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霓被韓忱驟然推開有些無措,她看著形容譏誚全身冒冷氣的韓忱,有些驚惶的搖了搖頭,對後麵要說的話更是不知如何開口。

    韓煙霓是韓忱看著長大的,她心裏有事有話要說的樣子他再熟悉不過,這麽急著找自己,恐怕還有其他的事吧?

    “項皇後還說了什麽?是關於我的事嗎?還是需要我做什麽?”韓忱麵無表情的問道。

    韓煙霓搖搖頭又點點頭,她覺得韓忱的情緒很不對,可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緒又非常亂,一時之間卻是不知如何抓住中間的關鍵。

    “皇後娘娘讓我迴去跟三哥商量商量看如何行事,三哥最近被明惠郡主纏得怕了,想來不用娶明惠,而是娶瑾惠他應該是樂意的。”她略有些急促的道。

    畢竟三哥最介意的就是明惠郡主的相貌,瑾惠生的那樣美,都是姑祖母的嫡親孫女兒,而且瑾惠可是安王爺唯一的嫡女,娶了她可是有用多了,三哥肯定非常樂意。

    韓忱低垂了眼沒出聲,仿佛一座石雕般,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捏著茶杯的手青筋爆裂,看著杯中的茶葉,隻覺得像一根根黑刺,刺得眼睛疼。

    “哥哥,我,我過來其實主要要說的不是這件事。”韓煙霓帶著點顫音道,“皇後娘娘的確是要哥哥做一些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她說讓哥哥想方法娶了宜欣縣君。娘娘說,宜欣縣君現在被北遼三王子的部下看上,如果哥哥現在下手,肯定……”

    韓忱倏的抬眼,看著說著話的韓煙霓,目光冰冷狠捩。

    韓煙霓被這目光一看,嚇得一抖,剩下的話都吞了下去,木愣愣的看著韓忱竟是不知如何反應。韓忱他,從來不曾用這種目光看過她。

    韓忱見韓煙霓如同嚇傻了般,那受刺激的神經倒是收了收,內心苦澀的想,這又關這個差不多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女孩什麽事呢?

    可是自己跟項皇後合作,不代表她就有權利對他們的一切指指點點,今日是他們的婚事,明日又是什麽?他們是合作,不是她的附庸,早晚他要讓她明白這一點。

    送走韓煙霓,他在酒樓裏又坐了許久,直到一個穿灰衣麵目普通的人出現,他遞給他一張紙條,道:“傳給三王子吧。”

    若不是項皇後逼得緊,他也不願這麽做,可是他絕不願如了她的願娶宜欣縣君。

    元真用過午膳後也沒再出去亂逛,他難得的收了平日漫不經心睥睨他人的那副死樣子,默默的

    拿布擦著刀。

    這個嗜好倒是跟項墨類似,大概習武之人的癖好都是有事沒事就愛擦一擦自己的武器,就跟情深之人沒事就要安撫一下自己的戀人般。

    有人打了簾子進來,元真沒有抬頭,聞著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還有走動時身上細細的叮鈴聲,他就知道那是誰。

    “三哥。”女子柔弱無骨的胳膊從側麵攀上元真的肩頭,手穿過他的頭發撫上他的臉頰,滑膩柔軟冰諒。

    若是往日,元真必然會放下刀,把她拉入懷中一陣深吻。然而今日他卻隻是放下刀,轉身把她推到一邊凳子上坐下,道:“東西,拿來了嗎?”

    女子一陣輕笑,手上無端端就變出了一小樽指甲大小的藥水,淡淡的粉色,晶瑩剔透,玲瓏可愛,仿若和女子白皙的手融於一體。

    這是高品聖香,元真自幼就玩,塗在手上搭配不同的配料就可以千裏追蹤曾經接觸過聖香的人,味道卻淡得被染上的人自己都察覺不到。這是他拿來用於明日比試的。

    元真伸手去拿,手卻被女子柔嫩的手覆上。

    女子道:“三哥,你是真喜歡上了那個安王府的小郡主,還隻是因為安王?”聲音輕柔,讓聽者心裏極其舒服,隻覺得世間美好的事物大致如此。

    元真挑眉,冷笑看女子,道:“緋莎,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嗎?還是,你在吃醋?”前麵一句還是戲諧,後麵那句卻透了絲絲寒意。

    緋莎卻不以為意,她摩挲了一下男子略顯粗糙的大手,想到這隻大手撫在身上的觸感,麵上竟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極其研麗媚人。

    她道:“三哥,難道這醋我就吃不得?你讓我辦事,即使要離鄉背井,我也義不容辭的跟著你來了,將來可是永不再見,你連這幾日的溫存也不肯給我?”

