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糕底皮鞋碰到金屬托盤,發出乓啷聲響,汪雀小心翼翼地繞到另一邊,看到了倒在地上,被手術台遮擋住的男人。他有著鉑金色的發,身材十分高大健壯,穿著簡單的襯衣黑褲,立體深刻的麵容顯露出純正的南斯拉夫血統,鼻梁到山根的筆直線條仿佛刀刻,眼角的皺紋和唇邊的法令紋,都告訴旁人,他已經不再年輕了,可正因如此,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韻味才沉澱的十足濃厚。汪雀頓住腳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男人雙眸緊閉,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了,他的眉心處,小小的鹿角紋飾一閃而過。“叔叔”汪雀聽到自己艱難卻驚喜的聲音。夏瓊雲立刻看向她,眼中是無法掩飾的詫異,她對維克多的了解僅限於董臨海的召喚獸,根本沒有把眼前的中年男人和白貓聯係在一起,聽到汪雀這樣喊他,還以為聽錯了。什麽情況這是維克多嗎召喚獸可以變成人形那為什麽她之前從未聽說過汪雀趕忙跑到男人身邊蹲下,她伸出手,探了探他鼻息。氣息悠長,沒有太大事。叔叔在被午夜詛咒變成貓之前,是個四十多歲的俄羅斯人,雖然能力無法直接用於戰鬥,在午茶會小隊中定位為醫生,但由於身體強壯,也是個相當強力的戰鬥單位。眼前的男人模樣和她所知道的維克多完全吻合,汪雀心中仍抱著最後的不確定,輕輕推了推男人肩膀。維克多睜開眼睛。手術室的天花板映入眼簾,他手指動了動,碰到了一把掉在旁邊的手術鉗。“我沒事。”他聽到汪雀在叫自己,以為正肚皮朝上四爪朝天的躺著,下意識地想要翻身起來。維克多剛剛一動,就覺得不對勁了,身體根本沒有往常那麽靈活,而且感覺不到用於平衡的尾巴的存在了。尾巴呢怎麽迴事維克多難以置信地抬起手,看到了一雙屬於人類的手。他立刻撐起身子低下頭,那雙罕有的紫羅蘭色眼睛中映出成年男人的身體,腕上的鋼表,深藍色襯衣和黑色長褲,合腳的運動鞋,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在宮殿走廊上遭遇午夜時一模一樣。他變迴來了“叔叔。”維克多聽到汪雀的聲音在微微發抖,“是你嗎”“是我。”他轉頭看向汪雀和同樣蹲在他身邊的夏瓊雲,不再是貓咪的角度,一切都是那麽陌生而熟悉。他已經整整九年沒有以人類的視覺觀察過世界了。手腕內側的三道封印就隻剩下了一道,維克多徹底明白了侏儒口中,小醜為他準備的禮物到底是什麽了。他撐著手術台慢慢站起身,走了一步。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直立行走的感覺了。“嚇到你們了嗎”維克多微笑道,“小夏還不知道吧,在成為召喚獸之前,我曾是個人。”“現在我知道了。”縱然再魔幻,事情都已經發生在眼前了,夏瓊雲從維克多溫柔的眼神裏找到了白貓的影子,話音一頓,輕聲問道,“您還好嗎”“從來沒這麽好過。”他低聲道。維克多走得很艱難,汪雀想要伸手攙扶他一把,被夏瓊雲攔住了,比起涉世未深的汪雀,她能看出現在維克多最想要的,是獨自適應身體。手術台上原本沒了下半邊身體的人已然完好無損,麻醉的效果還沒過,確定他應該會過段時間才能醒,維克多也就不再擔心。他終於還是成功從博士手裏救下了這個人。維克多活動了幾下,確定他的身體狀態非常健康,肌肉完全沒有萎縮,等過段時間他重新完全習慣,估計可以直接迴到當初最巔峰的狀態。驟然升高的視覺,不再那麽輕盈靈巧的身體,以及需要更加精準控製的手指都讓維克多十分不習慣,他看不夠似的觀察著四周,努力適應著現在的高度。維克多比董征還要高,身形和艾倫差不多,兩個姑娘默默站在一邊,艱難地將一舉一動都透著萌感的白貓和麵前的高大俄羅斯男人聯係起來。這絕對是她們見過最強的反差萌了。“董征和阿左呢”帶著濃重俄羅斯口音的低沉男低音從現在的維克多嘴裏發出來,徹底沒了違和感,被那雙眼睛看著,仿佛正在被溫和的長輩注視,一下子讓汪雀心中“經常抱在懷裏各種盤的小貓咪突然變成了個大叔”的別扭消失得無影無蹤。汪雀“董哥去倉庫取東西了,崔哥一直沒有迴來。”維克多點點頭,他小心地邁下台階,感受著每一個截然不同的感覺“走吧,去找他們。”從手術台挪到門口的短短十幾步,他們用了一分多鍾,就在維克多想要伸手開門,門突然被猛地從外麵推開了。他趕緊向後多了下,才沒有被門板拍到。崔左荊一腳邁進來,看到堵在門口的熟悉身影,猛然愣住了。那每天修煉過後,坐在他床邊幫他淨化肌肉中酸痛的維克多,盒子中跪在重傷的朝聖者身邊,用最簡陋的條件為其動手術的維克多,在他被盒子黑暗劇情打擊得陰鬱時給他擁抱的維克多,時常在客廳中到處翻找酒瓶的維克多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最終和麵前的男人重合。“叔叔”少年猛地撲進了他懷裏,維克多身子搖晃了一下很快穩住,他抬手輕輕摟住崔左荊後背,笑著迴道“嗯,是我。”崔左荊用力抓著維克多衣服,抬起頭來,看到少年眼中的淚光,維克多無比自然地在他頭頂摸了下,就像父輩在關心疼愛的孩子“已經把感情拿迴來了嗎”和同崔左荊一起過來的董征對視一眼,維克多暗自一笑,心情說不上來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