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茫都市
來生做你胸前的朱砂痣 作者：濟水清風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了，蕭明白了，眼前繁華的萬家燈火對蕭是陌生的，不是自己的世界。而遠在千裏之外的農舍籬牆，河道山川卻是蕭了如指掌的，那是蕭的樂園，那是蕭的靈魂……
蕭，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坎坷的人生，曲折的感情，所有的經曆幾乎一直在與厄運同舞，也打造了他異於常人的思維與處世之道，精明、強幹、睿智、浪漫……折射出他中年成熟男人獨特的人格魅力。
蕭的成長曆程，從蹣跚學步開始，經曆了無數次坎坷與曲折、受傷與蒙羞，最終才學會了做人的。好奇與叛逆的性格給他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帶來了諸多的麻煩與困難，也打造磨礪了他內心的堅韌。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不過，嫦娥的眼睛看上去憂傷暗布，流溢出淺紫色的哀愁和淒迷。桂樹的枝葉婆婆娑娑，有淡香彌漫，絲絲縷縷，揮之不去。蕭的心思呈深藍色，如同靜海深流，淒迷朦朧的眼光中，透過氤氳繚繞的煙霧，記憶穿過時空的隧道，飄蕩迴久遠的童年……
蕭出生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是當時典型的工農結合家庭。父親遠在七八百公裏外的鄰省都市上班，蕭隨母親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家鄉，對家鄉有濃濃的根深蒂固的眷戀。童年的故鄉有清清的河水可以嬉戲，有酸甜可口的野果，有淳樸的鄉情和高高的老鴉窩……多少次在夢裏相會，河水的暢意，田原的狂野，大柿樹上的童趣……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情結是蕭一生撕扯不去、夢牽魂繞的根之所在。
蕭，是龐大家族中這代孩子的老大。從小就以玩劣聞名十裏八鄉，有九歲跟著爺爺奶奶在陝西鹹陽上學，因想母親獨自往家跑的曆史；有十五歲離家出走，流浪大半個中國的“榮耀”。他有一身好抱打不平江湖義氣的性格，在三鄰五村很有人緣，在年輕人中很有威望。
蕭今生把自己放漂過許多次，但真正的漂泊有兩次……那些流浪的日子是年少的無畏與淒惶，深深地鐫刻在蕭的記憶深處。
也許他喜歡那種感覺，也許漂泊太自由，可以無拘無束地放任自己。即便沒有生活保障，沒有安全係數，有說不完的艱辛與苦辣也毫不畏懼……
第一次是年紀還小，九歲從陝西盛平往河南濟水……
在七八十年代，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到城裏上學，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和恐懼心理，還夾雜著對新環境的好奇心。常常惹出同齡人認為可笑的笑話來，遭到取笑，受到別人另類的眼光，成為被作弄的對象。
蕭那年七歲。隨爸爸去陝西陳倉氮肥廠子弟學校上學，平時野慣了的山林河道沒有了，玩慣了的夥伴沒有了，熟悉的環境沒有了……望著天空飄蕩的黑煙想，城裏的天怎麽是黑的呀！那有老家藍藍的天漂亮呀！看著廠裏排出的汙水想，河裏的水怎麽是熱的呀！裏麵有魚蟹嗎？……看著寬廣的馬路，漂亮的樓房，城裏還是美。
