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皇上對了忠臣之後的迴護,外麵的那些流言,隻傳幾日便停歇了。

    但因著這些話,卻使得傅博輾轉反側,心中想著何姝受的那些苦處,徹夜難眠起來。

    連這些日子彼此往來的信件,都被傅博讀出了許多哀愁。隻一整日的看著“日日思君不見君”的句子發呆。

    最後,傅博終於是耐不住了,也沒稟告了傅夫人,隻囑咐了紅綃幾句。便收拾齊整,備了些禮,打著想向何安謙請教學問的旗號進了府。

    因掛念著何姝,傅博也顧不得其他。也也不怕人說傅尚書是考了舉出來,怎的傅博自家父親不問,卻要向那被皇上賜了官的何安謙求教。

    何安謙聽得傅博過來,卻也知道傅博他不為了求學問來的。因為何安謙也樂得促成此事,所以他也就沒了虛偽客套的架勢。隻對了傅博的文章講評了幾句,就推說自己困倦了,讓丫頭領了傅博去後院,吃過了飯再走。

    那丫頭事前得了何安謙的吩咐,自然沒有上次菱秀那樣誤事。她先打發人去了何姝那裏報信兒,後頭帶著傅博去了地點冷僻少有人去的梨花堂。

    可傅博等了半日,卻隻見了閑雲來。

    而且閑雲即便來,臉上也是淡淡的,隻說道:“我家姑娘說了,公子是與二姑娘有了婚約的人。現在大家年紀還不大,有些事隻當做玩笑也就過去了,莫到了過兩年,彼此都各自成了婚,那見了麵倒顯得尷尬。”

    “成婚?成什麽婚?你家姑娘可是定給了人家?”傅博急忙問道,他的一顆心好似被人緊緊握住了,連喘氣都覺得十分費力。

    閑雲笑道:“雖現在說,也許會招人笑話。但姑娘大了,總是要許人的。我家姑娘也不是沒得人求親,這幾日,還有許多好人家來求了呢。”

    傅博倒退了一步,愣愣的說道:“她竟是要許人了,所以不來見我了麽?那些詩呢,她都忘了麽?我已想好了法子,過些日子就會與母親說的,定不會讓姝妹妹受委屈。”

    閑雲冷笑道:“可我家姑娘的名聲卻是耽誤不起的。”

    “我知道姝妹妹受了不少委屈,可……”傅博的眼淚便下來了,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就聽門外一聲輕微的哭聲。

    傅博連忙走出門去,就見何姝站在門外,雙眼含淚。

    “姝妹妹……”傅博澀然喚道。

    何姝連忙別過了臉,說道:“傅公子,不要

    再這樣說了,仔細讓人聽了,再來說我的是非。”

    傅博擦了一下眼淚,怒道:“還能有誰說,不過就是那個叫何媗的罷了,真不知她那樣的人品,怎就投胎做了侯府的嫡女。想來,這天是不公的。”

    “這些傷心的話又何必再說起呢,她是長房嫡女,祖母又疼愛她。這府中的事,自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隻凡是忍讓著,待幾年終會嫁出去,終歸是會有條活路的。”何姝捂著臉哭道。

    “姝妹妹……”

    傅博眼圈兒咬了咬牙,說道:“我這就去找她,退了這門親事。”

    說罷,傅博便要一時意氣的即刻去退了婚事。

    何姝連忙拉住了傅博的衣角,哭道:“你這時為了我,去退了婚。不是讓滿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搶了姐姐婚事的?他們那些人不知道內情,還當我是個歹毒的呢,那將我至於何地啊?”

    傅博被何姝哭亂了心思,最後長歎一口氣:“姝妹妹你且等我幾日,我必然既保全了妹妹的名聲,又能成全了我們的心意。讓你知道,我先前說的‘得成比目何辭死’並不是扯謊的。”

    說完,傅博就快速走開了幾步。待迴頭,隻見那何姝依靠在門邊,如河邊弱柳般,柔聲說道:“傅哥哥,那我等你。”

    傅博心頭一蕩,隻覺得為了何姝便是當真死一場也值得了。傅博便十步一迴頭的看了何姝,直至看不到了何姝的身影,傅博才一狠心,咬了牙垂頭快步走遠了。

    誰知待傅博迷迷糊糊的略走遠了一些,就聽的一脆生生的女聲喝道:“這裏是哪裏,也是你來得的?我並不知道什麽胡姨奶奶,張姨奶奶的,也甭拿著姨奶奶的名兒來壓製我。”

    待傅博抬頭,就看到遠處一個杏眼倒豎的小丫頭正指著另個丫頭罵。

    原來,方才傅博滿腔怒氣,隻顧著往前衝,竟迷了方向,不知怎的轉到了何媗院子附近,那杏眼丫頭便是杏兒。

    這時,傅博見杏兒尖嘴利,想自己家中何嚐有過這樣不懂事的丫頭,若是姝妹妹聽了這丫頭的幾句話,又怎麽挨的住。一時間,就又恍恍惚惚的為了何姝之事傷感起來。

    正在傅博獨自傷感的時候,就聽到那被杏兒的丫頭還嘴說道:“你也不必張狂,倫理兒二姑娘還是胡姨奶奶的孫女兒呢。如今不過胡姨奶奶聽你們這的栗子糕做的不錯,想要來幾塊兒嚐嚐,怎得就不成了?”

