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有所指,安長卿自然聽出來了,瞪了他一眼,哼聲道:“我去看筒車,不同你說了。”說完甩開他的手,到筒車邊上去不錯眼地看著。被甩開手的蕭止戈眼中笑意更深一些,亦步亦趨跟上去,在他身側護著。河邊路滑,免得他站不穩摔了。***第一架筒車試用了五日後,方才正式對百姓公布消息。筒車由官府出銀子和匠人製造,但田間河道溝渠,則要百姓們自行挖鑿。為了叫大家看到筒車效果,最先製成的三駕筒車都已經開始投入使用當中。百姓們看到了效果,驚歎之餘,原先對於又要開挖河道溝渠的抱怨漸漸散了,反而一個比一個積極起來。都是在田地裏刨食的莊稼人,沒有人會不知道引水灌溉有多重要。如今官府替他們造筒車,他們隻需要出把力氣,那是天大的好事。於是這年夏天,雁州百姓們農忙之餘,開始紅紅火火地開挖溝渠。到了八月時,雁州外城建造已經過了大半,荒地開墾已有數千畝。溝渠縱橫交錯,拓寬引流的河道上架著高大筒車,隨著水流不停轉動,輸送的河水,順著縱橫的溝渠,流入開墾的田地之中。雖然各處還在完善之中,但是已經可見雁州來日興盛景象。***八月初,幾輛馬車在護衛的護送下,緩緩入了雁州城,往將軍府方向駛去。安長卿早就接到了消息,在門口翹首張望。看見駛來的馬車時,克製不住小跑了兩步,餘氏正好掀開車簾往外看,母子倆目光相對,安長卿顫聲叫了一聲“娘”。鄴京一別,母子倆已經有半年未見。餘氏應了一聲,沒等下人搬來馬凳,就掀簾子下了馬車。快步走到安長卿跟前,不錯眼地打量著他,見他麵色紅潤,臉龐還圓潤了一些,才笑起來,慈愛地摸摸他的臉:“比離京時胖了一些,也高了。”安嫻鈺下車慢一些,湊過來瞧見他就促狹地笑:“娘在路上還總擔心你在雁州過得不好,我就說她是瞎操心。”餘氏瞥她一眼,又不能將心裏的擔憂說出口,隻能試探著道:“上迴你送迴來的家書,可是遇見什麽問題了?”見她麵露憂色,安長卿知曉她必然是知道什麽,隻是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候。便先把人迎進去。因為先前就通了消息,說要在雁州住上一陣,因此母女倆把能帶的行李都帶了過來,幾輛馬車倒是裝得滿滿當當。帶來的丫鬟們手腳麻利地跟著將軍府的下人把行李搬進院子裏安置,安長卿和蕭止戈則陪著兩人去前廳用飯。長途跋涉,總要先接風洗塵。等用過飯後,見餘氏眉宇間憂色愈濃,蕭止戈才提議去書房。餘氏心中已經有數,知道安長卿身上必然是有了什麽異常,歎了口氣同他們一起去。安嫻鈺卻是一無所知,原本餘氏沒想叫她一同去,反而是蕭止戈道“都是一家人,遲早也要知道”,四人這才一同進了書房。安嫻鈺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他們三人皆是神色凝重,便明白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收斂了神情,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蕭止戈叫守衛在書房外守著,又將門窗關好後。才在安長卿身側坐了下來。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凝,倒是餘氏先開口:“可是喏喏身上出現了什麽問題?”安長卿眼睫微顫:“娘是不是還瞞著我什麽?”餘氏默然,良久才點了點頭:“這事我本來想帶進棺材裏,誰也不說。”但是上個月安長卿送迴的家書中卻忽然提到了鮫人族和紅紋,讓她不得不多想了。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措辭,而後才慢慢道:“你身上,可是又長了鱗片和紅紋?”