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止戈倒是忘了這個問題,默了默道:“喏喏想好了嗎?”安長卿其實也沒有想,畢竟是第一次當父親,完全忘記了取名這迴事。蕭止戈想了想,道:“既然是你我的血脈,那就取我們二人的姓氏,再加一個單字便可。”隻是這個單字用什麽,一時也想不出來。便暫時擱置下來。到了第二日蕭止戈便去找了幾本書籍來,同安長卿一齊翻閱,最後定下大兒子叫蕭安珩,小女兒叫蕭安珠。珩是稀少而珍貴的橫玉,珠則是掌上明珠的“珠”。兩個孩子都是他們來之不易的珍寶。***生產後半月,安長卿腹部的傷口已經逐漸愈合,兩個孩子也終於長到了正常嬰兒大小。蕭止戈叫人找了兩個可靠的乳母來,幫著照顧兩個孩子。請了乳母,孩子的存在就瞞不住了。蕭止戈沒有明說孩子的來曆,眾將領雖然驚訝,但觀他臉色,也沒有多問。隻以為是他從南方帶迴來的棄嬰。外麵倒是對孩子來曆多有揣測,但是蕭止戈與安長卿都三緘其口,誰也沒有開口說起孩子來曆。府中為數不多知情的下人更是閉緊了嘴,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就這樣,對於將軍府裏忽然多了兩個孩子的事情,漸漸就這麽過去了。而與此同時,除夕就這麽悄悄到了。這一年的除夕,雁州城張燈結彩格外熱鬧。將軍府卻要低調的多,因安長卿還未完全恢複,便也沒有準備額外的助興節目。吃過團圓飯後,給下人們發了賞錢,便打發他們自去守歲了。安長卿帶著兩個孩子守完歲,便撐不住先睡下了。蕭止戈守著父子三人,睜眼等著天亮。因南邊諸事還要等他去主持,蕭止戈硬生生拖到了過完除夕,到了初一卻也不得不動身了。外頭雞鳴三聲時,蕭止戈將準備好的三封壓歲錢拿出來,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另一個大些的,則壓在安長卿枕下。聽見動靜,安長卿模模糊糊睜開眼,見他已經穿好了衣裳,立即清醒過來:“要動身了?”蕭止戈“嗯”了一聲,給他將滑下去的被褥拉上來蓋好,又在他發頂吻了吻,低聲道:“睡吧。不會太久,很快就會迴來。”第 81 章南邊局勢已經大致穩定, 蕭止戈此去,一是為了安置流民中願意投軍的青壯,二是完成掃尾後, 要押送一幹罪犯迴京複命。畢竟是安慶帝下旨令他平亂, 他又大刀闊斧殺了不少人,動了朝中不少人的利益,鄴京一行,或許有艱難險阻, 但他勢在必行。若是按照他早先的計劃,他必然不會這麽顯露鋒芒,最好是自汙其身自辱其名, 叫北戰王惡名更上一層樓。屆時他居於暗處, 看太子與三皇子鬥法,最後再坐收漁利, 逼迫安慶帝傳位於他。畢竟手握雁州重兵,他能謀奪皇位的辦法有許多。坐收漁利無疑是最輕鬆的一種。但是有了安長卿,又接連有了兩個孩子後, 他卻不準備這麽做了。若是他孓然一身, 必定不在乎身外浮名。但他現在已有了家室。他若登頂至尊,那安長卿必定會立在他身側。兩個孩子則是他們的後繼者。自古以來,暴君身側多妖妃禍水, 國破家亡更是禍水之罪。更何況安長卿還是個男人, 他幾乎能想到,若是他聲名狼藉,百年之後史書之上, 安長卿必定是首當其衝的罪人。他願意俯首將他捧上至尊之位,與他並肩俯瞰大鄴河山, 卻絕不願意他因為自己而被史書後人詬病。他能領鐵騎踏平破碎河山,也能親手將這飄零山河扶起。他要未來帝後美名,在史書後人口中,千秋萬代地傳頌下去。所以這個時候,便是直接對上太子與三皇子也不足為慮。不過是多些艱難險阻,多費些功夫罷了。大鄴百姓還在沉浸在春節之中時,蕭止戈帶著親兵,已然從雁州又奔赴雍州。鄴南三州,慶州左丘,雍州康弘都已身亡,慶州明麵上是左丘副將接管,實際上是周鶴嵐在暗中掌控。雍州康弘一死,他的部將主動投誠,亦在謝陵掌握之中。唯剩下朊州宿懷義。宿懷義素來聽命於大柱國師樂正。師樂正此人慣做一副忠君麵孔,從不曾參與到奪嫡黨爭之中去。