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笙就一個雙肩電腦包,輕便得像要去中關村上班;況金鑫則是一個半人多高且塞得滿滿的巨大登山包,沉重得像要去逃難;徐望既沒吳笙那麽瀟灑不羈,又沒況金鑫那麽周全惜命,最終收拾出來一個稍大些的休閑雙肩包。剛收拾好,吳笙出現在臥室門口,沒頭沒腦問了句:“工資結了嗎?”徐望想也沒想就答:“結了,一分不少。”吳笙點點頭,幹淨利落離開。徐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隻有“吳笙還算有點良心,知道問問他要沒要來血汗錢”這一解釋,可再迴憶一下對方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了。收拾好背包後,三人簡單吃口午飯,一齊奔赴南苑機場。傍晚,航班準時起飛。新坐標(109.7395,38.3437),在衛星地圖上的定位和吳笙判斷的絲毫不差,就是陝西北部,再精準一點,榆林市城北四公裏處,鎮北台。那可不是默默無聞的地方,而是長城遺址中最氣勢磅礴的景觀之一,與嘉峪關、山海關齊名,稱為“萬裏長城第一台”。要在平時,徐望絕對會興致勃勃對這趟旅行展開無盡美妙暢想,但在被連續折磨了三個夜晚之後,他現在隻希望盡早結束這種詭異的“夜行生活”,抱著枕頭睡到地老天荒。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一上飛機就會了周公。同他一道入夢的還有況姓小夥伴。吳笙也想睡,奈何鄰座的某人腦袋一直壓在他的肩膀上,實在擾人清夢。就在他琢磨著是把肩膀撤走還是把人推起來的時候,飛機忽然一陣顛簸。飛行中遇見氣流是常有的事,吳笙習以為常,而飛機也的確很快又重新平穩下來。但這一顛把徐望顛醒了,睡眼惺忪地抬起臉,茫然地問:“怎麽了?到十二點了?”吳笙:“早呢,睡你的吧。”語調是嫌棄,聲音底下卻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徐望一看就是根本沒醒透,聽見“早呢”,瞬間安心,把腦袋重新放迴吳笙肩膀,繼續唿唿。他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把吳笙給看愣了。過了一會兒,吳笙也閉上眼,裝作睡著一樣,輕輕歪頭又把自己腦袋搭到了徐望腦袋上。你壓我肩膀,我壓你一頭,終於覺得不虧了的吳笙同學,一夢到榆林。六點半剛過,飛機準時抵達榆陽機場,三人沒去榆林市區,而是打車直接去了距離鎮北台最近的北嶽廟村——鎮北台作為國家級景區,晚上不開放,他們很想偷偷潛入直接在坐標點等,奈何心有餘而膽量不足,迴頭坐標沒定上,再被保安逮了,那真是雪上加霜。下出租車的時候,天已黑了大半。手機顯示的溫度同北京幾乎一致,但風卻明顯冷冽了,帶著西北特有的剛勁與粗獷。這是一個典型的發展中的北方村莊,平坦寬闊的柏油路兩邊,既有整齊的樓房,也有高矮不一、年頭各異的平房,既有往來匆匆的私家車,也有房前屋後聊著天的村民街坊。“一個標間一個單人間?”賓館前台對於新登門顧客提出的要求有些犯難,“我們沒有單人間。”徐望也想過這種情況,立刻換b方案:“那就兩個標間。”說完他又迴頭看吳笙和況金鑫,“這樣行吧?”吳笙沒意見。況金鑫也順當點頭,但還有點小小疑問:“那咱們……誰和誰住啊?”徐望摸摸鼻子,眼神不自覺漂移:“呃,都行,看唄,誰和誰住不一樣。”“嗯,隨意,反正也待不長。”吳笙專注地拿著手機當低頭族,仿佛那裏麵有整個世界。況金鑫總覺得整個賓館大堂裏飄著一種微妙氣氛,但又實在辨不出個中深意,正糾結著,就聽前台阿姨爽朗出聲:“哎呀你們這幾個娃,我們有三人標準間嘞!”問題迎刃而解,況金鑫喜出望外:“太好了!”吳笙把手機放迴口袋,默默遠目。徐望接過阿姨遞來的鑰匙,“由衷”稱讚:“姐,你家房型真全麵。”簡單放好行李,三人在附近隨便吃了一口飯,因心裏惦記著晚上的事,也沒嚐出什麽滋味。填飽肚子再重新迴到賓館,才八點四十,反正等著也是等著,索性定好鬧鍾,再來一覺。畢竟這幾天下來他們缺得最多的就是睡眠。這一次有枕頭有床,比飛機不知舒服了多少,別說徐望、況金鑫這樣睡眠質量好的,就連吳笙,都一沾枕頭就著了。很快,三道唿吸在房內均勻起伏,疲憊了多日的夥伴們在這難得的平靜安逸中慢慢恢複著能量。時間一點點流逝,夢亦越來越香……“這個是渾湯餄餎,純羊肉的臊子,另加了素臊子和葷湯,沒吃呢,光是聞味就香得讓人受不了了……”“霍,這湯絕了!”“吸溜——”“吸溜——”“這麵也霸道!用陝西話那叫‘撩咋咧’!我剛買麵的時候老板和我說,他們家的餄絡麵還是古法軋的,假一賠十!”“啊?‘肉到吃時方恨少’問我怎麽吃出來是不是古法?我哪知道啊,我今天也第一迴 吃哈哈哈……”“接下來是油糕嘍,炸得金黃金黃的,我來嚐嚐——”“哢茲——”“哢茲——”“靠!瘋了!這他媽誰啊!”徐望拍床而起,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被人饞醒了。轉頭一看,隔壁床的吳同學早坐起來了,抱臂皺眉盯著聲音傳來的牆壁,渾身每個細胞都在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