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媗迴了何府,心想這是大約知道何姝怎樣了,隻是不知何媛如何了。

    待何媗睡過了一夜,本想讓人去查一下何媛在哪處,但想了半日後,就歇了這心思。

    她也知道一些自己的心思,怕是查到了何媛的住處後,每日都會惦記著,沒準兒那天就下了狠心了。待下了狠心,心裏又未必安穩。最後不過又糾纏在前世今生的幻夢裏,磨得還是自己。

    而何姝既未來害她,而是來求她,就是何姝在六皇子身邊也很不自在。何姝未再宮中,就是尚無名分,看來也不過是六皇子身邊取樂的物件罷了。

    何媗想著便皺緊了眉,她雖厭惡何姝,但也十分惡心六皇子那樣把女子當玩意兒來玩弄的人。

    隻過了幾日,臨京城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原來是那楊家被即刻抄了,現京城中都跟著論了這事。有人驚愕,有人歎息,有人竊喜,甚至還有些人在幸災樂禍的。原那些竊喜的,樂禍的也不是楊家的什麽仇人,隻是窮慣了,如今看了那富貴至極的落了災。然後借著笑了那大戶人家,來安慰了尚在窮苦中的自己個兒罷了。

    這臨京中哪個不知楊家是富貴的,雖比不得那王公之家,但在其餘的人家都算得上把尖兒的。

    惹得這些日子身子骨越來越差的趙媽媽也撐著跟了歎息一番,趙媽媽進了這侯府的時候,尚是那楊家最盛之時,聽得的事中但凡提到楊家,都是說那是很好的人家。

    雖如今不大行事了,但也比旁得人家好了許多,沒成想這竟然說倒就倒了。

    “那麽一大家子,竟然說抄就給抄了。”

    一個婆子歎息道:“聽說那有個楊家姑娘沒來的及撞死,竟被那些抄家的官爺糟蹋的……”

    說著,那婆子伏在趙媽媽耳邊說了幾句話。

    趙媽媽聽後隻嚷著:“造孽……造孽……那些姑娘們我也見過個影子,當真個個跟仙女兒一樣,就落成這個樣子。”

    “唉,那些個伺候在姑娘身邊的,跟個主子似的丫頭,如今也都要賣了。賣時連件整齊的衣服都沒得穿,隻叫人像挑牲口一樣挑著,可又有誰敢買?”

    趙媽媽低聲問道:“怎沒人敢買?”

    “那落了罪的人家,哪個官家敢買?平頭百姓家看著好看,心癢,又有幾個養的起?這些天聽說看的少,買的人少。隻是賣掉的那幾個,也是被這外商買了去的,帶到了外省去。”

    那婆子皺眉

    說道:“這些個丫頭每日都拎過去揉搓一番,早先有些人怕受了折辱已去了一批。留下的這一批原就是想活的,沒成想落的跟牲口一樣,這又吊死了一批,撞死了一批。如今關著楊府人的那些破亭子,每天都有死人抬了出來……”

    趙媽媽歎息道:“前些年,我們跟著故去的老夫人去正覺寺祈福。也碰到了那楊家,我雖沒跟著去,沒仔細看過那楊家姑娘的樣子。但卻知道楊家的丫頭是什麽樣子,那還都不是些伺候主子的丫頭,就單那粗用的丫頭,都和旁的人家不一樣。”

    說罷,趙媽媽又不由得想了這何家,想何老夫人被何安謙氣死,何安謙又與吳氏通/奸,何媛瘋了,何姝下落不明。不定旁人還怎麽在背後笑了何家呢,趙媽媽雖是奴仆,但一直在何家過活,心裏也把何家的榮恥當做了自己的。

    臨到老了,趙媽媽又多病,雜思又多,倒不似以往那般凡事都不大過心。趙媽媽就皺了眉,不再多問了去,也沒大有臉皮去撿了楊家的事當故事聽。

    而那婆子卻未覺出什麽,仍說著:“趙媽媽,你說說,楊家那麽一大家,怎就突然落了罪了。說是貪了不少銀子,皇上才查辦了來。咱也不是沒聽過那管家抄家的事,哪有這麽快的。偏楊家不同,是皇上直接下旨,官兵直接去了,就把府上給封了。胡亂拿著東西,胡亂的拿人,□起來。竟不像是個官,好像是個賊匪一樣……”

    趙媽媽聽了之後,隻低聲念了幾句佛。心道,這世間怎麽就這麽多波折,怎就不能太太平平的就過去了。

    待聽了這事,趙媽媽就迴屋歇著。她如今上了年歲,又是伺候著何媗長成的。何媗原是想讓她去了莊上,過幾天田園生活,活的鬆快些。可趙媽媽自何府中呆了大半輩子,又沒個子女,雖有許多不快,倒也有很多可戀的,便舍不得去。