但是按照安長卿夢中所見,師樂正後來曾扶持廢太子召集流民圍攻鄴京,忠厚麵孔下實則藏著狼子野心。想來在此時,師樂正就已經與太子有些交情了。那麽朊州宿懷義,多半也偏向了太子。大鄴一十三州,肅州、蘄州、朊州,禹州四州拱衛鄴京。蘄州趙樾是太子一黨,禹州舒聆停是舒貴妃親信,肅州申屠胥是皇帝心腹,朊州宿懷義一向不參與朝廷紛爭,看起來不偏不倚,但此時看來,極有可能已經暗投了太子。四州之中,太子獨占一半。再聯想到如今鄴京之中,安慶帝撐著病體處理國事,太子雖未受到懲戒或責罵,但是舒貴妃已然複寵,三皇子又立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功勞,又很是提拔了幾個三皇子一黨的官員。眼看昔日太子監國的風光不再,以太子的心胸,怕是已經按捺不住了。蕭止戈心念一轉,便沒有著急拔掉宿懷義這顆釘子。左右慶州和雍州已經落入他手,朊州不足為懼。雍州流民已經盡數安置妥當,為將功抵過換取田地,不少青壯都投了軍。謝陵來者不拒,照單全收。之後將他們與雍州原本的士兵打亂,再重新編製成伍,按照雁州練兵之法開始操練。南邊無戰事,將士多憊懶,就算雍州軍比慶州軍好上不少,但那也是矮子裏頭拔高個兒,對上真正開刃見血的雁州軍便不值一提。原本雍州部將對此還頗為有微詞。但謝陵叫留下鎮守的兩萬雁州軍展示一番後,這些人就都心悅誠服地閉上了嘴。到底都是武將,習慣了用拳頭說話。如今康弘已經畏罪自盡,餘下將領總要另投明主,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原先他們隻聽說北戰王兇名,雖然敬佩,但卻從不向往。畢竟那樣殺人如麻的主將,必定也不好相處。可真等見到了蕭止戈,見識過了雁州軍的氣勢,他們才終於明白了謠言的可怕。北戰王確實如同冷麵修羅,但並不嗜殺成性。對待下屬賞罰分明,對待百姓亦是仁慈,諸多顧慮被打消,這些人一番商議後,徹底投誠,向蕭止戈效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蕭止戈到達雍州後,看了謝陵整理的公文函件,將這群人叫來論功行賞,徹底安了他們心。之後便將雍州諸事分派給這些將領。至此雍州事務全部收尾,正月二十五,蕭止戈帶著兩萬雁州軍,押送一幹罪犯和證據,迴京複命。*抵達鄴京時已是二月裏。春風化雪,萬物迴春。兩萬雁州軍駐紮在鄴京城外百裏處。北戰王蕭止戈帶一百親兵,親自押送罪犯亂民迴城。這日朝堂之上,安慶帝高坐寶座,不時有沉悶的咳嗽聲傳來。“宣北戰王。”不過小半年,他又蒼老不少,連說話的聲音都透著有氣無力。身側太監尖聲傳唱,一個接一個,一聲接著一聲,一直傳到了大殿外去。將長.槍交予伺候宮人,蕭止戈又卸下戰甲,才大步往大殿走去。殿內朝臣分成兩列,中間是鋪著暗金龍紋毯的走道,蕭止戈大步踏入,麵上淡定沉著,一眾朝臣暗暗打量他,驀然驚覺,北戰王自成親又去了雁州之後,眉眼間戾氣漸淡,竟然隱隱有了天子氣度。不說太子和三皇子,就是穩坐龍座的安慶帝年輕時,也不及這個兒子。站在前列的禦史大夫季安民亦是暗暗點頭,其他人或許沒有察覺,但他卻發現了,蕭止戈這通身暴戾收斂起來後,越發像中年時的太.祖皇帝。一柄出鞘無迴,嗜殺成性的利刃並不會叫人畏懼。但當這柄利刃有了自己的意誌,懂得收斂鋒芒時,才是該提起戒備時。坐在寶座之上的安慶帝眯起眼,看著這個越發陌生的兒子,努力挺直了脊背,穩住虛弱的聲音道:“老二這次做得很好。”蕭止戈單膝跪地行禮:“僥幸沒叫父皇失望。”安慶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雙眼如同垂死的惡獸,緊緊盯著蕭止戈,誇讚之後,便是問罪:“你雖平亂有功,但朕亦收到不少彈劾,自己看吧。”話落,他身邊的大太監便捧著一摞彈劾的折子遞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