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隔著墨鏡,不曉得那後頭的一雙招子裏頭藏著什麽樣的心思,就隻看著他勾著一張笑臉,問我:“哦,花老板是去想什麽小九九了沒聽見吧,要我再講一遍?”


    他講:“再講一遍沒事兒,那這茶水錢就請花老板出了,這談判,浪費的可是我口水,對吧。”


    我不曉得該說他聰明還是該說他蠢,要說他聰明,一般人就算是看出來對手的心思,也不會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這話出口,分明就是要叫我臉上掛不住,沒個台階下,可要說他蠢,我自覺戲演得不錯,本來還想從他嘴裏頭套一迴話,卻又叫他一眼瞧出了端倪,說來這該是個聰明人才對。


    我方才在心裏做著盤算,想著該怎麽接他的話好,他就又開了腔,道:“花老板用不著懊惱,您這戲演得是不錯,巧了,我先前遇見過一個人兒,他那戲才是真好,看多了那樣的戲,再來看您的,嘿……說句您不愛聽的,就您這兩下子,頂多算是入門級別,一眼瞧不出,多瞧兩眼,也就出來了。”


    “哦?”這一迴我已經來不及在心裏頭做盤算,腦中一陣囫圇,喉嚨裏卻率先發了聲,就順帶直接開了口,問:“什麽樣的人那麽會演戲,黑爺說說看,我倒想拜會拜會。”


    “拜會。”他應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擺擺手又講,“還是免了吧,那就是個戲子,人家叫術業有專攻,咱們還是接著談生意。”


    “這迴您可別開小差了。”他話鋒忽然一轉,道:“你們把人家蠱塚裏頭的寶貝拿走,我委托人的意思就是,隻要把那東西還迴去,這事兒就了了。”


    他說著衝我伸出一隻手來,“聽講是個小玩意兒,落您手裏頭不值錢,是我委托人的傳家寶,您要是不差錢,就把那東西還迴來,不還開個價也成,我委托人意思,隻要開得價兒別過分就行。”


    “開價兒?”我盯著他那墨鏡片裏頭自個兒的腦袋瞧著,反問了一句,“黑爺的意思,蠱門要拿迴自己的東西,還要反過來給我錢?”


    用不著他細說我也曉得,那所謂的小玩意,就是容六在我睡著的當兒從蠱塚裏的人形蠱母腦子中取出的嬰胎。


    難怪剛才這人說完了一遍,雷子用那口氣問我意下如何,聽他這意思,蠱門是已經低聲下氣到了喪權辱門的地步,我要是再不把東西給人還迴去,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那墨鏡片又抖了兩抖,他衝我點點頭,接著講:“就是這麽個意思,那您看您是開價兒呢,還是開價兒呢?”


    哈?我盯著那架著墨鏡架子的鼻子底下一直勾著笑的嘴講:“我不缺錢,不如這樣,你迴去跟你的委托人說,讓他開個價,多少都行,東西我買了。”


    “不行。”那張嘴上勾著的笑忽然就僵住了,也隻是僵了那麽一下,他仍舊笑著,接著說:“我委托人說,東西必須還迴去,別的,免談。”


    明明口氣沒變,笑意未減,不曉得怎麽的,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氣場卻全然變了剛還嬉笑言談的氣氛,忽然有些劍拔弩張起來,連招子都沒露出來,就能造成這麽強烈的壓迫感,這人有點意思,可惜我偏是個不怕死的愣頭,悠悠捧起麵前的半杯子茶又品了一口,才問他,“我要是不還呢?”


    我這話一出口,他揚起的嘴角應聲一點點撇下去,問:“花老板非要和我委托人作對嗎?”


    “如果我說是呢?”


    “好。”他忽然一點頭,我當即不自禁地繃緊神經,隻怕他下一步忽然掏出槍來指著我,下一秒,他果然出手,然而卻不是舉槍,而是衝我抱了抱拳,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那就請花老板和我委托人慢慢談,怎麽談無所謂,別殃及我這條池魚就成,告辭。”


    他說話當真站起來繞過茶幾就要走,我當即出聲喊出他,“等等。”


    “就這麽迴去,你能交得了差?”


    我說話扭頭去看他,他就停在我後頭半步處,迴頭來用那副墨鏡片子朝著我,衝我聳了聳肩,講:“花老板拒絕的這麽幹脆,我當然交不了差。”


    我笑:“那你還不抓緊爭取爭取?”


    他亦笑:“爭取得來?”


    爭取不來。那瞬間我想講出口的話是這個,東西是那千機手替我取出來的,我不在乎這條命也好,卻沒法不在乎他的話,他想我活著,我自然要活著,可這一下,我瞧著那墨鏡片子,忽然改變了主意。


    我怎麽這麽聽他話,他要我如何我就如何,那我還是花梁嗎?我該不是他身邊的一條狗,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啃他一口都不成,還得挨一巴掌長記性,這樣活著,倒不如死了,好歹我也還是花梁,不是他容六的狗。


    因而我話在舌尖轉了幾道,出口就換了內容,我抬手指指他臉上的墨鏡,講:“爭取得來,你把墨鏡摘了跟我喝一杯,我就把東西還給你委托人,怎麽樣?”


    “這麽草率?就為這墨鏡?”他折手指指自己的墨鏡片子,明明問得詫異的話,卻帶著股子戲弄的意味。


    無所謂,我也不過是發個瘋了罷了,管他戲弄不戲弄,當即就點了頭,講:“對,就為那墨鏡。”


    “哦?”這迴輪到他出這聲了,隔著鏡片我好像瞧見他挑了挑眉,然後說:“花老板做事兒真是沒原則,我喜歡。”


    我沒應聲,眯了眯眼示意他摘墨鏡,他抬手捏住眼鏡腿頓了一陣兒,又放下手,話鋒再轉,道:“我改變主意了,差就不交了,花老板真想要那玩意兒,我幫你留手裏,但是——”


    “你要對我這雙招子感興趣,就得用別的東西換。”他說話忽然彎腰湊過來,“怎麽樣,還想看嗎?”


    我瞧著他那獻寶似的模樣忽然有些好笑,心想著,真是不好意思,叫你自作多情了,我對你那招子不感興趣,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再順道發迴瘋。


    沒曾想這也是個沒原則的主,因而我也沒把真心話說出來,順他鋪的道往下走,接著茬兒問:“說說看,得用什麽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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