    何媗就依了趙媽媽的心思,讓她留在了何府中,隻是不讓她再操勞了。且由著趙媽媽處處尋人碎嘴,何媗也樂的看見,何時杏兒就會突然笑著與趙媽媽玩笑著說上幾句話一樣。

    何媗是重生之人,她也覺得這人死之後該該是有行跡的,那杏兒該是可尋的。

    趙媽媽迴到屋內睡了一覺,因窗戶沒有蓋嚴,這夜受了些風寒,隔天一早就起不來了。府醫與何媗均去看了,但趙媽媽上了年歲,許多要下了也未見效,時好時壞。

    何媗待要再看了,趙媽媽隻笑著說了句:“杏兒莫要淘氣。”

    就此翻眼含笑去了。

    何媗聽得趙媽媽死前提了杏兒,一愣之後,就四處尋著看了一圈兒。隻見芸兒、春燕、小九均哭著,再無旁的怪異的。

    何媗略呆了一會兒,見著芸兒與春燕倒還好,隻是小九哭得站不起來。心知,這該也是趙媽媽死前提了杏兒名字的原因。

    而後,何媗便親自理了趙媽媽的後事。若要論起辦得多大,那是不能的。便是何媗想辦,也有這層層規矩在裏頭,趙媽媽是個奴仆,鬧得大了。人還不定傳出了何府如何富貴,連個奴仆的喪事都辦的極好的話來。如此,不又惹了一些貪財的餓狼來。

    但雖是這樣,那喪事也在這臨京城各處高官侯爵府中的奴仆裏算得了體麵的。

    待趙媽媽的事安頓好了,這幾人坐在了馬車上,心中仍是哀傷未盡。

    芸兒因前些日子何慶納了個續弦,心神頗為不定,竟在何媗麵前說道:“想當初杏兒與趙媽媽還一處玩玩笑笑,如今竟都再也見不到了。”

    往日的日子雖不見得多好,但芸兒這時想了起來,其中也有許多歡樂在。

    隻芸兒話一說完,何媗就略一低頭,抿緊了嘴。

    春燕便拉了拉芸兒的一角,芸兒這才覺了出來。隻看了何媗的表情,卻知道再勸已經是不能了。何媗隨著車子晃晃悠悠的行了一路,待馬車走到楊府附近,何媗便讓車夫去那楊府門前走過了一圈兒。

    那車夫隻迴道:“姑娘,這時是去不得的。那處亂的很,因死了很多人,晚上唱有人聽到女兒哭,我們這樣的粗人都不敢過去的。”

    春燕說道:“姑娘,那處想著也該沒什麽可看,不過是一番凋零淒慘的景象罷了。”

    何媗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是為了看人落魄,我就開心。隻是想著,看看敗了是怎樣的模樣。便時時警醒著自己,萬萬敗不的。”

    春燕聽後一愣,也不知如何去答,想著楊家這番處境,也跟著心驚起來。

    許久,何媗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吧,我也猜到了,咱們迴去吧。”

    過了一會兒,何媗又笑道:“聽著你弟弟要進了考場了。”

    這話是對著春燕說的。

    春燕聽後,臉上有了些欣喜,卻更多了一些擔憂焦躁,說道:“也不知能考出個什麽。”

    “定是能考的好的。”何媗垂目說道。

    一邊說著,何媗一邊想,不久後,這春燕也是該飛走了。

    待這車內的幾個女孩家說著話便到了府中,至府中,旁人並沒有個異樣。隻何媗到了院子門口,那白露便走過來低聲說道:“公子,來看姑娘了。”

    何媗心中先是一喜,而後想著不知該如何去看著褚時序,就又是一陣心中發怯。

    漸漸的,何媗心裏又生起了一些埋怨,心道,自己為怕惹出了是非,留了些便利給褚時序。褚時序如今怎麽得了這些便利之後,反倒得寸進尺得將何府當成了他自己的家一樣。

    過一會兒,何媗又想,在那處郡王府,褚時序也未露了許多性情,他在這裏該是比在郡王府更加自在了。

    而後,何媗便命人守了院門,遣了一些不相幹的人。之後才進了院門,待去了褚時序藏著的屋子。看屋內褚時序長得比走時高了一些,且麵上嗮黑了一些。

    一時也沒了方才的喜憂懼怕,隻愣愣的看了褚時序。

    褚時序的雙眼黑亮,看著何媗一個人進了屋來,便大步走了過去,把何媗攬在懷裏。在何媗耳邊輕聲喊道:“媗兒……”

    這時的褚時序長得已被何媗高大了,整個人似能包住了何媗一樣。

    何媗仍對著褚時序的親密之舉有些別扭,但覺得自己似已對他有情,他又這樣待自己,又何苦為了前世矯情著,不若也試著改了一些。何媗便似被捆住了手腳一樣,極不自然的被褚時序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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