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和奇有些尷尬,他年紀大幾歲,在皇家書院時韓忱並不在書院教習,所以竟不知韓忱的箭術如此了得。他可不想韓忱如此出彩。

    此時再請項墨,若項墨箭術不如韓忱,豈不是打臉?其實韓忱這樣的箭術,對京都勳貴世家很多都是將門的這些子弟來說,何嚐不是打臉?

    薑璃皺著眉往這邊看著,心裏厭惡死了韓忱,又有點擔心項墨,項墨是西夏王府的世孫,在西夏戰功赫赫,若是輸給韓忱,豈不是讓他失了臉麵,又幫韓忱立名?可是現在這種狀況,她覺得應該如何也不能比韓忱做的再好了。

    即使項墨能夠做到和韓忱一樣,他在韓忱之後才射,始終少了那份震撼,也不過是幫韓忱立名而已。她覺得韓忱真是心機頗深,可惡至極。

    很多人看著項墨,但項墨的麵上仍是和之前一樣的神色–就是不太看得出來是什麽神色。

    他自小領兵作戰,對別人各種目光早可以泰然自若,甚至他可以輕易從各種目光中感受到不同人的情緒,尤其是殺氣和敵意,這是一個長期上戰場的將軍的天賦。

    可是此時他卻隻在意一個眼神,那個投過來的眼神關切又擔心,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已經不知道何時,她和他已經建立了一種很微妙的默契,這讓他感覺非常好。

    他臉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一滑而過,衝侍者道:“香燭,全部點上吧。”

    一排九支,全部點了起來。眾人愕然,這是要從數量上壓倒韓忱嗎?雖說算不上上乘多少,但好歹也能好看些。

    郭和奇鬆了口氣,項墨既然這樣吩咐,自然是有把握的了。

    薑晞是個武癡,先前是滿臉崇拜的看著韓忱,此時就已經滿臉放光的看著項墨。

    項墨接過侍者遞過來的弓箭,並不著急,他試了試手感,試了試空弦,這才拔出三支箭,一齊搭上弓。眾人都驀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動作。

    韓忱卻是一刹那間麵色鐵青。

    開弓拉弦,瞄準,射出,三支箭離弦,微微散開的角度飛出,直射左邊三支燃香,香滅,箭垂直插入靶牆。

    再搭弓,瞄準,射出,三支箭離弦,右邊的三支香滅,箭垂直插入靶牆。

    最後再搭弓,射中間三支燃香,香再同時熄滅,箭射入靶牆。

    九支香插在香爐中並排而立,整齊劃一。九支箭垂直一排插在靶牆上,整齊得像是人為量過特意□□去的。連

    深淺都一致。

    所有的動作流暢從容,沒有一絲猶豫,慌亂,緊張,仿佛他隻是再做一件極其簡單,每天都在做的事情。當然,在西夏,這其實真的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眾人隻能用目瞪口呆來表達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連二樓花廳裏的項皇後等人都被震住了。

    項皇後和項老王妃出身西夏王府,在這方麵的見識比京都尋常貴夫人都要廣,但就是在西夏,箭術能做到這樣的,她們那個時候也沒有見過。韓忱那樣的箭術已經是出類拔萃的了。

    這個項墨,果然不簡單。項皇後心裏暗忖道,隻希望他是個武力發達,頭腦簡單的,她們的籌謀才會容易一些。因為項老王爺尚武,項墨這樣的功夫,想必也極受項老王爺的重視。

    此時眾人的反應已經炸開了鍋,勳貴少年們血氣方剛,又自幼習騎射,可也沒見過這樣的箭術,早已多人圍在了項墨身邊帶了些崇拜的問他找他說話。

    韓忱的身邊自然也有人,可是他身邊的人問的是:“你們西夏都是怎麽練習箭法的,竟然可以練到這種程度?韓教習你平日可沒有教過我們這個呀。”這是因為項墨身邊的位置早被占了,跑去韓忱那裏打聽的。而且韓忱和他們熟,他們曾經或者有些現在仍然是在跟著韓忱在皇家書院習騎射武藝。

    豆蔻年華的少女心裏總是有些英雄情結,此時眾貴女們看向項墨的眼神也都染上了些其他色彩。實在是那一氣嗬成的動作,那高大的背影,剛毅有力的動作,如刀刻般的俊美側顏,太容易讓人產生幻想衝動了。

    然而,可惜,大部分貴女們對遠嫁西夏的恐懼還是遠遠戰勝了小小的少女情懷,心裏都暗歎,真是可惜了,怎麽是來自西夏呢?