    元真聽她如是說,聲音倒是軟了下來,道:“此地畢竟是大齊皇室的皇莊,人多眼雜。”

    沉吟了一下,還是解釋道,“瑾惠郡主背後的勢力複雜,牽涉到安王府的兵權,趙承奕的兵權,她嫁給了我,大齊皇帝必然不能再如從前那般信重安王和趙承奕,於我大遼益處頗多。反正娶誰不是娶,弄個擺設般的公主有什麽意思。”說完還不忘嗤一聲,想起那玉陽公主的樣子更是不屑。

    緋莎臉上漾起一抹笑,其實這話聽起來有理,細咂摸也就那麽一迴事,但她能從一介孤女被元真選中,送去天香教,然後被王後收為義女,又爬到聖女的位置,

    豈會不懂得見好就收?至少他還肯跟自己解釋。

    “三哥,”緋莎垂下眼簾,柔聲道,“我隻是想到你們不日就走,我心裏有些不舍,你別怪我。”

    元真摸了摸她完美無缺的臉頰,心裏卻不知為何閃過另一張同樣精致到極點,卻又和麵前的這張臉完全無絲毫相似的小臉,心裏頓時一點遐思的心也沒了。

    他收了手,懶懶問道:“你想好要嫁給誰了嗎?”

    緋莎心裏失望,但仍認真的迴答道:“如果能嫁給阮皇貴妃所出的十一皇子薑纘那自然是最好的,隻可惜他不在京中。不過,十二皇子薑祁亦可。”她知道元真問正事的時候,自己決不能撒嬌賣癡,敷衍了事。

    元真看著她,似笑非笑,道:“嗬嗬,那你就好好施展你的魅力吧,如果能讓他們兄弟失和最好。”

    緋莎聽著這話不由得刺心,幽幽看著他正待說什麽,卻見他轉了身子,繼續擦著自己的大刀,隻道,“你下去歇息吧。這裏到底不比北遼,稍有差池,你來大齊的目的就廢了。”

    緋莎心裏不願,卻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更見他根本無心交談,隻好無奈離去。

    不管眾人各自心思如何,日子還是要往前走,該發生的事情還是要繼續發生。

    五月初六,端午節翌日。

    西夏王府二公子項墨接受北遼三王子元真的挑戰,決定其未婚妻安王府瑾惠郡主的歸屬。

    比試是在皇莊的比武場進行。皇帝和勳貴重臣在觀武台上觀看,女眷們則大多是在二樓的包廂裏。

    薑璃是很想下去比武場在更近的觀武台上看,但還是被趙氏捉去了包廂,不許她亂跑。自發生了北遼這件事,趙氏就恨不得時時刻刻把女兒拴在自己身邊,生怕再發生什麽事。

    第一場比試是箭術比試。

    景帝提的比試方法是在一炷香之內,兩人各取三支箭,站在比武場固定位置,誰射獵的飛鳥最多最重,誰就贏。對,不單止是比數量,還要比重量。

    因為以這兩個人的箭法,三支箭全部射到飛鳥應該是沒什麽出奇的,那就再比較射中的是什麽有多重好了。

    但為了增加懸念,也取天意的意思,這場比試並不會有任何人工放的飛鳥,完全看皇莊上空有什麽鳥飛過,可供他們射獵。

    當然了,若真是啥鳥也沒有,最不濟在比武場右側還有一顆大榕樹,上麵盤踞了大量的雀鳥。景帝命令,

    在香快燃盡的最後一刻,讓人取鼓槌驚動雀鳥,供兩人射獵。

    所以這一場比試的不單止是箭術,比的還有定力,判斷力和決斷力。

    端午過後,天氣已熱,比試時間是從巳時開始,比武場上無任何遮陽樹蔭,烈陽當下,比試中的兩人卻都是不動如山。

    已經過了半柱香,除了幾隻燕子飛過,並無任何大隻點的雀鳥飛過。眾人都已經開始昏昏欲睡,尤其是一些不關其事的女眷,實在覺得悶得可以。

    一聲隱隱約約淒厲的鳥啼,眾人精神都是一振,高空中遠遠飛過來一隻獨飛的大雁,大雁甚少獨飛,聽其啼鳴哀切,估計是隻離群或喪偶的飛雁吧。

    兩人同時彎弓搭箭,瞄準,等候,然後幾乎又是同時射出。

    眾人眼睛跟著離弦的箭飛出,兩隻箭一開始距離很遠,慢慢在空中靠攏,離飛雁越近,靠的越近,其實是極短的時間,但眾人卻又覺得這一過程似乎很漫長,最後兩隻箭一前一後隻差了半息不到的時間,從不同的方向幾乎是同時射中了飛雁,飛雁直直墜落下來。

    眾人傻眼,這算是誰射的?不過這兩人的箭術,也真是讓人歎為觀止。習過箭的人都知道,這兩人的箭幾乎同時射中飛雁並不是巧合,而是因為那個時間射出箭,是大雁從高空飛過時,兩人能出手的最快的時間了,再早,就會出現失誤。

    飛雁往下墜落,眾人的眼睛也跟著飛雁走,可是這時空中卻又陸陸續續飛來幾隻胖烏鴉,“呱呱”的叫著讓人心裏生出幾絲不知是寒意還是笑不出的滑稽。

    這還真是頭頂飛過一群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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