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囚徒的崔左荊在外麵時需要消耗董征的精神力,在董征察覺到暈眩的那刻少年的身影便變得透明,他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給董征說,下一瞬便強行被拉迴了囚徒空間,難以形容的虛弱感將他席卷,崔左荊倒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一團濃稠的黑暗無聲無息地湧來,將他緊緊包裹,拉入令人窒息的深處。直到無比尖銳的疼痛強行喚醒了沉睡的意識。有把刀刺狠狠進了胸口裏,盡管沒有看到最後那刻發生的事情,崔左荊仍然能無比篤定。他將身子整個蜷縮起來幾乎成了一個球,咬緊牙關,借此希望能讓疼痛稍微減輕一些。那是漫長的兩分鍾,當疼痛逐漸減弱時,崔左荊長長地,長長地吸了口氣,他拳頭攥得太過用力,手指幾乎僵住無法重新伸直。洛伊絲給董征下了毒,她將董征迷暈,又有人趁此時機殺死董征,“他”直接用刀刺向了心髒,但有囚徒鏈接在,本應該頃刻斃命的致命傷平分在了兩個人身上,他和董征也就沒有立刻死去。而之後發生了像從龍船墜落時那樣的轉場,場景強製更替,他們身份改變,身上的傷勢因此不見,但痛感沒有立刻消失。崔左荊渾身汗津津的,他抬起手,發現自己手背髒髒的,白色衣服的袖口被洗的都快要爛掉了。他撐身坐起來,低頭,看到了身上沾了大片灰塵的白色袍子,以及支離破碎的黑色束縛帶。手腕和腳踝上有明顯被束縛帶磨出的痕跡,這是個隻有十平米大小的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鐵床,而他正坐在上麵,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唯一的窗戶開在接近天花板的位置,隻有微弱的光照進來,提醒裏麵的人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和董征的囚徒鏈接還在,但崔左荊現在無法感知到對方的位置也沒法溝通,不過既然自己還活著,董征也應該沒有大礙。他不是囚徒嗎怎麽也會單獨出現在劇情裏麵崔左荊不確定情況到底是怎樣,他沒有收到挑戰任務,自己這邊會不會作為董征的一個分支存在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出去吧。房間陰暗且潮濕,沒有燈,床腳有零星凝固的血跡,像是時年已久無法洗刷幹淨才留下的,不遠處的房門緊緊關著,有一扇小小的活動窗口可以打開,用來給裏麵的人送食物和水。崔左荊確定身體沒有大礙,心有餘悸地又用力按了下胸口,確定心髒仍在盡忠職守地跳動著。他下了床,沒找到鞋,便光著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麵上,走到門前確定從外麵鎖上了。不過這樣的小把戲可難不倒他,崔左荊拾起牆角的一塊石頭,將固定在床上的束縛帶割下來一條。皮帶在他手中變的無比堅硬而鋒利,直挺挺地像一把短劍,少年捅進鐵門裏,擦擦幾下把鐵門切開了一個長方形的洞口,順利鑽了出去。皮帶斷成一截截,被崔左荊隨手扔在地上。走廊狹長,白牆下麵漆成藍綠色,牆皮大塊大塊的脫落,窗戶髒得蒙了一層棕黃色,旁邊有另一間禁閉室,門開著,裏麵沒有人。周圍安靜地像是隻有他一個活物存在。這裏應該是被單獨隔離起來的,崔左荊順著走廊走了一段,看到通向上方的樓梯,他走上去,終於聽到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這一層的走廊比下麵寬敞許多,迎麵走來一個護士,看了他一眼後,沒有理會,直接從他身邊過了。崔左荊繼續向前走,說話聲越來越大,很快他到了一扇敞著的門前,話音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崔左荊探頭朝裏麵看了看,這是一間休息室,有五六個人在裏麵,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他們看起來都有點奇怪,根本不理會其他人,隻專心於自己手頭的事情沙發裏垂垂老矣滿頭花白的老婦拿著兩根空空的毛衣針,一下下認真地織空氣織毛衣;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趴在桌邊,對著關閉的收音機滔滔不絕地講著“關於太陽將會在三個月爆炸”的預言,唾沫橫飛;一個明顯營養不良的男孩蹲在角落裏在牆上塗塗抹抹;有著金色頭發的女郎站在窗前深情地望著外麵,可她麵前三十厘米處,窗簾嚴嚴實實遮住了窗戶。☆、219、精神病院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圍坐在火爐旁,進行著一場談話男人夫人,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 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您。女人我也是, 先生, 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您。男人夫人, 我會不會在曼徹斯特碰巧見到過您女人這很可能。我就是曼徹斯特人可我記不很清楚,先生, 我不敢說是不是在那裏見到您的。男人我的天這太奇怪了我也是曼徹斯特人,夫人女人這太奇怪了男人這太奇怪了不過,我,夫人,我離開曼徹斯特差不多有五個星期了。女人這太奇怪了多巧啊我也是,先生,我離開曼徹斯特差不多也五個星期了。男人夫人, 我乘早上八點半的火車,五點差一刻到倫敦的。女人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真巧我乘的也是這趟車先生注崔左荊在旁邊聽了會兒,滿腦子都是“先生夫人真的太奇怪了真巧啊這也太奇怪了怎麽會這麽巧”他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雙方的對話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們又聊起乘坐的火車和來到倫敦後的住處。完全就是兩個精神病人之間會進行的對話, 崔左荊聽了一會兒, 整個休息室裏一個理他的人都沒有,仿佛大家都看不見他,崔左荊走到一直對著收音機滔滔不絕的男人跟前, 伸手把收音機拿走。男人目光跟著收音機移動,終於看到了將它拿起來的少年,他“哦”了一聲,話音頓了頓,對崔左荊道“你知道三個月後的正午,太陽會爆炸的事兒嗎”“”確定自己不是鬼魂這類別人無法看到的存在,崔左荊將收音機放迴原處,道,“雨我無瓜。”崔左荊轉身離開休息室,男人和女人的對話仍在繼續,不知道最後他們會得出怎樣的結論。順著走廊走了一段,金發碧眼的護士迎麵過來,她看到崔左荊,停住腳步道“快要開飯了,趕快去餐廳。”崔左荊還沒來得及問她餐廳在哪兒,護士便離開了,她轉進休息室裏,目測去了叫其他的病人。很快,畫畫的男孩率先走了出來,他仍然自閉,徑直路過崔左荊身邊,這次崔左荊看清了他的正臉,他雙目無神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額頭上有一道平整的縫合傷疤,像是被刀筆直切出來的。崔左荊跟在他後麵,左轉右轉,順利到達了餐廳。餐廳裏已經有不少人在了,一片穿著病號服的男男女女以各種姿態坐在長桌前,伸手去拿清湯寡水的食物。大家的勺子都是木頭製成的,顯然為了防止某個病人突然發病把勺子當做兇器,從牆壁和各個房間的裝潢來看,這裏是一家十九世紀末或二十世紀初的瘋人院。據崔左荊了解,在歐洲瘋人院最開始用來關押窮人、流浪漢和精神病人,惡劣的生存環境和無限製的幽閉,讓很多原本心智正常的人都在無休止的絕望中變成了瘋子,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類對精神類疾病的認識逐漸加深,瘋人院也慢慢變成了醫院。當然了,從如此畸形的體製轉變過來,在沒有真正頒布相應法規之前,瘋人院還是很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