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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涼風吹開薄霧,浩浩湯湯的湘江江麵上,密密麻麻的各式漁船、沙船、商船飛棹其上,船頭都插了太平天國的方形黃旗,船上的艄公們呐喊著號子,與湘江激流搏鬥著,各式船隻並排靠攏之後,船上裹紅頭巾的太平軍將士們飛快的用木板將船隻固定住。


    幾根碗口粗細的巨繩貫通了橘子洲(又稱水陸洲)和湘江東岸,兩頭岸上各有上百名精赤著上身的壯漢拉扯巨繩,在統一的號子吆喝下,奮力的拖拽著,索攔住湘江,船隻一條條的與巨繩接穩後,很快一條溝通湘江東西兩岸的浮橋在湘江之上浮現起來。


    自從太平軍進入湖南之後,賽尚阿、向榮等人便傳命將湘江沿岸水麵上的大小船盡皆燒毀,以免這些船隻被長毛賊所用,不少靠船隻為生的百姓隻得駕船到省城躲避,所以長沙尚有不少民船官船駐在長沙大、小西門。西王所部兵馬攻克了長沙之後,雖然是夜有不少官船、民船聞風而逃,但還是有半數船隻滯留了下來,這其中就有寶慶幫的商船。


    大西門外下河街碼頭上,蕭雲貴一身黃袍,頭戴黃巾,手搭涼棚看著江麵上熱鬧非凡的場麵,暗暗感歎這個時代泥腿子們的勞作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悍,也有些明白過來古代像長城這樣宏偉的建築為何能修建起來,這些泥腿子們的確是最為辛勉勤勞和任勞任怨的。


    “西王殿下,寶慶幫的何元倫來了。”唐二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蕭雲貴迴頭看時,隻見何元倫帶著幾個手下快步趕來,碼頭上寶慶幫的幾艘商船已經整裝待發。這趟寶慶幫納捐了商稅和不少錢糧之後,也購買到了所要的貨物,而帶來的貨物也早就售賣一空,何元倫早就想離開長沙迴去,隻是太平軍遲遲未開禁,隻得一直等候。


    好不容易等到長沙城開禁,何元倫便急急忙忙的準備離去,但蕭雲貴不在城內,又被曾水源攔住,何元倫氣急敗壞,差點要翻臉。蕭雲貴迴城之後,便簽給了何元倫出城的商憑,準備了一日,何元倫帶著人手準備走水路離開。


    “西王,老朽這便走了啊。”何元倫抱拳嗬嗬笑著說道,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原因很簡單,蕭雲貴從聖庫中撥了五萬兩銀子出來,作為定錢交給何元倫,讓他幫忙采購硫磺、生鐵、藥品等物。


    太平軍的軍械之中火器所用頗多,紅藥用量最大,而紅藥成分之中,硝石可用糞坑積土或是院牆沉土分化所得,木炭所得也簡單,太平軍中不少人都是燒炭出身,唯獨便是硫磺不易得,現下所占地盤之中也沒有硫磺產地,隻有購買硫磺敷用。而在這之前,太平軍更多的是購買現成紅藥或是繳獲清軍供應,蕭雲貴嫌購買和繳獲的紅藥威力都不大,采購成品紅藥成本也高,所以便打算隻購買硫磺,稍後自己便可配製藥力更好的紅藥。


    按照用途,紅藥可以分為推射藥和爆**,兩類紅藥之內三種物質的配比也是不一樣的。太平軍中有很多常年玩火藥的礦工,蕭雲貴相信就算自己不記得配比,讓這些人調試之後,總會找到最佳的配比,但這一切都需要硫磺。


    中國天然硫磺礦很少,聽何元倫說也隻有四川、貴州、甘肅、青海等省有產地,所以蕭雲貴便讓何元倫搠長江而上,跑一趟四川采購硫磺。


    蕭雲貴迴了一禮笑道:“何老英雄此去巴蜀,路途艱險,一路平安。四川乃是袍哥會的地頭,我讓何濱兄弟帶著此地袍哥會的人同你一道前去,相信路上也會順利些。”


