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看著,不防安福端著洗漱用具進來,看見他膝蓋上的傷,就像隻陡然被人掐住脖子的聒噪大鵝,抽著氣驚道:“公公公公子……你怎麽傷成這樣了……”問完又一拍腦袋,心想自己怎麽問了這麽個蠢問題。還能怎麽弄的?肯定是昨晚上給弄得……他心疼又擔憂地看著安長卿,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叫個大夫來看看?”王爺這弄得也太狠了,他先前還覺得那些傳言都信不得,現下看來,也不全是空穴來風。自家公子這麽細皮嫩肉的,怎麽能這麽折騰?若是讓餘姨娘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了。“……”安長卿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板起臉道:“閉嘴!沒什麽大礙,你也不許跟娘說。”安福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隻得先伺候他洗漱。洗漱完,換好衣裳,王富貴便尋來了,找他迴稟先前交代的兩件事。一是府上的莊子鋪子賬目全都清點出來了,問他放在哪裏。二是青雲山的莊子已經修繕好,莊頭還送了十個調.教好的丫鬟過來,問他要如何安置。“賬冊搬到王爺的書房去,就放在空著的那間耳房裏;丫鬟們先教教規矩,等學好了再送到清蕪院去。”清蕪院便是餘氏和安嫻鈺如今住的院子。王富貴連聲應是。安長卿又問:“周鶴嵐母子可還好?”王富貴迴道:“胡大夫已經開了藥在吃,周夫人看著臉色好了不少;周公子倒是來找過兩次,隻是您都不在府中。他還曾向老奴討事做,隻是想著到底是您的客人,老奴便沒敢貿然安排。”從青雲山把人帶迴來後,安長卿便把周鶴嵐母子安置在了客院之中,又請了胡是非幫忙診治。隻是後來他忙著莊子上的事,又忽然被召進宮,中間就隻去看過母子倆一次,其餘都是王管家在照應。他想了想,便道:“我過去看看。”***安長卿去了客院,卻不想在客院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娘?鈺兒?你們怎麽在這?”安長卿踏入院子,就見餘氏、安嫻鈺還有周母三人正在廊下坐著,三個女人坐在一處,正在一起繡花。就是周母拿針的動作看著頗為別扭。三人起身迎他,餘氏當先道:“我閑著沒事就過來坐坐。倒是你這會兒怎麽來了?”“我來尋鶴嵐。”安長卿看向周母:“伯母身體可好些了?”周母連連擺手,用不太熟練的大鄴官話道:“我叫慕拉,少爺叫我名字就好。”西蜣人是遊牧民族,沒有姓,隻有名。安長卿卻笑著搖搖頭,他雖說幫了周鶴嵐母子一把,也有心收攏周鶴嵐,卻沒有真打算讓他們母子到王府做下人。周鶴嵐絕非池中物,能成他的左膀右臂最好。如果他這裏廟小,日後容不下周鶴嵐了,能讓周鶴嵐去幫蕭止戈,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他一開始便對母子倆以禮相待。周母見他不願,也不好多說什麽,隻道:“鶴嵐在後麵讀書,我去叫他來。”“我去尋他就好。”安長卿也不願打攪她們的興致,自己抬腳去了後麵尋周鶴嵐。周鶴嵐果然在看書,安長卿到了門口他才反應過來,急急放下書行禮拜見。“以後不用這麽多虛禮。”安長卿無奈道:“聽王管家說你先前去尋我了?”周鶴嵐依言直起身,道:“是,少爺為家母請了大夫,又給了我們安身之所,鶴嵐這麽整日無所事事,實在心中難安。”安長卿笑道:“這不就有事要讓你做了。”周鶴嵐麵露喜色:“少爺隻管吩咐!”安長卿道:“可會算賬?”周鶴嵐點頭:“會。”“那便好。”安長卿本來以為他不會,還準備請個賬房先生來教他,現下聽他說會,倒是省了事情,便道:“那你明日一早便來正院尋我,與我一同看賬本。”……說完正事,兩人一同出去。到了前頭院子裏,就看見餘氏正側著身子,溫聲指點周母繡花技巧。周母雖看著還有些病弱,但精神卻很好,笑著依照餘氏的指點配色穿針。而安嫻鈺則在一側笑看著,氣氛十分和樂。周鶴嵐腳步定住,看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我已經許久沒看見娘這麽高興過了。”從他十歲之後,父親忽然失蹤,母親帶著他來大鄴尋找父親開始,便沒有再展過笑顏。尋父這幾年蹉跎,或許是心知希望渺茫,又重病纏身不願拖累他,她心存死誌,連話都少說。安長卿雖不知道他曾經經曆過什麽,但是這種心情多少能體會一些,拍拍他的肩膀道:“日後會更好。”周鶴嵐朝他笑了笑,邁出步子,叫了一聲娘,……安長卿陪著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才隨餘氏一同迴了清蕪院。路上多半是餘氏說著話,安長卿和安嫻鈺聽著。迴了清蕪院,安嫻鈺去放繡花繃子。餘氏打發了外頭的下人,才拉著安長卿低聲道:“你和王爺……可還好?”安長卿一時沒理解其中意思,自然道:“好啊,能有什麽不好的?”餘氏拍了他一下,急道:“娘是問你那方麵……”到底是兒子的房中事,本來這事她是不該問的,但是她心裏還存著事,不問清楚又實在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