晚上睡覺做了個夢，自己也穿著城裏孩子的漂亮衣服、小皮鞋，在轉呀！轉呀！轉呀！……哈！哈！哈！笑醒了。一看，媽媽做的衣服，千層底的布鞋還在身邊，那份懊悔和羨慕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到了學校，哇！好漂亮呀！高高的樓房，寬敞的教室，明亮的窗戶，整齊的木頭桌椅是農村的小教室無法比擬的。那破舊的教室，泥巴壘的課桌，磚頭椅子永遠告別了。蕭美滋滋地憧憬著自己的未來，一種脫離苦海的笑意洋溢在他幼稚的小臉上，能不高興嗎？蕭從一個農村的土娃娃一躍成了城裏的孩子。
“怎麽來了個土八路”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衝進了耳膜，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幾個男孩子興奮的跳了起來。剛才得意的笑容僵在蕭稚嫩的臉上，一種敵意的憤怒爬上蕭的眉頭，不由握緊了雙拳。老師和爸爸說什麽，蕭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幾天風平浪靜地過去了，蕭除了和同路鄰班的利利一同上學、放學外，那天的敵意也在隨著時間的流失漸漸地淡薄了。
一天下午上體育課，老師把全班同學領到一個豎起來的鐵架子前說：
“今天爬竿，誰爬過嗎？”
“老師，和爬樹一樣嗎？我在老家爬得比這還高呢！”蕭得意洋洋搶著說道。
“哦！你來試試。”蕭聽了，三步並著兩步就過去了，把衣服紮在褲子裏，“噌，噌，噌……”就上去了。
在同學們羨慕的眼光裏蕭滑了下來，老師說：“好！就像汪蕭一樣，每個人爬一遍。”
老師說完就交待給班長走了。剛開始，同學們還一個挨一個地爬，膽大的爬到竿頂，膽小的就爬兩下，有幾個女同學就比劃了兩下。沒有爬過一半人，有的就跑去別的地方玩去了。輪到了蕭，蕭剛走到跟前，幾個男同學就圍住竿子，不讓蕭爬。蕭左衝右撞也搶不到，在他們得意的眼光裏，蕭無奈地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留戀的目光爬在蕭無助、幼稚的臉上，邊走邊喃喃自語：什麽破玩意，老家的樹比這高多了。
離的遠了，蕭在尋找著自己的樂園，無意間望著校園牆外高高挺立的楊樹想：不讓我爬竿，我爬樹。蕭望著不遠處的鐵大門，有了主意，溜過去從欄杆中間鑽了出去。到一棵楊樹前，三下五除二就竄了上去，登高可以望遠，蕭立刻被遠處旖旎的風光吸引住了。他不停地變換著方向遠眺遠方的景色，宛如電線杆一樣聳立著的煙囪，宛如火柴盒一樣大小的房子，宛如螻蟻一樣匆匆行走的路人……
時間久了，乏味、厭煩的心緒就彌漫開了，在樹上覺得沒意思，就折了許多樹枝下來。坐在樹根前編起了帽子，戴上遮陽的帽子，蕭發現了地上，樹上源源不斷爬來爬去的螞蟻。蕭饒有興致地在螞蟻來來去去的路上設置了一道道障礙，用草梗驅趕著它們……時間在一秒秒地過去，蕭卻渾然忘了時間，不知道在蕭貪玩的時候，老師和同學們找不到他，學校已經鬧翻了天。爸爸從單位被叫來了學校，同學們被三五一組的分開找他，蕭卻在樹下安然地睡著了……
當蕭睡眼惺忪被同學拉到老師麵前時，那狼狽的表情至今記憶猶新。
“老師，他還毀壞樹木。”找蕭的男同學又幫他加了一條罪狀，蕭低著頭想：什麽跟什麽呀！我們老家的樹任你折著玩，還定罪，哼！城裏人就是小氣。蕭被老師嚴厲的批評著，委屈的淚水在蕭眼裏打著轉，如果……
蕭被爸爸帶迴了爸爸的宿舍，看著蕭可憐巴巴的樣子，爸爸說：“你怎麽可以逃學呢？”“我……”委屈的淚水一下子撲了出來……
傍晚，蕭坐在外麵旋轉的鐵樓梯上，忘著漸漸西沉的夕陽發呆，沒有了往日淘氣的心情。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了，蕭明白了，眼前繁華的萬家燈火對他是陌生的，不是自己的世界。而遠在千裏之外的農舍籬牆，河道山川卻是蕭了如指掌的，那是蕭的樂園，那是蕭的靈魂……
