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初晴靠在會客廳外的牆上,光潔如新的白壁是說不出的寒涼。


    白,是清冷的色彩。而醫院更是無情的地方。


    她靠在牆壁上,背部的寒涼如鑽心般的冷,鑽心刺骨又是更多的失望。


    門縫的光透過走廊,在地毯上落下一點點金色的印記。


    屋內的人尚不知門外有人站著,也不知門外的人早已把屋內的景致看透。


    紀嶼寒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遊神見目光不經意地飄向了門外。


    房門虛掩,是無聲的安靜。亦如此刻詭異的氣氛,紀嶼寒的心不經意地劇烈跳動了一下,但很快又趨於平靜。


    同時,被紀嶼寒的目光所引,宋寧西也跟著看了眼屋外,不隻是心虛還是為何,此時他想看戲的心態全然消失殆盡。


    他不自然地悶咳一聲打破了二人尷尬的境地,“那個......”


    再次看了眼門外,滿心愧疚,好奇害死貓,說的就是他這樣。


    說出口的兩個字後麵又是漫長的沉默,宋寧西自詡有詭辯之才,但此刻卻是啞口無言。


    在宋寧西未說出口之際,紀嶼寒搶話,“這些事,我的確料到了。”


    紀嶼寒說話時很平靜,卻像一顆石子被投在平靜的湖麵上在聶初晴波瀾無狀的心海上濺起了淡淡波紋。


    可是無論是在一旁心虛的宋寧西還是站在門外心碎的聶初晴,他們都沒發現,紀嶼寒在說話時眼眸深處有一絲細小的痛苦之色。


    “你!”當宋寧西發現紀嶼寒的目光一直徘徊在門外時,心咯噔一下,難道他是故意的?


    紀嶼寒做事情向來不屑於解釋,但此時宋寧西卻希望他能夠解釋一番。


    作為朋友,他能清楚的知道紀嶼寒真實的目的,可是那個站在門外的人會知道嗎?


    於是他低歎了口氣,“你不覺得需要向我解釋一遍嗎?”


    “解釋?”紀嶼寒笑哼,“你明知道我做事狠厲毒辣不屑解釋,現在怎麽需要我好心解釋了?”


    宋寧西被噎了一句,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卻隻有死撐下去,“你做這件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桌麵上,茶杯中的熱水已經漸涼,嫋嫋茶香也在著凝重的氣氛中飄的無影無蹤。


    紀嶼寒傾了身子,想拿過宋寧西扔在桌上的煙盒。手伸到一半便深刻地感覺到腹部的鈍痛,手被硬生生的停留在空中,伸出去也不是,收迴來亦不想,於是,紀嶼寒便把手放了下來,搭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口中的苦澀用香煙無法緩解,用水更是無法祛除。他苦笑,“這件事隻有這樣做才會徹底結束。”


    “為了能徹底結束你不惜搭上無辜之人、甚至是你的性命?”宋寧西不解。


    “這樣才能置之死地而後。”


    宋寧西沒想到紀嶼寒會如此之言,一個心急,從凳子上站起來,“你知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邊的聲響打斷......


    ......


    聶初晴靠在牆壁上,雙腿的麻木讓她不能動彈。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幾個字像是燒紅的烙鐵刻在了她的心髒處,痛的想要流血,可是血流過後就隻會剩下那永遠去不掉的疤痕。


    而聶初晴認為,此時經曆的這件事就會是那去不掉的疤。


    心傷卻抵不過心涼,紀嶼寒和宋寧西的對話讓她涼透了心。


    她扯動幹澀的嘴角,頭一次發現原來笑比哭還難。


    一切都在紀嶼寒的計劃之中,綁架、受傷、甚至藍天......


    一件件一樁樁讓她晃神憂思之事卻對那個男人來說早已是成竹在胸。然而自己到底算個什麽呢?演員還是棋子?


    聶初晴自嘲,自己從內心深處發出的痛苦疼惜居然全是枉然。


    這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啊。


    “姐,你怎麽在這——”忽然間,耳邊傳來聶半夏的聲音。


    屋內的談論戛然而止,而聶初晴則抹去眼眶的濕潤下意識地看了眼屋內,像是無意卻是刻意地笑著說道,“哦,我剛剛醒來路過的。”話畢推開了會客廳的門,看著紀嶼寒一副好似驚訝的樣子,轉而對聶半夏說,“你呢?你怎麽在這?”


    聶初晴推開會客室的門,宋寧西一怔,看了眼紀嶼寒,看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更是心虛。


    在見到聶初晴身後的聶半夏後,連聲轉移了話題,“夏夏知道你受了傷,擔心的很。”


    宋寧西惶惶不安,他不能確定聶初晴是否完全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可是看她含笑,一切又是那麽的恐慌。


    而聶半夏發現房間內的氣氛有些詭異,跟著進入了會客廳後,拉過聶初晴的手,看了會她的傷勢。


    心懷不滿地說道,“你看你,上次就跌傷了手,這會又傷了手,以後會不會落下病根啊?”


    聶半夏滿心思都是聶初晴的身體,看著她脖上圍著紗布、手腕腳腕上也纏著膠布滿眼憂愁。


    可再看著宋寧西旁邊的紀嶼寒,發現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歎了口氣,“要是姨媽知道你們都變成了傷兵,不從樓下拄著拐杖跑上來才怪!”


