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花梁從來不是個安分的人,十天後跟他一起被困在虛塚的墓道中時,容六懊惱地想。


    他花了一周時間去做準備,銷門底下的人查出來花家這件事,是有內鬼作祟,想抓住幕後黑手,就得順藤摸瓜,所以他才安排了這場下鬥活動,讓花梁在花家內部,留下一部分心腹處理雜事,他的跟班雷子就在其中。


    而跟他們一起下墓的那些人,都是自願的,花梁對下麵放話,說是隻要這個墓能成功破掉,花家的局麵就會有轉機,雖然謊言很拙劣,但是在這種關頭,就算是拙劣的謊言,也能引蛇出洞。


    那天在花家見麵,雙方對話,容六就知道花梁對他的計劃是沒有異議,但是花老板比他做得還絕,他的原本的計劃是,讓花梁帶一半心腹,一半請纓的人,花梁原本是答應的,卻在臨走之前臨時變卦,隻帶走了敵友不明、自動請纓的那一部分,自己的心腹全都留在了花家。


    他說他要賭一把,賭那些請纓的人,不全是叛徒。


    很好。所以現在,他賭輸了,這個虛塚,張小可已經走過一趟,裏麵原本沒有任何危險,他們走這一遭本來是為了抓個奸細,一方麵為了肅清,一方麵為了抓賊,這下倒好,帶了一堆危險下來,直接就讓人給活埋了。


    今天是第三天,好在花梁雖然相信他,他卻沒敢多相信花梁,進墓之前,容六給自己留了一條活路,在銷門內部和張家都準備了後援,進墓一周,如果他沒有迴來,外麵必有救援。


    還要等八十個小時,容六盯著腕表在心裏默默做了計算,下墓前,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食物、水都足夠他們撐過去,如果是兩個健康人的話。


    想到這一層,容六盯著腕表不禁皺起眉頭,他沒事,但花梁的情況不容樂觀,雖然下來之前,他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精神狀態也沒有什麽問題,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準備了足夠的消炎藥、抗生素和強心針,但是現在那些東西,全都沒有了。


    外麵那些狗腿子,估計以為他們已經死了,這裏是墓中變道,空間很狹窄,外麵的墓室被炸塌之後,空氣流通不暢,不至於悶死他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到哪兒去。


    墓室被炸塌之前,那些狗腿子對花梁下了手,雖然沒傷到要害,但也無可避免的讓他受傷,來之前的一周中,容六對他的身體進行了一次係統檢查,他有輕微的獲得性凝血因子缺乏症,身體受傷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容易血流不止,傷了他之後,那幫混球第一時間炸塌了墓室,搶救不及時,他帶來的所有藥品都被埋在了那堆廢墟中,花梁身上的傷口,他隻能用暫時用灰土處理。


    灰土是很好的凝血劑,暫時不會讓他失血過多,然而這並不是什麽好消息,墓裏土灰常年陰暗潮濕,五個小時前,花梁就開始發燒,傷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感染,這種極端不利的條件下,他不知道花梁還能不能撐到救援到來。


    可惜手機也都因為那場爆炸摔出去廢了,沒辦法聯係外麵的人,提前救援,容六原本考慮用龍鎖試著破土,嚐試了兩個小時無果後,他決定不再浪費精力。


    這種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起初花梁還能紅著一張臉麵不改色跟他說話聊天,吃東西補充熱量,除了身體的溫度不正常,其他方麵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四十個小時之後,他就完全撐不住,開始陷入迷迷糊糊地半昏迷狀態。


    他清醒狀態下一直是高燒狀態,雖然精神狀態不佳,至少頭腦還是清晰的,現在陷入半昏迷狀態,他整個人也完全處於了低燒狀態,情況越來越糟糕,至少還要等四十個小時,才會有人來救他們,容六很清楚,如果照這種狀態下去,這四十個小時中,花梁隨時都可能死亡。


    從兩個小時前開始,花梁就開始迷糊,過去的幾十個小時裏,他一直在半睡和清醒之間徘徊,現在轉變成了昏迷和半醒。


    容六把兩個人的外套脫下來,把人放平,讓他躺在還算幹燥的衣服上,從龍鎖中抽出一根細針,刺入他的虎口位置,“嘶,疼……”


    半昏迷狀態的花梁被疼痛弄得稍微清醒了一點,半睜著眼看向他,他必須保持清醒,根據器官的衰竭狀態,昏迷狀態下他的身體機能必然會急劇下降,一旦下降到某個節點,就會休克,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必死無疑。


    當下的條件,他隻能用這種方法來保障他的生命,他單膝跪在地上,把花梁半撐起來,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雙手食指按在他腦後的穴位上,試圖用外力幫助他保持清醒,同時用低緩的聲音跟他說:“花梁,別讓自己睡過去。”


    “睡過去……”花梁艱難地抬著眼皮,重複他的話,問:“會死嗎?”


    “嗯。”容六從鼻腔裏發出一個語氣詞,“你試著跟我說話,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容六感覺花梁是對他笑了一下,他收迴目光,半眯著雙眼,輕聲問:“我死了,你會不會心疼?”


    “不會。”容六條件反射地吐出兩個字,又立即接著說:“你不會死,相信我,隻要別睡,就不會死。”


    花梁的身體不自覺地緊繃了一下,他合上雙眸,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吐出四個字來,“我做不到……”


    “別說做不到!”容六猛地提高了音量,“你不能死!”


    至少不能現在死。容六想:他如果死了,就真的成了第二個張小可,他本來是來幫他,怎麽能讓自己幫到最後,卻成了欠他的?


    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相信我,你說過你信我,按照約定,你現在得聽我的,來,跟我說話,隨便說什麽,隻要再撐一會兒,多撐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的話還是有些奏效的,花梁微微仰起頭,盡力看著他,喊:“六兒爺……”


    “嗯。”他點點頭,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紮進他虎口的細針旋拔出來。


    “你……”花梁繼續低聲地說話,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容六拿著細針的手滯了一下,差點鬆手,兩年的朝夕相處,花梁不是叫他“六兒爺”,就是叫他“醫生”,名字也不過是個稱謂,他們都不會在乎,但即便沒問過,他想,花梁是不會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他把細針收進龍鎖裏,反問:“難道你會不知道?”


    “知道。”花梁坦誠地承認,孩子氣的說:“我想聽……你親口說。”


    容六眼神一凝,他的名字可不是吉兆,如果他沒記錯,那年張小可也問了他的名字,見他遲遲沒有做出迴應,花梁虛聲追問:“你叫什麽名字?嗯?”


    “我叫容六。”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吐出了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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