    雖有些距離,但因杏兒與那丫頭吵嚷的聲

    音很大。傅博便聽見了那丫頭口中的“二姑娘”,心想這必是何媗無疑了,不然這定國侯府中又有幾個二姑娘?常言道,有其仆必有其主,有這樣一個刁鑽,不知道容人的丫頭,想來這何媗也是如傳言中一般跋扈囂張了。

    雖幼時,傅博與何媗也是見過的,但因著一心隻喜歡與何姝在一塊兒,所以對何媗並沒太多印象,隻記得她該是個怯懦寡言的。如今,便有添上了惡毒了。

    “孫女兒?”

    遠處的杏兒笑道:“呸,你也說得出口。我真不知道,胡姨奶奶有個什麽本事有我家姑娘那樣大的孫女兒。再則胡姨奶奶也不過與我們是一樣的人,府裏念在她伺候了何老太爺最後一場,才留了再府中,不然像她這樣沒生養的,早該去了廟裏了。在我們這裏又拿什麽主子的樣兒,裝什麽長輩的款兒?還當我家姑娘如往常般,見她可憐,就容著她麽?誰不知道那個胡姨奶奶當初是趁著老太爺病的糊塗爬上去的?還指望我們敬著她?”

    “你……等我去告了老夫人、二夫人去……”那小丫頭跺腳道。

    “隨你告訴了誰去,隻往後別再來這裏了。誰說我沒拿老姨娘當了祖母一樣孝順,是犯了大錯,就隻管來罵了我不孝。”

    傅博聽得這冷冰冰的話,便順了聲音看了過去,隻見說話的是一個瘦弱蒼白的少女。她似乎才打別處迴來,被幾個丫頭婆子圍著,衣著很好。隻是那少女的容貌省得委實太過普通了,竟有些配不起那一身狐裘錦緞。

    傅博看著那少女,那少女恰好也看到了眼正呆站著他,但那少女隻瞟了一眼,就說道:“明天,與二嬸子說說,讓婆子們別隻顧著吃酒賭錢,怎的讓什麽人都往後院裏鑽。”

    “許是二老爺請來的戲子吧。”杏兒遠遠看去,見傅博生的一張好臉,便猜測傅博是二老爺為了過年熱鬧些,請來唱戲的小生。

    傅博隱約聽得被杏兒當做戲子,正是又羞又惱,待想快步走過去辯了幾句,卻又覺了失了身份。正猶豫徘徊的功夫,何媗已進了院子,命人關上了院門。

    將傅博連同那個小丫頭一並關在了門外。那丫頭受了委屈,嗚嗚咽咽的哭著走了。

    傅博盯著那院門發愣,心想,那何媗生的那般普通容貌,性子看起來又怪癖冷淡,難怪要對姝妹妹加以嫉恨了。就此下定了退親的決心。傅博倒是不信他若用死相逼,父母還會不允麽?

    因何培旭的住處何媗還沒有選定放心的人伺候,所以即便是何

    培旭傷好了。何媗也沒讓何培旭迴了他的院子,仍在何媗的院子借著養傷的名號住著。

    所以何媗迴了院子,第一件事依舊是詢問了何培旭這日如何,吃了什麽東西,玩了什麽,看了什麽書,說了哪些話。然後才讓春燕為她換了衣服,打了溫水,洗了手。

    洗淨了手,何媗再拿銀針把手上的水泡一一挑破了。

    這些水泡全是何媗在盧四娘那裏練鞭子時摸出來的,盧四娘原當何媗不過說笑,可她也不知道看起來如此瘦弱的何媗怎就有了那麽大的狠勁兒,怎能對自己下的了那樣的狠手。

    隻幾天,就將鞭子耍熟了。

    見何媗如此用心,盧四娘也舍了市儈的嘴臉,正經兒的當起師傅來。騎馬射箭,也都一並的認真教了。

    隻春燕每次見何媗挑手上的水泡,就忍不住肉疼,仿若針紮在自己手上一般,都要別過了頭去。當何媗把水泡都挑開了,春燕才找出藥給何媗擦了。

    往常春燕也不是多言的,隻是這次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姑娘,方才那位公子看著穿衣氣度,卻是有些來曆的,並不是杏兒口中的戲子。”

    “嗯,他就是傅家公子。”何媗迴道。

    春燕手一抖,驚道:“那不是與姑娘你……”

    “他自己是和我無關的。”何媗說道。

    春燕得了何媗的迴答,看她沒有半分慪氣的樣子,就知何媗說的真心話,何媗是當真沒把傅家公子放在心上。卻也是,春燕見過傅博,也聽過他做的一些事,隻覺得他是癡長了些歲數,白生了一副好相貌,不過是一副繡花枕頭,確實與何媗是不配的。

    傅博自迴了傅府,即刻就與自家母親說了,要與何媗退了親,娶何姝為妻的話。要傅夫人幫著設計圖謀,想個法子。傅夫人原本就想退了與何媗的那門親事,先頭聽了傅博的話,自然樂得把事情與傅博說開了,誰知傅博後頭又提到了要娶了何姝。

    那何姝自尋了機會與傅博私下見麵,傅夫人就不喜她。更不要說如今外麵如今傳的風言風語的,即便還有些誇了何姝好的話又如何呢,正經兒好人家的女兒都是藏在深閨裏,哪裏會傳出這些事來?便是如了傅夫人的心意,何姝內裏真是個端莊賢良,性格柔順的人。就她如此能攏住傅博的心,傅夫人就是不喜歡的。

    於是傅夫人就難得撂了重話,隻讓傅博放心,親事是必然會退的,但何家的女兒卻是無論如何也是進不得傅家的門的。

    傅博等得話後,就渾渾噩噩的迴到自己屋裏,不吃東西,也不喝水,當真拿起自己的命來要挾父母來。

    隻把自己往那“得成比目何辭死”裏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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