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陰陽公園,被大雨籠罩。京城的這個寒夜,前所未有的漆黑。


    向來高高在上讓人望而生畏的葉誌超葉流雲父子,跪在夜流觴墓前,一個勁的叩頭。鮮血不僅僅染紅了他們的臉頰,還染紅了墓碑前的青石地板。


    好在,大雨傾盆,瞬間衝刷幹淨。


    隻是,那些罪孽,這一場大雨不知道是否可以衝刷得一幹二淨?


    夜東流目光幽冷,站在雨中一動不動。身後三千黑袍,同樣是一動不動,提刀而立,像是磐石一般隱沒在夜色中。


    終於,冬雨陣陣。這一場夜雨,慢慢停了下來。


    夜東流仰起頭來,摸了摸臉頰上的雨水。然後,看著地上像是落湯雞一樣狼狽的葉家眾人,開口冷聲喝道:“滾。”


    雖然這是一個最不客氣的字,但對於葉家眾人來說,卻是最動聽的一個字符。


    一個個艱難的站了起來,在夜色中一陣搖晃。然後,開始蹣跚的向著遠處走去。


    葉流雲攙扶著自己的父親,踉踉蹌蹌的緩慢前行。夜風陣陣,仿佛風再大一點兒,這一對父子就可以被這一陣風給卷走。


    長時間跪著,並且落雨打濕了他們的身子。加上重重的磕頭,額頭上的傷口已經惡化。他們的身體情況,前所未有的糟糕。


    但是,這兒是地獄,這一對父子必須不顧一切馬不停蹄離開這。哪怕,他們額頭上的傷口,依舊還在不停的向外沁著鮮血。


    “葉誌超。”夜色中的夜東流,忽然開口冷聲喊道:“我知道你心存怨憤,對我懷恨在心,恨不得食我肉,喝我血。”


    葉誌超身子微微一怔,眸子中的寒芒前所未有的清冷。紫青色的嘴唇動了動,開口低聲的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他不敢說出來,這八個字消散在了風中。


    “要報仇,衝著我來,我全部接著。”夜東流這個時候往前跨了一步,開口冷聲而道:“這個京城,是該換換天了。希望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磕頭請罪,你覺得夠嗎?不夠,遠遠不夠,我告訴你,我需要人頭血肉筋骨來祭奠我女兒的在天之靈。”


    說到最後,夜東流整個人咆哮了起來。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迸發了出來一樣。


    頓了一下的葉誌超,整個人再次在葉流雲的攙扶下前行,消失在了這一座陰陽公園。


    隻不過,他的每一步都是邁得格外緩慢沉重。這一瞬間,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錯誤,那就是低估了夜東流和夜流觴父女之間的情分。


    更為重要的一點兒,從今天開始。不算葉誌超出擊不出擊,夜東流都將是不會放過葉家。葉家,終於正式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人。以後,葉誌超想要徐徐圖之來報仇,恐怕是不會如意了。


    陰陽公園外,在一輛寶馬車中。葉誌超葉流雲父子,躺在後座上。


    坐在車中,葉誌超想起這件事情來,越想越是窩火。整個人再也是抑製不住,像是一頭野獸一樣撲了過去,撲向了整件事情的最罪魁禍首。隨即,夜東流重重的把葉流雲壓在了身下,揮起了拳頭就是向著自己兒子臉上轟去。


    啪啪啪。


    葉流雲像是沙包一樣,被葉誌超的拳頭給轟的暈頭轉向。


    一頓暴揍之後,葉誌超唿唿喘著粗氣,看著葉流雲,開口咆哮的吼道:“畜生,你看看你幹的好事。老子的臉被你丟盡了,整個葉家的臉被你丟盡了。還有,你為我們葉家樹立了這樣一個強敵。要是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了門內的震怒,那麽葉流雲你就是我們葉家最大的罪人。”


    “什麽都是我的做嗎?”葉流雲被自己老子暴揍了一頓,然後聽到了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頓時不樂意了:“還不是你要來這陰陽公園送花圈獻吊籃,還不是你的頭被門夾了不好使了,幹出這樣愚蠢的事情?羊入虎口,還不是因為你的原因。現在,你把所有的罪責都怪罪在我身上,葉誌超,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


    本來肚子裏窩火的葉誌超,一聽到葉流雲的反駁。整個人更是憤怒,再次揮舞拳頭,像是雨點一樣落在自己兒子葉流雲身上,開口咆哮了起來:“老子羊入虎口,還不是為了你。老子甚至獻出了最疼愛的女兒,還不是丟車保帥,為了你這個畜生。你知道嗎?一旦被黑道盯上,他們會像是冤魂纏著你。葉流雲,你知道不知道你這一次犯了多大的錯?早知道今日,老子當初都不該生你!”