    何元倫聞言大喜,搠江進四川,沿途拉纖的纖夫大多都是袍哥會的人,若是能有袍哥會的人跟隨而去,就是過路的船幫燒香錢也能省下。當下他抱拳道:“還是西王設想周到,西王手下能人異士頗多,老夫佩服啊。”


    蕭雲貴笑了笑喚過身後一直侯立的何濱、周兆耀兩人道:“此去路途遙遠,兩位兄弟一切小心。”跟著上前低聲道:“記著定要替本王拜上川中袍哥會的各位英雄,日後我們挺進川中還需他們大大的幫忙,所奉禮物你們自行分發,不必節省。”


    何濱和周兆耀二人躬身答應,昨夜蕭雲貴在軍營中已經和兩人交待了此行的目的,五萬兩也不是個小數目,所以也需要有人跟何元倫一道前去,同時也要聯絡川中的袍哥會,為日後入川鋪平道路,所以在袍哥會中的何濱和周兆耀兩人便是最佳的人選。


    一串開船彩頭鞭炮放過之後,九條寶慶幫的商船緩緩順江而下,往洞庭湖而去,出洞庭之後,寶慶幫船隊會分成兩隊,一隊自迴武漢三鎮,一隊便西進入川。至於如何避過長江之上的清軍水師,何元倫自有他的門路。


    送走商船後不久,幾名黃背心、滾藍色邊的翼王屬下牌刀手拍馬趕製,報稱北麵李以文部有緊急軍情送至,翼王請西王迴巡撫衙門商議軍事。


    蕭雲貴心中一喜,定是北路有消息了,當即帶著唐二牛等親衛牌刀手往城內趕去。


    馬不停蹄的迴到府衙之內,隻見石達開、張遂謀、黃玉琨三人都在大堂之上,洪韻兒和林鳳祥、李開芳也在。諸人見蕭雲貴到來,起身見禮。蕭雲貴心急火燎的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快說說吧,李以文那邊來了什麽消息?”


    洪韻兒遞上一封信函麵色凝重的說道:“你看看吧,這是清妖張亮基給你的迴信。”


    蕭雲貴展開信函一看,上麵文辭考究、辭藻風華,十有**是在斥罵蕭雲貴這個逆賊和長毛亂賊,如何荼毒百姓、如何無君無父、如何死不足惜,又吹噓清廷已經調集川、黔、陝諸路援兵來楚地,讓蕭雲貴盡早投降,他可以向朝廷求情,免蕭雲貴一死雲雲。對於蕭雲貴提及用銀兩贖迴駱秉章、翁同爵之事,張亮基壓根沒說什麽,隻是將朝廷追贈二人死節之事說了,便沒了下文。


    蕭雲貴看完之後,自然濾去那些無謂的自誇和勸降言語,最後才看明白,清廷壓根已經當駱秉章和翁同爵是兩個死人了,看完之後蕭雲貴怒極反笑道:“鹹豐這狗皇帝當真是不顧手下大臣了,追贈駱秉章二人,明擺著當兩人已死,有事燒紙。”


    洪韻兒抿著嘴笑道:“清妖法度,失土者斬,你還真當鹹豐會憐憫手下大臣麽?”


