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雖然因為徐鶯懷孕耽誤了些許行程,但最終還是在第二十天的時候到達了廣西渠洲。

    征伐安南的大軍就駐紮在這個的地方。遙遙望去,一片都是白涯涯的營帳。時有士兵訓練有素的在四處巡邏,穿著白衣的軍醫指揮著幾個小兵往四處潑灑一些液體,那液體傳來濃濃的藥味。徐鶯猜測,那應該是類似於消毒液之類的東西。

    有穿著鎧甲的將官帶著一隊穿鎖字甲的士兵迎麵走了過來,對朱挺拱手行過禮之後,而後兩人說了什麽,再接著,徐鶯便看到那將官揮手令士兵將裝著醫藥的馬車十分有序的牽走。

    徐鶯放下簾子,沒多久,便看到朱挺掀開了她馬車上的簾子,對她道:“娘娘,下將送你到帳篷裏稍作休息吧。”

    徐鶯問道:“殿下呢,殿下在何處。”

    朱挺顯得有些欲言又止,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娘娘,您知道殿下染了疫病,會傳染,此時不好讓您馬上去見。”

    徐鶯自己也知道是如此,隻是大抵不甘心,問道:“那我何時能見他?”說著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道:“我相信,朱僉事定會有法子的是吧?”

    朱挺在心裏苦笑,他有屁法子啊他,這次將太子的心肝寶貝帶到南疆來,偏偏這位心肝寶貝還懷著孕,他都怕他那位太子表哥會活剮了他。想著心裏又將太子妃埋怨了一番,讓誰來不好,非得讓個懷孕的侍妾來,不知道懷孕的人抵抗力差啊。

    想著又看到徐鶯滿含期盼的目光,盈盈的雙眼裏,仿佛他一拒絕,她便能馬上梨花帶雨一樣。朱挺到底還是不忍心看到她失望,隻好道:“娘娘先去帳篷休息,下將想想辦法幫您安排。”

    徐鶯道:“我相信僉事。”說著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也多謝僉事。”

    朱挺心道,特意說這一句,分明就是不相信,故意拿話將他不得不替她安排。

    朱挺沒在說什麽,讓人扶了她下馬車,而後送了她去帳篷。

    帳篷並不十分大,布置得十分幹淨整潔,裏麵放了床、榻、桌、椅、小幾、屏風,還有水壺、茶碗以及油燈等物,但盡管如此,這裏也比她在東宮的房間要簡陋許多,這甚至比不上在東宮梨香等人的房間。

    但出門在外,也沒有這麽多講究了。

    朱挺又指了身邊的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對她道:“這是紅玉和紅鐲,以後他們就在娘娘的帳子裏麵伺候,娘娘有什麽事,就吩咐他們兩人去做。”

    徐鶯看到她們模樣不出挑,但卻身材結實勻稱,手上還有老繭,一看就知道是常幹粗活的,甚或可能是練家子。

    聽到朱挺介紹她們,她們上前來對徐鶯屈身行了個禮,道:“見過娘娘。”

    徐鶯點了點頭,而後又聽得朱挺道:“軍中生活簡陋粗糙,令娘娘委屈之處,還請娘娘見諒。”

    徐鶯道:“無妨,我也不是沒有過過苦日子的,我以前在娘家的時候,日子比這還要簡樸,何況這裏有人伺候,住的地方也幹淨整潔,還有什麽可挑的。隻怕就是這些,也是令朱僉事廢了不少的心思。這還要多謝朱僉事了。”

    自己的好意被人感知且被感激,這種感覺總是不錯的,朱挺頓時心裏便愉快了幾分,看徐鶯也覺得更順眼了,笑著對徐鶯道:“那娘娘先稍作休息吧。”說完帶著人出去了。

    朱挺走後,徐鶯在小榻上坐下,用手捶了捶肩。這一路風塵仆仆,要說徐鶯不累那是假的,何況她懷著身孕,本來就是容易疲倦的。

    梨香見了,連忙接過她手中的活,用手輕輕的或捶或捏著她的肩膀。

    那名叫紅玉的姑娘突然笑著問徐鶯道:“娘娘,您要不要先洗個澡,我去給您打盆水來洗澡可好?”

    徐鶯連忙伸長了脖子問道:“可以洗澡嗎?”

    紅玉和紅鐲聽了,不由相視一笑,仿佛徐鶯問了一個好笑的問題,而後紅玉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這裏地處西南,氣候濕潤,並不缺水。離這不遠的地方就有條河,軍營裏也起了有水井。”

    徐鶯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對邊疆的印象還停留在幹燥的平沙曠野,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洗一次澡,卻忘了這裏是濕潤的西南。

    既然有誰洗澡,徐鶯希望要洗的。這時候的道路可不像現代的水泥路,一路行來,塵土飛揚,現在她滿身都沾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紅玉出去沒一會,接著便帶著幾個小士兵抬了幾桶水過來。

    徐鶯看到他們抬進來的熱水裏麵泛著青色,裏麵散發出一種濃濃的藥味。

    紅玉跟她解釋道:“裏麵放了一些防疫的藥材,如今軍營裏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洗澡都是用這種藥水。”

    徐鶯聽了點了點頭,令人將熱水抬到屏風後麵,而後脫了衣裳跨進了浴桶裏麵去。

    紅玉和紅鐲幫著梨香伺候她洗澡,徐鶯想起了什麽,問起她們道:“這裏瘟疫很嚴重嗎?”

