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一同出宮的,還有捧著賞賜的太監們。當日,鄴京所有世家便都知道,皇帝大肆封賞了北戰王的兩個子女,一直不得皇帝喜愛的北戰王,竟似要複寵了。早已經站隊的朝臣們自然著急上火,眼看北戰王那頭風正大,隻恨自己站隊太早,不然正好去投北戰王。當然也有拎得清的,看出皇帝是想利用北戰王打壓太子和三皇子,日後這位置到底歸誰不好說,但這貿然站隊必定難有好下場,幹脆便誰也不站,隻當做不知。可惜這朝堂上到底還是蠢人居多,否則也不會糜爛至此。安慶帝的態度擺出來後,不少曾經依附太子或者三皇子的牆頭草紛紛朝北戰王府投了拜帖。隻是北戰王一概拒了,王府大門緊閉。竟是誰的邀約也不赴。*而安長卿為了做出一副為情所傷傷心欲絕的模樣,也陪著蕭止戈日日待在府中。隻是他們雖然人在府裏,消息卻靈通,每日都有探子前來匯報。前朝時都在議論猜測聖上心思和儲君人選,等迴了府中,卻更多是看安長卿的熱鬧。因著小話本的流傳,北戰王夫夫在鄴京百姓心中那是最般配最恩愛的一對。更何況前有北戰王不納妾,後有王妃千裏送糧草。雖龍陽之癖不好聽,但聽過的人多少都要羨慕二人的感情。更有娶了妻的,難免被發妻拿來比較一番,憑白受了不少氣。有羨慕的,便有那嫉妒不喜。從前無憑無據地揣測容易叫人拿住把柄,如今北戰王孩子都弄出來兩個了,惡意揣測和看熱鬧的人便多了起來。探子帶迴來的消息也一個比一個離譜。今日是王妃失了寵,日日在王府以淚洗麵。明日是北戰王其實早就膩煩了王妃,小世子和小郡主的生母才是北戰王的心上人,隻是那生母地位低賤,北戰王方才出此下策,娶了王妃入府,如今王妃已經被幽禁在王府,等生母被接迴來,就要給人挪位置了……再離譜些的,還有好些府中有女兒的人家,已經開始琢磨著將女兒送進王府裏分寵了。這正頭王妃是個男人,小郡主總要有人教養,北戰王從前不肯納人,如今為了小郡主,總不會再拒絕了吧。於是紛紛摩拳擦掌想往王府裏塞人。安長卿聽得似笑非笑,一邊拿撥浪鼓逗女兒,一邊拿眼角去瞥蕭止戈:“王爺真是豔福不淺。我粗略數數就有五六家想送女兒了。”蕭止戈瞪了那個什麽消息都往外說的下屬一眼,揮揮手叫他退下,抱起兒子湊過去討擾道:“外頭不知道怎麽迴事,喏喏還不知道?”安長卿輕輕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怎麽迴事。隻是聽著心裏終究不爽快,才來尋蕭止戈的茬而已。見他仍未展顏,蕭止戈點點他微鼓的臉頰,哄他道:“不氣,等我給你找迴場子。”***一兒一女得禦口親封後沒多久,在鴻臚寺坐了一陣子冷板凳的北戰王便被調到了太府寺去。太府寺手掌大鄴經濟命脈,農、工、商皆歸其管轄,錢穀貨幣也都入太府寺,是實打實的實權差事。太府寺卿李兆是常陽郡人士,根基都在常陽,朝中從未站隊,北戰王去了,甚至都不用擔心有人使絆子。隻要待下去,那就是實打實的政績。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分明是在安慶帝在給蕭止戈鋪路。原先便心思浮動的朝臣們,在北戰王入朝參政後,對他更加熱絡。每每下朝時,總有官員頂著他的冷臉上前邀他去喝酒參宴。這日也是一樣,原本準備拒絕的蕭止戈一頓,想著這正是個適合給安長卿找迴場子的機會,遲疑一瞬後,便點頭應下了。邀約之人沒想到他會應下,愣了一瞬後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一邊在前頭引路一邊笑著道:“難得王爺賞臉,今日必定叫王爺乘興而歸。”說話的是留春候王招義,祖上也曾是王公,到了他這一輩降等襲爵,封了個留春侯。隻是他本人才能平庸,又喜好吃喝玩樂,府中也沒有其他出息的子弟,這些年候府已經日漸沒落,本人也隻領了個閑散差事。如他這般的公候子弟不少,才疏學淺又不甘落寞,便想著靠站隊複起。若是太子和三皇子,身邊有更大助力投效,自然看不上他們這等沒落世家,但是北戰王就不同了,他沒有母族,朝中亦無支持者,甚至連妻族都是親近太子的。這個時候,誰若先入了北戰王的眼,便能得重用。