    聶雪玲和他們住在同一家醫院,但是樓上vip病房保護措施做的強,沒有任何的傷員信息下漏。因此聶雪玲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聽見聶半夏嘴裏提到了聶雪玲,麵色自然了不少,幾日都沒見到姨媽,心中自然是想念的很。


    她拍了拍聶半夏的手背囑咐道,“等我身上的疤淡一點就下去看姨媽。”話畢她神色憂鬱地看了眼紀嶼寒,一秒恢複如常繼續的說,“我受傷的事不準和姨媽說,聽見沒?”


    其實不用聶初晴單獨說,聶半夏也知道受傷是何等大事。小時候姨媽把她們照顧的那叫一個細心備至,不讓她們動任何危險的東西,再加上聶初晴身體情況特殊,便更加成了國寶。


    聶半夏收到命令,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敬了個軍禮,提著嗓子保證,“收到!”


    聶半夏的可愛動作逗樂了一旁的人,耍寶完畢她拉著聶初晴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會客室。


    當然,她沒注意到這裏早已波濤暗湧。


    她坐在聶初晴旁邊,而聶初晴卻坐在了紀嶼寒旁邊。


    兩人中間仿佛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在接下來的互動中表現的甚是疏遠。


    聶半夏伸手推了推聶初晴的手臂,宋寧西早就把紀嶼寒如何救聶初晴於水火的事和她說明。


    於是她便故意問,“姐,未來姐夫舍命救你,你會不會很感動?”


    說完,聶初晴便是一愣,身子一僵,怔了好長一會。


    “這哪是舍命,你說的太重了。”紀嶼寒聞言,笑了,搶過話頭。


    聶半夏聽了卻不以為然,自顧自說道,“這還不是舍命?”指了指他的腹部,“據說都一個窟窿了。”


    聶初晴一句話沒說,聽著聶半夏和紀嶼寒的互動,心裏卻愈發寒冷。


    舍命?怕是不盡然吧,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或許才為真。


    想到這,手指莫名地抖了下。接著便有張大手覆了上來。


    聶初晴心一驚,想要立刻抽手而出。但那隻大手卻趁空鑽入了她的手指縫隙順勢相握。


    十指交纏又是心的交纏,可是這一刻,她竟沒有以往那種溫暖直達心底的感覺。


    掌心的炙熱讓她無法是從,想要抽離卻抽離不出,抬頭看紀嶼寒,卻被他無害的微笑撫慰了心神。


    “你手涼,我給你捂捂。”紀嶼寒揚起溫潤的笑容在無意間解釋了自己不放手的原因。


    一旁聶半夏看著這甜蜜蜜的互動難免羨慕,“你們這對苦命鴛鴦,病房內都秀恩愛,就不怕秀恩愛死得快?”


    原是一句打趣,卻刺在了聶初晴的心上。


    可不是麽,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也隻不過是紀嶼寒的一枚棋子,揭露了這個事實,以後兩人哪有恩愛可言?


    聶初晴自嘲地笑了聲,臉頰上的笑容卻是泛著淡淡的苦澀。


    她無言,殊不知所有的神情卻落在了紀嶼寒的眼裏,紀嶼寒抿唇握著聶初晴的手用了力。


    倏而,手背一緊。聶初晴收起了自嘲,不解地看紀嶼寒。


    他想幹什麽?


    紀嶼寒眼底流露出的全然是對聶初晴的寵溺,但這種情愫卻讓聶初晴無法看懂。


    “去填一些熱茶吧。”紀嶼寒突然開口像是要支開她一般。


    聶初晴狐疑的眼神從紀嶼寒臉上一掃而過,接著沒有允諾就垂眸起身。


    待聶初晴出門,宋寧西便再也忍不住坐在原先聶初晴坐的位置。


    一手搭著聶半夏的肩,一手摸著下巴對紀嶼寒說,“她知道了?”


    紀嶼寒苦笑,“她知沒知道你不是很清楚嗎?”


    宋寧西一頓,無奈搖頭,“我的錯。”


    一旁無辜的聶半夏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突然就插一句,“知道什麽?”


    宋寧西這才把目光轉到聶半夏身上,又無奈又好笑地拍著她腦袋,“你居然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闖禍了都不知道。”


    闖禍?聶半夏驚的長大了嘴,飯可以亂吃,罪名可不能亂立。


    “我闖什麽禍了?”聶半夏連聲問,“你倒是說說我怎麽闖禍了,冤枉我的話,要你好看!”


    聶半夏一邊連聲質問一邊氣唿唿地等宋寧西的解釋,隻是解釋沒等來,就被宋寧西拉了出去。


    “哎,你拉我幹什麽啊?”聶半夏喋喋不休。


    “閉嘴。”宋寧西看了眼紀嶼寒,嗬厲。


    聶半夏在糊塗中被宋寧西帶走,待聶初晴迴來時,會客室隻有靜坐在沙發上的紀嶼寒一人。


    倏然間,溫暖的室內竟刮起了寒風。聶初晴蠕動嘴唇,想要說的話竟然被噎在嗓子裏說不出來。


    “有什麽話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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