“媽媽…”蕭仰天長嚎！淒迷，失望的喊聲像一把利劍穿破深邃的夜空，被夜的厚重吞噬的無影無蹤，宛如一隻在草原與父母失散的幼狼。思慕的淚水如小河流水一樣，涓涓流淌在他幼稚的小臉上……
日子在不鹹不淡地流失，蕭在日月輪迴中穿梭。這裏沒有清清的河水可以嬉戲，這裏沒有可口的野果，這裏沒有淳樸的鄉情和高高的老鴉窩……多少次在夢裏相會，河水的暢意，田野的狂野，大柿樹上的童趣……醒來時，淚水沾滿了枕巾。
半年後，由於種種原因廠裏不讓農村子弟寄讀了。望著爸爸緊鎖的雙眉，無奈的目光，蕭卻在心裏竊喜：哈哈！我可以迴去了，久違的家鄉，再也不用做夢了。
事願人違，爸爸和爺爺奶奶聯係好了，讓蕭去鹹陽盛平上學。思鄉的愁緒再次爬在蕭稚嫩的臉上，站在高高的旋轉的鐵樓梯上想：媽媽，蕭什麽時候能迴到您身邊……
在盛平西關小學蕭做了插班生，不知不覺幾個月過去了。一天，老師說：“汪蕭，迴去讓你家長來一下。”原來蕭期中考試兩門都不及格。
下午放學，蕭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一付無精打采的樣子懶懶地拖著書包，一路上踢著一塊小石頭想：怎麽辦呢？說，肯定要挨叔叔的揍了；不說，怎麽向老師交待呢？在說與不說的矛盾中，在害怕與無奈的糾纏裏，蕭迴到了家。看著在身邊來來去去的爺爺、奶奶和叔叔，蕭茫然地望著天空發呆……
猛然間，媽媽滿含笑容慈愛的麵容在蕭麵前一閃，對，明天迴老家找媽媽。蕭也突然被自己這個膽大的念頭嚇了一跳，老家離這裏千裏之遙，自己怎麽迴去呢？可又怎麽給爺爺奶奶說呢？在難言與無奈，害怕與內疚的複雜心理下，蕭渡過了傍晚。
一切都在平靜中渡過，和往日沒有什麽區別，有的就是蕭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沉重與無奈。
早上，慢吞吞地吃著早飯，望著爺爺奶奶，無言地內疚和無奈在蕭幼稚的臉上遊走。吃完飯，順手拿了個饅頭塞進了書包，一步三迴頭地走出家門。在巷子口，迴頭望了許久許久……深深吸了口氣，咬著牙，義無反顧地轉身向學校相反的方向邁出返鄉的腳步。
在矛盾與無奈的思緒中走出了城區，天開始瀝瀝拉拉地飄起了小雨。細小的雨點沒有一點兒節奏，從天而降，隨風飄搖。不均勻、不連續，一絲絲、一陣陣……蕭仰望著蒼天想：你湊什麽熱鬧呀！為我送行嗎？
在城外不遠的汽車站，蕭眉頭緊鎖正愁著怎麽上車呢！抬頭看見一位伯伯吃力地拎著一個包裹走來。有了，蕭衝過去幫他抬起來。來到汽車站牌下，那位伯伯摸著蕭的頭笑著說：“謝謝。”蕭望著憨厚、木衲的伯伯笑了笑。一會，開往西安的班車過來了，蕭熱情地幫伯伯抬著包裹上了車。售票員還以為瘦小、單薄的蕭是伯伯帶的孩子呢！天真、狡詐地微笑彌漫在蕭幼稚的小臉上。在顛簸的班車上，蕭好奇地打量著上上下下的旅客，腦子裏一片茫然。
兩個小時的顛簸，來到了陝西省的省會——西安。
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出了汽車站，哇！這麽大的地方，怎麽走呢？蕭迷茫的表情不亞於劉老姥姥進了大觀園。突然，一輛公交車從他身邊開過。對，公共汽車。蕭急忙奔向不遠的公交車站，瞅著一個挨著一個的公交站牌。認字不認字啃著半個字，老師這麽說的，一邊想一邊在站牌上尋找火車站。有了，終於在21路車的後麵找到了。隨著蜂擁的人群混上21路車，也沒有人注意瘦小、單薄的蕭是誰的孩子，就這樣在忐忑的心情下，一會工夫就到了火車站。
蕭迷茫地望著那一排高高的房子，該去哪裏呢？行李房、候車室、售票廳，眼睛在來來迴迴地穿梭著……蕭腦海裏突然閃現出爸爸帶自己來的時候，是先去售票廳買票，然後去候車室等車，然後……蕭開心的笑了，先去售票廳看看。蕭一路小跑，書包在屁股後麵隨著他顛簸的腳步拍打著他的屁股，像一匹被皮鞭抽打著的小馬駒，轉眼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了。