    紅玉和紅鐲聽著露出了幾分悲天憫人之色,歎了一口氣,而後迴答徐鶯道:“剛開始的時候嚴重些,幾天之內,就有好二三千人接連染上疫病。好在殿下和穆將軍等人救治得當,令人將染病的人隔離,又每日檢查都將士們的身體,一經發現有不對的都先隔離,再就是每人每日都需飲用防疫的藥物,如今疫情遏製住了,每日染病的人也就二三十個。”

    也就是說,現在還是有人在不斷的染上疫病。

    紅玉又歎息道:“隻是殿下卻也染上了疫病。殿下自來了這裏後,對士兵一向親和,愛兵如子,這麽好的殿下,可惜……”說到這裏,紅玉卻沒有說下去了,頓了頓又道:“也是小石子不好,他自己生著病,卻帶殿下去找什麽護身符,這才連累得殿下也染上了疫病。”

    徐鶯聽到“護身符”三字,不由急切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紅玉解釋道:“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是殿下有一個隨身帶著從不離身的護身符,但有天卻掉了。後來小石子說他看到過,然後領了殿下去找。結果就連累了殿下也染上了他的疫病。”說著停了下,又替小石子說話道:“但這也不能全怪小石子,那時候小石子也不知道自己染了疫病,小石子最崇拜殿下,要是知道,他定然不會站到殿下旁邊的。”

    徐鶯不由想到太子出征前自己送給他的護身符,那時候她要太子天天戴著它,跟他說護身符會保他平安的。隻是沒想到,這護身符不僅沒有護得他平安,反而令他染上疫病。早知道如此,她當時就不應該送他護身符的。

    如今徐鶯都要後悔死了,她隻覺得太子會染上疫病,裏麵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勞。

    徐鶯又聽到說紅玉說的,染了病的小石子死了的事情,不由既害怕答案,又忍不住的問道:“染上疫病後會死人嗎?”

    紅玉點了點頭,道:“已經死了有好幾百人了,小石子就是其中一個。軍醫說染病的人的屍體也會過人,所以屍體都一把火燒了,最後連個屍體都留不住,可憐見的。不過現在好些了,死的人少了。隻是軍醫一直找不到疫病的原因,所以那些染病的人也都不見好,隻能這樣一日一日的熬著,說不好什麽時候熬不住就去了。”

    徐鶯想到染了疫病的太子,聽得心直往下墜。

    梨香見得徐鶯臉色不好,不由輕咳了聲,對紅玉使了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了。

    等洗完澡換過衣裳,徐鶯又在帳篷裏等了一會,直到下午太陽快下山的

    時候,朱挺才又重新來了她的帳篷裏。

    他對她行過了禮,而後對她道:“請娘娘隨下將來吧,下將領您去見殿下。”

    徐鶯點了點頭,而後跟著他出了門。

    太子的營帳離他們的帳篷有些遠,外麵用木材圍成了大大的一個圍欄,圍欄外麵有重兵把守。圍欄裏麵紮了好幾百頂的帳篷,其中最前麵的那頂最大最豪華,與其他的白色帳篷不同,它呈杏黃色。徐鶯猜測這裏就應該是隔離開來讓病人居住的地方,而最前麵的那頂帳篷自然該就是太子住的地方。

    朱挺給圍欄外麵駐守的士兵看了手中的腰牌,而後令他們開門。士兵開門後,朱挺領著她直接走到那頂杏黃色帳篷麵前,帳篷前麵還有另外的士兵站崗,前麵站了一個灰胡子的軍醫。

    朱挺走上前去和他說了幾句話,而後朱挺伸出手來給他把了脈,旁邊的小士兵又端了一盆黑乎乎的水來,朱挺伸手在水裏麵洗了洗,又接了另外一個士兵送上來的口罩戴上。接著迴過頭來看著她。

    徐鶯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來給軍醫把脈,軍醫在她手上把了一會,接著突然似有深意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徐鶯連忙心道遭了,她差點忘記了她有身孕的事情了,他不會不讓她進去吧。

    可是軍醫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麽。而後令旁邊的士兵端藥水給她洗手,給她分發了口罩。徐鶯想,既然他沒說不讓她進去,大概她此時進去,對她和孩子都是無礙的。

    戴上了口罩之後,徐鶯發現麵罩上麵也含了藥味。想是這些口罩應該是泡過藥水後烘幹的。

    等進了帳篷之後,徐鶯一眼便看到了太子。與她想象中的太子躺在床上病得動彈不得不同,太子是穿著一身褻衣坐在床上,麵容輕鬆,看著並不像十分重的樣子。他的對麵還坐了另外一個陌生的男子,那男子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器宇軒昂,昂藏七尺。臉上同樣帶著口罩。

    徐鶯的眼睛頓時濕潤起來,心裏所有的委屈、擔憂、害怕和不安,終是化成一聲沙啞的唿喊:“殿下。”

    太子聽到聲音迴過頭來,有些吃驚道:“鶯鶯?”

    徐鶯隻覺得自己淚如雨下,用力的點了點頭,道:“是,我是鶯鶯。”說著也管不了其他人還在,跑過去抱住他。

    太子剛想伸手將她迴抱住,但接著想到什麽,又急忙將她遠遠推開,而後皺了皺眉,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但接著又馬上想明白,他染病的消息既然

    已經傳迴了京中,東宮沒道理不派一個侍妾來照顧他。而鶯鶯,多半是他後院那些妻妾較量後,逼得最後由她這個娘家沒有依仗的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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