    可是項墨怕少女們還不夠恐懼,聽少年們問他箭術是怎麽練的,就笑道:“西夏多狼群出沒,行軍也好,打獵也好,一年碰個十來次都算少的。狼群狼太多,夜裏黑,就狼的眼睛綠幽幽發光,隻能對著眼睛中間的位置射,射慢了,就死定了。後來沒辦法,隻好對著燃香三箭三箭的練,就這樣,還被狼偷襲抓傷了好幾次。稍有不慎,恐怕就隻能剩下幾根骨頭了。”

    “西夏的狼這麽多?”有人問道。

    項墨就怕他們不問,問了自然要答,道:“對,西夏狼群出沒我想就跟你們京都郊區農莊裏麵的老鼠差不多吧,隻不過大了些會吃人而已。出外行走,但凡要過夜,都有可能遇上,所以要格外留心。在西夏的平民家庭,恐怕哪

    家都有人被狼攻擊過得經驗。很多遊商初次去西夏,沒有足夠經驗,最後都是葬生狼腹,家人隻能拜托人尋迴來幾根骨頭,可也分辨不出誰是誰的,便隻好一起埋了。”

    少年公子們還好,貴女們想著那扒拉殘骨的場景,都不禁有點毛骨悚然。

    接下來的時候,項墨繼續給眾位勳貴公子宗親世家小姐很是普及了一下西夏的惡劣氣候和環境,世家小姐們皆是聽得麵色蒼白,心生寒意,那之前心中剛生出的一絲傾慕之意就被無聲的掐滅了。

    韓煙霓也在現場,但說實話,她六七歲就逃亡離開了西夏,對西夏的影響除了宅院裏生母模糊的微笑,還有後院裏的秋千,逃亡時的恐懼,其他都不太記得了。此時聽來,竟也對西夏產生了一些莫名的抗拒。

    韓忱也在和大家一起說話,項墨說的其實在某一種程度上都是事實,隻不過他專門挑危險惡劣的部分來說而已,所以韓忱也並不反駁,甚至間或會補充上一兩句,因為韓忱在邊城長大,對邊界的事情細節了解也很多。

    韓忱自然有自己的考慮,讓大家都知道西夏苦寒,那麽他想要調迴西夏都司的事情可能會更容易一些,眾人知道對他也隻有更敬佩,而不會因為他走的是宜欣縣君父親成郡王世子的路子而產生鄙夷。

    更何況他也看到不遠處的薑璃,根本沒有被項墨的言辭嚇到,反而是坐在一旁,興致勃勃的聽著,雙眼露出的是十分有興趣的光芒。

    他怎麽會忘記自己第一次見到薑璃,才七八歲的薑璃,看到混戰後滿地屍體的場麵,也沒有一絲驚惶,那樣神采飛揚那樣傲慢的在渾身是血生死不明的他麵前自說自話。她必然是不會怕這些的。

    少年們說的興起,就有人建議直接去皇莊的習武場去玩,項墨自是樂意至極,這個走向他還比較滿意,誰耐煩在這裏和一群鶯鶯燕燕磨嘰呢?這鶯鶯燕燕自然是不包括他心上人的,但人多眼雜,他連多看一眼薑璃都要顧忌,還不如趕緊走。

    於是少年們都去了習武場。

    這可是素齋宴,一會兒還有各種吟詩猜琴音的節目,貴女們都受了家中叮囑,要給皇後娘娘捧場,自是不會跟著跑去習武場,何況剛才項墨和少年們的談話實在讓她們興致索然。

    別人不去,閔幼姝自然也是不好去的,所以這場相親宴成功分裂了。

    少年公子們在習武場都玩得很盡興,玩了兩時辰,項墨也大概把各家的少年性格武藝都摸了個七七八八,眾人

    對他的崇拜更是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少年們散場的時候,齋宴現場早沒什麽人,該走的走了,該歇息的歇息去了。

    項墨告辭了眾人迴自己的客院。

    他還未到院子,就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名身姿嫋娜,如弱柳扶風般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院前的桐花樹下。

    雪白的桐花鋪滿了一地,著粉色的少女纖腰嫋嫋,青絲飄飄,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轉過頭來,隻見柳眉微蹙,美目含愁,卻又似乎天然帶了幾分情意,說不出的嬌媚。

    她見到項墨,似乎有些羞意,臉上飛起了兩片紅雲,但她仍努力鎮定的給項墨施了一禮,盈盈道:“項二公子。”

    項墨其實不想理她,但這畢竟是在皇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讓這女人在院門前鬧上一鬧,他嫌丟人,當然了,若擱以往,丟人他也是不怕的,可他現在不是想著要豎立良好形象給安王和安王妃看嗎?

    於是項墨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靜靜等著她的後續動作。

    閔幼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項二公子叫她免禮,無奈隻好自己直起了身,她眨了眨眼睛,彎彎的眼睛裏立即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輕啟朱唇,道:“二公子,我,我是想來和二公子商量的。”聲音婉轉,如出穀黃鶯,卻更添了兩分柔婉。

    項墨挑眉,還是不出聲。

    閔幼姝眼睛裏的水霧又多蒙了一層,她輕抬娥首,露出一截纖細優美的脖頸,頸下的風景若影若現,略帶憂愁和無措道:“皇後娘娘今日召見過我,我這才知道皇後娘娘的意思,我並不敢忤逆皇後娘娘。”

    又像是鼓起很大勇氣道,“但是,二公子,您是不是不願娶我?您若是不願,可否教我該如何作?我必全部都聽公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此狼非彼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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