在售票廳，望著龐大的時刻表，蕭一臉不知所措地茫然，宛如一隻獵狗逮住了一隻畏縮的刺蝟，涎水下垂，卻難以下手。
“那，那，寶雞——新鄉的，十一點到，三站台，晚上到洛陽。”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好熟悉的地名，那是家鄉的城市，一種竊喜湧上心頭。緊緊地盯著他們，就能迴到久別的家鄉，見到慈愛的媽媽。蕭靠在一根柱子上，不遠不近地盯著那兩個陌生人，眼睛在死死地瞅著他們，生怕眨眼間他們會在視野中消失。在那緊張的半個小時裏，蕭的小手捏出了一手的汗。終於，他們捏著兩張票轉身走了出去，蕭急忙追上去，生怕錯一步跟丟了，怎麽辦呢！隨著擁來擁去的人群，混進了侯車室，蕭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瞅著他們，拿出早上塞在書包裏的饅頭，邊吃邊苦苦思索著：怎麽上車呢？
時間在不慌不忙中流失，蕭在苦思冥想裏煎熬著……
“旅客同誌們，由寶雞開往新鄉的51687次客車，馬上就要進站了，有乘坐51687次客車的旅客，請在進站口排隊進站……”突然，候車室裏的廣播喊叫起來。
隨著廣播的喊叫聲，隻見那兩個人站了起來，蕭一躍而起向他們靠近。隨著慢慢移動的人流，漸漸接近檢票的地方，蕭的小心肝像揣了二十五隻小兔子——百爪撓心啊！在接近欄杆的一瞬間，蕭側身擠到那兩人的前麵，有個人摸了摸蕭的頭，蕭扭頭給他做了個鬼臉，他憨厚地笑了，一切仿佛是冥冥中神的相助，蕭順利地混過了檢票的關口。
啊！蕭如一隻跳躍在枝頭的雀兒一樣，興奮地蹦蹦跳跳在人流中穿行。
走上了站台，蕭緊張的神經再次提了起來，還有列車員那一關呢！蕭躲在站台的一隅，觀察著上車的旅客，擁擠的旅客在車門口根本沒有一點秩序，顯然沒有剛才那麽嚴。得意、狡黠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蕭的小臉上，躍起就紮進擁擠的人堆，在擁擠的車門口，抓住一位伯伯的行李，順利的混上了車。
蕭，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坎坷的人生，曲折的感情，所有的經曆幾乎一直在與厄運同舞，也打造了他異於常人的思維與處世之道，精明、強幹、睿智、浪漫……折射出他中年成熟男人獨特的人格魅力。
蕭的成長曆程，從蹣跚學步開始，經曆了無數次坎坷與曲折、受傷與蒙羞，最終才學會了做人的。好奇與叛逆的性格給他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帶來了諸多的麻煩與困難，也打造磨礪了他內心的堅韌。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不過，嫦娥的眼睛看上去憂傷暗布，流溢出淺紫色的哀愁和淒迷。桂樹的枝葉婆婆娑娑，有淡香彌漫，絲絲縷縷，揮之不去。蕭的心思呈深藍色，如同靜海深流，淒迷朦朧的眼光中，透過氤氳繚繞的煙霧，記憶穿過時空的隧道，飄蕩迴久遠的童年……
蕭出生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是當時典型的工農結合家庭。父親遠在七八百公裏外的鄰省都市上班，蕭隨母親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家鄉，對家鄉有濃濃的根深蒂固的眷戀。童年的故鄉有清清的河水可以嬉戲，有酸甜可口的野果，有淳樸的鄉情和高高的老鴉窩……多少次在夢裏相會，河水的暢意，田原的狂野，大柿樹上的童趣……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情結是蕭一生撕扯不去、夢牽魂繞的根之所在。
