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等蕭止戈迴來,剛在外側躺下,就見背對著他的人托著肚子翻過身,垂著眼輕聲道:“你……要不要幫忙?”蕭止戈神情微頓,明白過來後眼神便深了深,嘴角微微勾了勾,目光落在他不安顫動的濃黑長睫上,壓著嗓子低聲道:“……不用,我方才衝的冷水澡,喏喏想了?”安長卿:“!!!”緋色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尖,安長卿瞪他一眼,憤憤然又轉過了身去。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把人惹生氣了,蕭止戈立刻認錯,靠過去從身後擁著他,試探著道;“……是我想了?”安長卿臉頰已經蒸騰起熱氣,連脖頸也跟著紅了一片。良久才強迫自己不許胡思亂想,閉上眼睛兇道:“我要睡覺了!”蕭止戈輕笑,手臂擁著他溫聲哄道:“睡吧。”懷孕之後格外易困,安長卿閉上眼不多時,竟然當真睡著了。他和蕭止戈同床共枕慣了,原本是背對著他,睡著後不多久,就哼哼著轉過了身,變成了埋首在蕭止戈懷裏的姿勢。蕭止戈手掌在他背後輕輕拍撫,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看他熟悉的幾乎能描繪成畫的五官,看他修長的脖頸……最後落於隆起的肚子上。安長卿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如今隻能側著身睡,就連睡夢中,左手還下意識地護著肚子。蕭止戈看了許久,才抬起手輕輕落上去。他從未想過有一日,他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血脈。看多了安慶帝的荒淫和後宮爭鬥傾軋,他實際上對孩子並不期待。因為他知道以他的性格,大概並不能成為一個好父親。但如今懷有他血脈的人卻是安長卿,是他立誓要一生相守的人。目光又移到安長卿安然的睡顏上,他柔和了眉眼,手掌在隆起的肚子上輕輕安撫著。如果是喏喏和他的孩子,他願意學習怎麽去做一個好父親,竭盡所能地護著他們父子。“你們也要好好護著爹爹,不要讓他吃太多苦。”蕭止戈輕輕道。掌心下傳來小小動靜,似是迴應一般。蕭止戈眉眼柔和,輕擁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沉沉睡去。***胡是非估算的預產期在十二月十五,如今剩下不過四日。蕭止戈先是將胡是非和餘綃叫來,詢問了生產的一應事宜,又親自去看過了產房布置,確認萬無一失之後,便開始寸步不離地守著安長卿。原先他不在府裏時,安長卿還時時想著他。等他真迴來了,又開始嫌棄他煩人衣服是北戰王給穿的,飯也是北戰王給喂的。多走幾步路那更不得了,一言不合就要上手抱了。征戰沙場的北戰王別的不會,就有一把子力氣。安長卿懷胎八月,還挺著這麽大個肚子。他也能穩穩當當地抱起來走路,連顫都不顫一下。一開始安長卿還由著他,後來實在受不了,將人趕到了外邊去。自己小心托著肚子在屋裏轉圈散步:“我自己能走,不勞王爺大駕。”蕭止戈也不敢進屋,就在門口站著,隔著門縫往裏看,委委屈屈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小心些,別撞到了桌子。”安長卿隻當做沒聽見,繞著桌子走了幾圈,才坐下來喝茶。到了午飯時分,安福從廚房取來飯菜,在屋裏擺開,北戰王才終於被允許進了屋裏。兩人麵對麵坐著,安長卿小口小口吃東西,他就巴巴看著,自己也不吃,要不是怕安長卿又把他趕出去,估計又想親自布菜喂飯了。時間這麽一晃就到了十二月十五。生產日子是胡是非根據手劄上記載早就推算好的。安長卿包括腹中兩個胎兒都十分康健,安長卿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倒是十分平靜。倒是蕭止戈昨晚一.夜沒睡,今天一早起來就開始在屋裏焦慮地踱步。安長卿這日卻不再說他,反而開始給他找事情做:“等會餘綃該送麻沸湯來了,湯藥有些苦,我想吃鬆子糖。”蕭止戈給他買的鬆子糖,分別的三個月裏,已經吃完了。蕭止戈心浮氣躁,聞言立刻要去叫人去買,安長卿卻叫住他,目光笑吟吟地看著他,難得有些執拗:“我隻想吃你買的。”蕭止戈無法,隻能騎上踏雪飛奔出府去買。他出門後不久,餘綃送來熱乎乎的麻沸湯。安長卿端起碗,一口氣喝完,味道確實苦。隻是胡是非交代過,喝了麻沸湯後,半個時辰內不得吃別的東西。餘綃說:“產房準備好了。”“那就過去吧。”安長卿起身道。看來今天,是吃不上鬆子糖了。等蕭止戈匆匆買了鬆子糖趕迴來時,安長卿已經躺在產房裏。他穿著薄薄的中衣躺在軟塌上,屋子裏四角都放了暖爐,把整間屋子烘的熱乎,並不會覺得冷。胡是非和餘綃在第二次檢查生產需要用到的刀具和藥材。確認無誤後,胡是非又在他腿上紮了幾針,問道:“痛嗎?”安長卿搖了搖頭。胡是非便道:“開始吧。”……蕭止戈捏著一袋鬆子糖站在產房外,餘氏和安嫻鈺一齊攔著他,不讓他進去。僵持許久,他方才退後一步,不再堅持。兩人都鬆了一口,餘氏安慰道:“我問了胡大夫,他說喏喏身體很好,不會有事。王爺不要太擔心。”蕭止戈敷衍地點了點頭,手指緊緊攥著油紙包,目光卻釘在了產房門上產房門窗緊閉,裏頭點著許多燭台,將整間產房照得亮堂,隱約可以看到裏頭的人影。蕭止戈渾渾噩噩地看著,裏麵的人影每動一下,他的心就跟著痛一下。三人從正午時分,等到太陽西斜,才聽到裏頭傳來一聲嬰兒啼哭聲。一道哭聲後頭,緊接著又是一道更加嘹亮的哭聲。兩道哭聲交錯起伏。餘氏一喜:“生了?!”蕭止戈猛地站起身,踉蹌上前幾步,幾乎快要貼著門,目光恨不得穿透門扉去看裏麵的情形。隻是裏頭一直沒有開門,又等了半個時辰之後,餘綃才將門打開一道縫,道:“恭喜王爺!父子平安,是一對龍鳳胎。師父說若是要進來,先換一身幹淨衣裳,驅散寒意再進來。”餘氏和安嫻鈺大喜。倒是蕭止戈還有些渾渾噩噩:“喏喏沒事?”“嗯,王妃不能受寒。”餘綃說了句沒事,便飛快關上了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蕭止戈神情渾噩地往主屋走,暈暈乎乎地換了衣服,才又折迴了產房。餘綃放他進去,蕭止戈在暖爐邊把自己烤暖和了,才掀開防風的帷幔,往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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