    石達開也笑道:“看來駱秉章這次就算我們不殺他,他也隻有自刎一條路了。”


    皺眉看著石達開,蕭雲貴忽然說道:“既然張亮基也不管駱秉章和翁同爵了,明日請達胞親任監斬官,把兩個狗官斬了。這兩個狗官燒毀官倉,罪大惡極,留著隻會浪費米糧,可以明正典刑了。”


    洪韻兒微微一怔,知道蕭雲貴這是想替他們那個平行世界的石達開出口惡氣,他們那個世界的曆史上,石開達便是被駱秉章誘降,最後駱秉章出爾反爾,不但殺光了投降的太平軍將士,更將石達開處以淩遲酷刑,石達開死前便說:“這一世是你殺我,焉知下一世不是我殺你?”蕭雲貴定是要替石達開實現這個願望。


    石達開微微一愣,雖然心下狐疑,不明白為何蕭雲貴定要讓自己監斬,但殺清妖狗官,他倒也不會推辭,當下抱拳領命。


    洪韻兒接著說道:“還有一個好消息,清廷下旨將賽尚阿、羅饒典等一幹官吏將佐盡皆逮捕,解送京城受審,看來鹹豐是要重重的治罪。”


    石達開嗬嗬笑道:“清妖自毀長城,替我們殺了不少狗官,心中真是痛快。”


    張遂謀插口道:“不過清妖此舉到讓張亮基等人會拚死據戰。”


    蕭雲貴擺擺手笑道:“不妨事,清妖那些綠營兵不是打仗的料,隻張亮基他們這些做官的人人自危罷了。還有什麽消息麽?”


    洪韻兒笑嘻嘻的遞過一張布告道:“鹹豐狗皇帝下詔罪己,廣告天下,這是李以文他們截獲的一張布告,上麵說的可真是聲淚俱下啊。”眾人一起哄笑起來,原本鹹豐這份罪己詔該是太平軍攻陷嶽州之後才發的,卻因為蕭雲貴攻陷了長沙而提前發了。


    蕭雲貴笑道:“鹹豐狗皇帝還真會作秀,咱們也發一通布告,嘲笑一下這狗皇帝,此事便有勞達胞了,你文采出眾,定可罵鹹豐個狗血淋頭。”


    石達開微笑著應了,又道:“李以文還說,當地團練在他們的帶領下,已經連續劫了不少鄉間大戶,很多大戶都人人自危,解散了團練,拖家帶口的往湘陰逃難去了,李以文他們正在鼓動百姓搶收秋糧,想來湘陰以南的秋糧盡歸我天國所有了。”


    蕭雲貴舔著嘴唇嘿嘿笑道:“這就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湘陰以南的百姓既然已經聽從我天國號令,想來北路防線也可大大向前推進。達胞,除了北門外的險要之地外,你可速速派人馬北上,接替李以文,讓左軍在湘陰一線築壘設防,讓清妖不敢南下,但要小心提防清妖胡林翼,這個人所統黔兵是慣會廝殺的。”


    石達開大聲領命,眾人又商議了些軍政之事後,翼王才領著下屬離去。


    待翼王走後,李開芳皺眉道:“西王,小弟一直不明白,為何要讓左軍出鎮北路?向榮、和春、秦定三、江忠源這些妖頭統領的清妖大軍在南,遲早會往南路而來的。我們前軍現下新兵居多,隻怕不是敵手。”


    林鳳祥道:“我倒覺得該讓新兵多打幾仗,這樣才能早日硬朗起來。”


    蕭雲貴沉吟道:“南路清妖的確更強,我們前軍想來就是哪裏的清妖厲害,咱們就出現在哪裏,我西王手下的兵馬便是專啃硬骨頭的,為天國分憂,才是我西王該做的。”


    李開芳和林鳳祥對望一眼,一起深深拜倒道:“西王為天國之事,不存私心,我等敬服,我等定當領兵誓死追隨。”


    蕭雲貴滿意的點點頭,二將告退離去後,洪韻兒微微笑著說道:“還有一事,今日城南盤查出城百姓的時候,拿住一個可疑的人物,林鳳祥親自審問後,發現此人形跡乖張,便交來給我,我一審之下,你猜我們拿住的是誰?”


    蕭雲貴有些好奇的問道:“是誰?”


    洪韻兒正色答道:“湘軍的創始人之一――郭嵩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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