蕭，是龐大家族中這代孩子的老大。從小就以玩劣聞名十裏八鄉，有九歲跟著爺爺奶奶在陝西鹹陽上學，因想母親獨自往家跑的曆史；有十五歲離家出走，流浪大半個中國的“榮耀”。他有一身好抱打不平江湖義氣的性格，在三鄰五村很有人緣，在年輕人中很有威望。
蕭今生把自己放漂過許多次，但真正的漂泊有兩次……那些流浪的日子是年少的無畏與淒惶，深深地鐫刻在蕭的記憶深處。
也許他喜歡那種感覺，也許漂泊太自由，可以無拘無束地放任自己。即便沒有生活保障，沒有安全係數，有說不完的艱辛與苦辣也毫不畏懼……
第一次是年紀還小，九歲從陝西盛平往河南濟水……
在七八十年代，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到城裏上學，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和恐懼心理，還夾雜著對新環境的好奇心。常常惹出同齡人認為可笑的笑話來，遭到取笑，受到別人另類的眼光，成為被作弄的對象。
蕭那年七歲。隨爸爸去陝西陳倉氮肥廠子弟學校上學，平時野慣了的山林河道沒有了，玩慣了的夥伴沒有了，熟悉的環境沒有了……望著天空飄蕩的黑煙想，城裏的天怎麽是黑的呀！那有老家藍藍的天漂亮呀！看著廠裏排出的汙水想，河裏的水怎麽是熱的呀！裏麵有魚蟹嗎？……看著寬廣的馬路，漂亮的樓房，城裏還是美。
晚上睡覺做了個夢，自己也穿著城裏孩子的漂亮衣服、小皮鞋，在轉呀！轉呀！轉呀！……哈！哈！哈！笑醒了。一看，媽媽做的衣服，千層底的布鞋還在身邊，那份懊悔和羨慕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到了學校，哇！好漂亮呀！高高的樓房，寬敞的教室，明亮的窗戶，整齊的木頭桌椅是農村的小教室無法比擬的。那破舊的教室，泥巴壘的課桌，磚頭椅子永遠告別了。蕭美滋滋地憧憬著自己的未來，一種脫離苦海的笑意洋溢在他幼稚的小臉上，能不高興嗎？蕭從一個農村的土娃娃一躍成了城裏的孩子。
“怎麽來了個土八路”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衝進了耳膜，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幾個男孩子興奮的跳了起來。剛才得意的笑容僵在蕭稚嫩的臉上，一種敵意的憤怒爬上蕭的眉頭，不由握緊了雙拳。老師和爸爸說什麽，蕭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幾天風平浪靜地過去了，蕭除了和同路鄰班的利利一同上學、放學外，那天的敵意也在隨著時間的流失漸漸地淡薄了。
一天下午上體育課，老師把全班同學領到一個豎起來的鐵架子前說：
“今天爬竿，誰爬過嗎？”
“老師，和爬樹一樣嗎？我在老家爬得比這還高呢！”蕭得意洋洋搶著說道。
“哦！你來試試。”蕭聽了，三步並著兩步就過去了，把衣服紮在褲子裏，“噌，噌，噌……”就上去了。
在同學們羨慕的眼光裏蕭滑了下來，老師說：“好！就像汪蕭一樣，每個人爬一遍。”
老師說完就交待給班長走了。剛開始，同學們還一個挨一個地爬，膽大的爬到竿頂，膽小的就爬兩下，有幾個女同學就比劃了兩下。沒有爬過一半人，有的就跑去別的地方玩去了。輪到了蕭，蕭剛走到跟前，幾個男同學就圍住竿子，不讓蕭爬。蕭左衝右撞也搶不到，在他們得意的眼光裏，蕭無奈地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留戀的目光爬在蕭無助、幼稚的臉上，邊走邊喃喃自語：什麽破玩意，老家的樹比這高多了。
