趟子忙完迴去。還真有必要,在好好找那不成器的兄弟,好好談談才行!


    畢竟現在整個鄉子裏,可都已經漸漸傳開了。都說自家兄弟阿二,老往那周寡婦鋪子裏跑,是有腥事兒。還有的傳著有鼻子有眼兒,說阿二在酒鋪子裏,沒少跟周寡婦眉來眼去。當真是光是聽著,就夠他這做大哥的氣惱。更何況阿二家裏的婆子,在聽到這些鄉裏的閑話後,又是個啥心思。


    想著想著心裏卻也不免暗暗,呸!這不成器的東西!弟妹讓你吃閉門羹還真算好的!咋沒掄個家夥兒,打你這不成器的東西!唉!昨個兒倒是被那小子,一說起溜老哥...跟阿秋的事兒,給這小子給順岔了道兒,還真把心思都給放在了,阿秋...跟溜老哥的身上去了!倒是沒怎麽收拾這小子!


    不過...


    阿吉糾結的心思,卻又不免從阿二的身上,又轉到了自家妹子身上。想起阿二昨晚跟自己說起的那些話,卻又不免心裏一陣糾結。他卻是信了,阿二所說的那些話來。自家妹子自打沒了男人,在家裏成了寡婦後。還當真沒怎麽對別的男人笑過。就算是鄉裏鄉親認識的,那也都是客道而已。


    但像昨晚阿二那小子所說那般,即便是傻子怕也能猜些啥來。就算猜不出也能察覺到,自家妹子可不會就這麽沒來由的,對溜老哥有那般舉動...


    在胡思煩亂間,阿吉卻也不由得,微一扭頭。向身後車裏望去,卻是正好與看向他的,胡溜子對了正眼兒。胡溜子則有些奇怪道:“咋了?阿吉?”


    阿吉則趕忙遮掩道:“沒,沒啥!俺就想瞅瞅,這車裏還算舒服不?要是不舒服的話,那...那俺就駕慢點兒!”阿吉說著話兒,卻是沒有半分駛慢的跡象,反而還因為心虛,不由得更加快了幾分,朝著遠方的土路道子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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