    葉誌超經過了今晚的事情,整個人的神經也有了一些歇斯底裏。這個時候,這席話更是說的有些過分了。這導致葉流雲剛聽著還神色緩和了幾分,一聽最後一句不該生自己,頓時整個人火冒三丈。


    一用力,葉流雲就把葉誌超反身壓在了身下,揮舞起拳頭,和自己老爹扭打了起來。


    “不該生我,那你當時射牆上啊?為什麽,要去日我媽?還不是你這個狗逼,貪圖一時享樂。現在,你說你不該生我。葉誌超,我草泥馬勒戈壁!”


    “老子媽是你奶奶,孽畜!都七十八歲了,你真是豬狗不日!老子真後悔,當初生了你。”葉誌超紅著眼睛,咆哮了起來。


    兩個人經過了剛剛陰陽公墓的事情之後,精神都是已經有了一些癲狂。這個時候說起話來,都是越來越過分了起來,越來越沒譜了起來,越來越難聽過激了起來。


    這一對父子,終於在這寶馬車後排開始廝打了起來。


    再沒有了什麽父子情誼,兩人像是生死冤家一樣,都是往死裏掐。都是把剛剛在陰陽公墓所受的窩囊氣,狠狠發泄在對方身上。


    前麵開車的司機,整個人搖了搖頭。


    他很是疑惑,這豪門大族中,向來風流倜儻的葉家父子。這一瞬間,為什麽會變得像是野狗一樣,不搞死對方不罷休?


    下過雨的夜,更是空靈。下過雨的陰陽公園,空氣更是清新。


    夜東流站定在夜流觴的墓碑前,佝僂著身子。再沒有了最開始的霸氣,顫抖著手,觸摸著墓碑前女兒那一張黑白相片。


    他整個人都是已經濕透,還有著沉積的雨水,這個時候從他身上悄悄滑落下來。


    身後三千黑袍兄弟提刀不動,麵容冷峻。


    “流觴,這一輩子你爸叱吒風雲,一生風光無限。在四十三歲的年紀,就已經是整個京城的黑道老大,掌管著全國最大的一股黑道勢力。“夜東流開口喃喃的說道:“但是,這一切對我來說,現在全部都已經不那麽重要。我會付出你父親這些年來拚搏的一切,拿迴葉流雲的血肉經骨,來為你祭奠。這將是你父親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


    冷颼颼的一席話,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整個陰陽公園忽然在這個時候,再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蕭逸終於如約而至,步伐輕緩,一步步向著夜流觴的墓前走來。


    夜東流從鄧警官那兒,要來了打電話報警蕭逸的電話號碼。然後,便約定了今日,陰陽公園,來和蕭逸一見。而這個時候落雨停了之後,蕭逸終於夏薇來遲。


    說起來是赴約,但是實際上夜東流約蕭逸一點兒都不客氣。他隻是今早給蕭逸送了個信,內容很短:


    今晚陰陽公園一見,若不見,宰你全家!


    短短一席話,透出來了夜東流的霸道和強勢。所以,蕭逸可以說是被威脅而來的。


    這個時候,夜東流聽到了腳步聲之後,瞬間轉過身來。雙眸之中,冷芒如刀鋒般淩冽。然後,夜東流揮了揮手,三千黑袍的三千把開山刀全部嘩的一聲舉過了頭頂。


    刀光清冷,照亮黑夜。


    寒氣颼颼,如墜冰窖。


    而蕭逸卻是麵色不改,單刀赴會。整個人就這樣靜悄悄的走了過去,走到了夜流觴墓前。從懷裏掏出了一把焚香,點燃之後,插在了墓碑前。


    最後,蕭逸雙手合十,彎腰行禮,麵容悲切。


    做完這一切之後,蕭逸抬起頭來,看著墓碑前夜流觴的黑白照片。整個人歎息了一聲,然後開口喃喃的道:“塵歸塵,土歸土。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安寧。往日恩怨情仇,全部深埋地底。但願做一個無仇無恨的女子,在天國尋找到另一方淨土。”


    寒風陣陣,這席話吹散在風中。


    身後的夜東流,整個人微微一怔。那眸子裏的暴戾之色,終於緩和了幾分。


    而蕭逸這個時候,才是轉過頭來,看著夜東流開口溫和的道:“夜先生,我如約而至。有什麽話,我們往前走幾步再說,離夜小姐遠一點,不要打擾逝者安息。”


    話罷,蕭逸自顧自從一把把架起的開山刀中,向著前方走了四五米的距離,才是停了下來。


    夜東流看著蕭逸從容鎮定,穿行過那一把把寒光閃爍的開山刀。整個人嘴角露出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欽佩之色,然後才是提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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