離的遠了，蕭在尋找著自己的樂園，無意間望著校園牆外高高挺立的楊樹想：不讓我爬竿，我爬樹。蕭望著不遠處的鐵大門，有了主意，溜過去從欄杆中間鑽了出去。到一棵楊樹前，三下五除二就竄了上去，登高可以望遠，蕭立刻被遠處旖旎的風光吸引住了。他不停地變換著方向遠眺遠方的景色，宛如電線杆一樣聳立著的煙囪，宛如火柴盒一樣大小的房子，宛如螻蟻一樣匆匆行走的路人……
時間久了，乏味、厭煩的心緒就彌漫開了，在樹上覺得沒意思，就折了許多樹枝下來。坐在樹根前編起了帽子，戴上遮陽的帽子，蕭發現了地上，樹上源源不斷爬來爬去的螞蟻。蕭饒有興致地在螞蟻來來去去的路上設置了一道道障礙，用草梗驅趕著它們……時間在一秒秒地過去，蕭卻渾然忘了時間，不知道在蕭貪玩的時候，老師和同學們找不到他，學校已經鬧翻了天。爸爸從單位被叫來了學校，同學們被三五一組的分開找他，蕭卻在樹下安然地睡著了……
當蕭睡眼惺忪被同學拉到老師麵前時，那狼狽的表情至今記憶猶新。
“老師，他還毀壞樹木。”找蕭的男同學又幫他加了一條罪狀，蕭低著頭想：什麽跟什麽呀！我們老家的樹任你折著玩，還定罪，哼！城裏人就是小氣。蕭被老師嚴厲的批評著，委屈的淚水在蕭眼裏打著轉，如果……
蕭被爸爸帶迴了爸爸的宿舍，看著蕭可憐巴巴的樣子，爸爸說：“你怎麽可以逃學呢？”“我……”委屈的淚水一下子撲了出來……
傍晚，蕭坐在外麵旋轉的鐵樓梯上，忘著漸漸西沉的夕陽發呆，沒有了往日淘氣的心情。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了，蕭明白了，眼前繁華的萬家燈火對他是陌生的，不是自己的世界。而遠在千裏之外的農舍籬牆，河道山川卻是蕭了如指掌的，那是蕭的樂園，那是蕭的靈魂……
“媽媽…”蕭仰天長嚎！淒迷，失望的喊聲像一把利劍穿破深邃的夜空，被夜的厚重吞噬的無影無蹤，宛如一隻在草原與父母失散的幼狼。思慕的淚水如小河流水一樣，涓涓流淌在他幼稚的小臉上……
日子在不鹹不淡地流失，蕭在日月輪迴中穿梭。這裏沒有清清的河水可以嬉戲，這裏沒有可口的野果，這裏沒有淳樸的鄉情和高高的老鴉窩……多少次在夢裏相會，河水的暢意，田野的狂野，大柿樹上的童趣……醒來時，淚水沾滿了枕巾。
半年後，由於種種原因廠裏不讓農村子弟寄讀了。望著爸爸緊鎖的雙眉，無奈的目光，蕭卻在心裏竊喜：哈哈！我可以迴去了，久違的家鄉，再也不用做夢了。
事願人違，爸爸和爺爺奶奶聯係好了，讓蕭去鹹陽盛平上學。思鄉的愁緒再次爬在蕭稚嫩的臉上，站在高高的旋轉的鐵樓梯上想：媽媽，蕭什麽時候能迴到您身邊……
在盛平西關小學蕭做了插班生，不知不覺幾個月過去了。一天，老師說：“汪蕭，迴去讓你家長來一下。”原來蕭期中考試兩門都不及格。
下午放學，蕭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一付無精打采的樣子懶懶地拖著書包，一路上踢著一塊小石頭想：怎麽辦呢？說，肯定要挨叔叔的揍了；不說，怎麽向老師交待呢？在說與不說的矛盾中，在害怕與無奈的糾纏裏，蕭迴到了家。看著在身邊來來去去的爺爺、奶奶和叔叔，蕭茫然地望著天空發呆……
猛然間，媽媽滿含笑容慈愛的麵容在蕭麵前一閃，對，明天迴老家找媽媽。蕭也突然被自己這個膽大的念頭嚇了一跳，老家離這裏千裏之遙，自己怎麽迴去呢？可又怎麽給爺爺奶奶說呢？在難言與無奈，害怕與內疚的複雜心理下，蕭渡過了傍晚。
一切都在平靜中渡過，和往日沒有什麽區別，有的就是蕭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沉重與無奈。
早上，慢吞吞地吃著早飯，望著爺爺奶奶，無言地內疚和無奈在蕭幼稚的臉上遊走。吃完飯，順手拿了個饅頭塞進了書包，一步三迴頭地走出家門。在巷子口，迴頭望了許久許久……深深吸了口氣，咬著牙，義無反顧地轉身向學校相反的方向邁出返鄉的腳步。
在矛盾與無奈的思緒中走出了城區，天開始瀝瀝拉拉地飄起了小雨。細小的雨點沒有一點兒節奏，從天而降，隨風飄搖。不均勻、不連續，一絲絲、一陣陣……蕭仰望著蒼天想：你湊什麽熱鬧呀！為我送行嗎？