朝中或許不少人都想咬一口這香餑餑,隻是位置更高些的還端著架子,若不趁著此時多親近賣個好,更待何時?因此聽聞留春候請到了北戰王,不少人聞風而來,都笑吟吟地來討杯酒喝。留春候不敢擅自做主,隻征詢地看著蕭止戈:“王爺,您看這……’蕭止戈無可無不可地點頭:“你既是東道主,便隨你安排。”留春候便喜滋滋地去安排了。因北戰王赴約,留春候特意訂了望仙樓最好的雅間。他素來會玩兒,除了美酒珍饈,還叫了幾個能歌善舞的美人唱曲助興。這些美人有男有女,各個生得貌美如花,膚若凝脂。大概是提前得了指示,蕭止戈一入座,便有兩個年紀不大的美貌男童過來給他斟酒,另一個膽子更大些,軟著腰肢就要往他身上靠。蕭止戈利落地躲開,又提起酒壺自己斟了酒,冷下臉道:“不用你們伺候,都下去吧。”兩個男童麵露驚慌,齊齊跪地。留春候笑嗬嗬地出麵打圓場:“可是這兩個入不得王爺的眼?我再叫兩個過來?”蕭止戈睨他一眼,淡聲道:“不必,這世上,隻有王妃能入本王的眼。”第 86 章留春候一噎, 接著便笑著打了個哈哈:“王妃那般風華,也難怪王爺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說著便揮揮手,叫那兩個神色惶惶的男童下去了。“這山珍海味吃多了, 總要換清粥小菜清清口嘛。”坐在一邊的渠義伯擠眉弄眼道:“王爺怕是沒碰到真正合心意的, 我聽說最近拂綠閣新來的頭牌是個絕色,才將將十八歲,嫩得跟水蔥似的。還有一把好嗓子,不如叫他過來給王爺唱曲兒助興?”蕭止戈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 手中的酒杯不輕不重放在桌上:“留春候是邀本王來喝酒,可沒說要找樂子。你們家裏的夫人不在意倒是沒事,我那王妃卻醋勁兒大, 叫他曉得了心裏不爽快, 本王又得睡幾日書房,你們可莫要害本王。”男子懼內, 夫綱不振,總不是那麽好聽的話,但他偏偏說得極自然, 不僅不覺得丟臉, 觀神色反而還有一絲得意。眾位大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也沒人敢打趣北戰王竟然懼內。彼此交換了眼神, 最後默契地揮退了伺候的美人, 難得正經地喝起酒來。這迴是留春候做東,自然不能叫場麵冷下來,幹笑了兩聲恭維道:“王爺與王妃感情和睦真是羨煞旁人。”嘴上這麽說, 心裏想的卻是北戰王妃竟然如此善妒,就連兇名赫赫的北戰王都如此忌憚, 這王妃多半不如麵上看著好脾氣。心裏這麽想著,留春候著看蕭止戈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那是自然。”哪知蕭止戈卻將這恭維之語當了真,矜持地一頷首,略得意道:“當初雁州戰事緊迫,糧草告罄,便是王妃籌集糧草跟父皇請命,親自隨軍押運糧草遠赴雁州解了危機。如此情意,本王自當珍重。”“家中姬妾便是再多又如何?她們看中的或是富貴榮華,或是權勢地位,總歸看中的不會是你你這個人。哪一日若是沒了這些外物,這些姬妾可還會小意溫存笑臉相迎?”掃過在座眾人各異的麵色,蕭止戈哂笑道:“錦上花易得,雪中炭難求。共富貴容易,共患難卻難。王妃與本王風雨同舟,一路相伴。本王又怎麽會為了一時享樂傷他的心?”見眾人麵露訕色,蕭止戈點到即止,複又端起酒杯道:“迴京不到一月,這京中流言四起。王妃懶得理會,本王卻聽著刺耳,隻是卻尋不到那些碎嘴之人出氣,隻能來喝酒解悶。”他目光陡然一利,似笑非笑道:“諸位大人都是聰明人,想來不會做那送女求榮的蠢人吧?”眾人心裏“咯噔”一下,終於明白為什麽從不受邀的北戰王會應了留春候的邀約了。喝酒是假,借機敲打才是真。他們這些人裏,哪個敢說自己從沒動過心思往王府裏送人?隻是北戰王如今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了,他們再往前湊,不是結善,而是結仇了。當下隻能紛紛歇了心思,擠出笑容道:“那是自然。王爺王妃情比金堅,再往府裏送人,這不是小人行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