“鱗片?”安長卿一下子抓住了重點,睜大了眼睛顯得有些迷茫:“什麽鱗片?我隻有耳後長了魚鱗狀的紅紋。”說著側過頭,將長發撥到一邊,露出一片魚鱗狀的紅紋。餘氏眼神一顫,手指落在那片紅紋上:“是這個……怎麽會又長了……”說完又急急去看安長卿臉上和脖頸處。見沒有其他東西,才略放了心。“娘可知道這紅紋是怎麽迴事?”蕭止戈沉聲問道。“我也不知道。”出乎意料的,餘氏緩緩搖了搖頭,道:“但是喏喏四歲時就長過一次。比這次要嚴重的多,臉上和脖頸胸.前都有大片紅紋,雙.腿上還有斑駁鱗片。”安長卿麵露驚詫,他從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還長過這樣的東西。餘氏見他詫異,苦笑了一聲:“那時候你年紀小,還發著高燒,應該不記得了。你不是一直疑惑為什麽你父親忽然厭棄了我們母子嗎?便是因為這個……”她垂著眼睛,已經看不出傷心,隻是平靜講述著一段往事。那時安長卿才四歲,安嫻鈺不過剛滿周歲。餘氏與安知恪還算琴瑟和鳴,雖然隻是個妾室,她卻不貪求更多,隻求守著自己一兒一女好好過日子。但就是這樣簡單的願望,卻在安長卿四歲那年土崩瓦解。那年安長卿忽然昏迷不醒發起了高燒,餘氏請了大夫來看,安知恪擔心幼子也陪在一旁,卻不料帳子一掀開,卻見小小的安長卿臉上爬滿了詭異的紅色花紋。大夫嚇了一跳,直說這是妖孽。安知恪好不容易穩住了大夫,嚴令他不許往外說。餘氏則檢查了兒子身上,發現不隻是身上有紅紋,腿上還布滿細小的鱗片。她心裏害怕。下意識尋求丈夫的幫助,哪知安知恪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冷著眉眼要將安長卿帶出去處死。雖然嘴上沒說,但他顯然也認同了大夫的話,覺得安長卿是妖孽。而彼時他即將擢升為丞相,絕對不允許家中出現妖孽,毀他名聲壞他好事。疼愛的幼子,哪有他的前程重要。最後是餘氏以死相逼,才護住了安長卿。安知恪卻因此厭惡了他們母子,又或者當真害怕安長卿是個妖孽,將母子三人遷往最偏僻的院子,不許再請大夫更不許踏出安府大門一步。自己更是再沒有去看過一眼。“那時候沒有大夫,我隻能一遍遍拿清水給你擦身,熬了米湯硬灌下去……”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安長卿的高燒漸漸退了。又過了半年,臉上的紅紋漸漸消退,腿上的鱗片也自行脫落。餘氏不敢聲張,除了當日的大夫和安知恪,沒有人知道安長卿曾生過這樣一場怪病。隻是安長卿雖然病好了,安知恪對他們母子也失了耐心。餘氏不是愛爭搶之人,又被安知恪當初毫不猶豫變臉傷了心,幹脆帶著兒女偏安一隅。後來一雙兒女慢慢長大,如果不是刻意迴想,她幾乎都要忘了安長卿小時候曾經生過這樣一場怪病。直到安長卿與蕭止戈成婚,她才又想起這事,擔憂婚後怪病會複發。然而該來的躲不過,餘氏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勉強笑道:“好在隻有小小一片,頭發遮一遮就看不到了。”說著又看向蕭止戈,眉眼溫和道:“也多虧了王爺不介意。”從收到家書後,她就一直擔心安長卿的怪病複發,在雁州過得不好遭人冷待。但是見到兒子的第一麵,她就知道,安知恪那樣的懦夫,根本無法與北戰王的胸襟比擬。眼中的愛意做不得假,蕭止戈不僅沒有介意安長卿的怪病,亦沒有將他當做妖孽,反而小心謹慎地護他周全。作者有話要說:慫慫:今天成功刷到了丈母娘的好感度(我真棒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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