在城外不遠的汽車站，蕭眉頭緊鎖正愁著怎麽上車呢！抬頭看見一位伯伯吃力地拎著一個包裹走來。有了，蕭衝過去幫他抬起來。來到汽車站牌下，那位伯伯摸著蕭的頭笑著說：“謝謝。”蕭望著憨厚、木衲的伯伯笑了笑。一會，開往西安的班車過來了，蕭熱情地幫伯伯抬著包裹上了車。售票員還以為瘦小、單薄的蕭是伯伯帶的孩子呢！天真、狡詐地微笑彌漫在蕭幼稚的小臉上。在顛簸的班車上，蕭好奇地打量著上上下下的旅客，腦子裏一片茫然。
兩個小時的顛簸，來到了陝西省的省會——西安。
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出了汽車站，哇！這麽大的地方，怎麽走呢？蕭迷茫的表情不亞於劉老姥姥進了大觀園。突然，一輛公交車從他身邊開過。對，公共汽車。蕭急忙奔向不遠的公交車站，瞅著一個挨著一個的公交站牌。認字不認字啃著半個字，老師這麽說的，一邊想一邊在站牌上尋找火車站。有了，終於在21路車的後麵找到了。隨著蜂擁的人群混上21路車，也沒有人注意瘦小、單薄的蕭是誰的孩子，就這樣在忐忑的心情下，一會工夫就到了火車站。
蕭迷茫地望著那一排高高的房子，該去哪裏呢？行李房、候車室、售票廳，眼睛在來來迴迴地穿梭著……蕭腦海裏突然閃現出爸爸帶自己來的時候，是先去售票廳買票，然後去候車室等車，然後……蕭開心的笑了，先去售票廳看看。蕭一路小跑，書包在屁股後麵隨著他顛簸的腳步拍打著他的屁股，像一匹被皮鞭抽打著的小馬駒，轉眼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了。
在售票廳，望著龐大的時刻表，蕭一臉不知所措地茫然，宛如一隻獵狗逮住了一隻畏縮的刺蝟，涎水下垂，卻難以下手。
“那，那，寶雞——新鄉的，十一點到，三站台，晚上到洛陽。”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好熟悉的地名，那是家鄉的城市，一種竊喜湧上心頭。緊緊地盯著他們，就能迴到久別的家鄉，見到慈愛的媽媽。蕭靠在一根柱子上，不遠不近地盯著那兩個陌生人，眼睛在死死地瞅著他們，生怕眨眼間他們會在視野中消失。在那緊張的半個小時裏，蕭的小手捏出了一手的汗。終於，他們捏著兩張票轉身走了出去，蕭急忙追上去，生怕錯一步跟丟了，怎麽辦呢！隨著擁來擁去的人群，混進了侯車室，蕭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瞅著他們，拿出早上塞在書包裏的饅頭，邊吃邊苦苦思索著：怎麽上車呢？
時間在不慌不忙中流失，蕭在苦思冥想裏煎熬著……
“旅客同誌們，由寶雞開往新鄉的51687次客車，馬上就要進站了，有乘坐51687次客車的旅客，請在進站口排隊進站……”突然，候車室裏的廣播喊叫起來。
隨著廣播的喊叫聲，隻見那兩個人站了起來，蕭一躍而起向他們靠近。隨著慢慢移動的人流，漸漸接近檢票的地方，蕭的小心肝像揣了二十五隻小兔子——百爪撓心啊！在接近欄杆的一瞬間，蕭側身擠到那兩人的前麵，有個人摸了摸蕭的頭，蕭扭頭給他做了個鬼臉，他憨厚地笑了，一切仿佛是冥冥中神的相助，蕭順利地混過了檢票的關口。
啊！蕭如一隻跳躍在枝頭的雀兒一樣，興奮地蹦蹦跳跳在人流中穿行。
走上了站台，蕭緊張的神經再次提了起來，還有列車員那一關呢！蕭躲在站台的一隅，觀察著上車的旅客，擁擠的旅客在車門口根本沒有一點秩序，顯然沒有剛才那麽嚴。得意、狡黠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蕭的小臉上，躍起就紮進擁擠的人堆，在擁擠的車門口，抓住一位伯伯的行李，順利的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