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奉初年,六月十二。天降的暴雨,消散了暑氣炎悶的同時,對於本計劃要出行的人來說卻也算不上是個好日子。

    下了朝,步上自己的龍輦,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即使有人護著,到聖宮的時候夏流月的龍袍依然被被雨水打個透濕。

    進了太和殿,像往常一樣張手任茉舞他們為自己換上了一些輕便的衣服,一陣的兵荒馬亂過後,夏流月已經一身幹爽的靠在自己經常躺臥的搖椅上,舒適的享受這段難得的悠閑時光了。

    “偷得浮生半日閑……”不知怎的流月的腦海中很突然的蹦出這句話,凝眉細細想來,這段日子自己的確是沒有好好的休息過,除了每天忙於上朝外,她還要處理那些‘抱恙’的臣子所不能完成的工作,再加上四國使臣的來京所不得不作出的額外部署,讓夏流月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身心具疲處於崩潰的邊緣了。

    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流月的目光不自覺的從敞的大開的窗子向外望去,天水相接處是一片的蒼茫,流月思緒飄遠出神的想著,覺得這場雨隻要不落在梅江沿岸,無論下在哪裏都會讓她覺得是種上蒼的眷顧。早朝時見到遠在梅江賑災的秦羽上奏的那本一切均好的折子,是她在這段不堪思慮的日子所感受到的最為欣慰的事情,那個心思深沉到讓自己覺得可怕的人,夏流月心想即使無法真正的掌握她,偶爾的為之一用,解解燃眉之急,也可以稱得上是萬民的福祗。

    “既然決定重用了秦玄,那就不能再用秦羽,就算文武雙全的她能力真強到讓自己感到咋舌的地步,這一生也隻能注定了她懷才不遇、在權利的核心四周徘徊的命運。”夏流月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的,這並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她知道過大的權利能讓人腐蝕,即使目前的秦家和她走的再近,表現的再為忠心,她也不會給她們坐大的機會。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條不滅的真理,在夏流月的心裏,她是不會像那逝去的皇祖母和先皇那樣,親手炮製第二個楚思衍和沈青嵐之流來為自己的將來埋下隱患。

    “與其用那些看不透的,倒還不如選一些好控製的!有時候太過縝密的腦袋,對於一個人來說也並不見得是件好事兒。”一向最怕麻煩的夏流月,喃喃的自語著,性格中暗藏的執拗讓她總是超乎尋常的堅持著這樣一個用人的準則。“秦羽……,要怪你就怪自己生在秦家吧!誰讓上蒼偏偏選定了你和秦玄做姐妹呢?大權手握之人,你和她,秦家隻能出一個!”想著想著,夏流月一向讓人覺得溫和的嘴角開始浮現一絲殘冷的笑意。

    天,越來越昏暗了,瓢潑的雨也有欲來欲大的趨勢,鋪天蓋地砸的人眼盲,看不清遠處的風景。

    “今天上午本該是和辰王約定登蒼山的日子,不過看這情形,怕也是去不得了!“夏流月閉了閉眸子,腦袋暈暈的徑自想著。

    這幾天,她陪著燕洌一行人,幾乎逛遍了大郾城中的每個可去的地方,遊遍了皇宮裏的每處美景。他們去過鍾山普濟寺跟了然大師辯過禪,去過城南十裏的西川琴湖泛過舟,去過占地七頃的皇家獵場比過箭,去過論學嚴謹的嵩隸書院談過經。

    在這些日子裏任何所能想到的地方,處處都留下過他們愜意相處的身影……

    其實,準確的說也並不是一行人,在最初的兩次同行後,涼、越和西齊的使者便各自找借口自己安排節目了,本來麽?這倒也沒什麽,可是原一開始就對她們有所警惕的夏流月對這樣的舉動顯然有些敏感。思慮再三後覺得不便拒絕,夏流月倒也順水推舟隨了她們,隻是在點頭應允的同時背過身來便吩咐那些暗中窺探的人,讓她們繼續加大監視的力度,一有風吹草動便要立刻上報。

    這些日子風平浪靜,無妄無災,氣氛和緩的讓人嗅不出一絲陰謀的痕跡。

    夏流月想著,她承認對於燕洌,自己這幾天以來有了全方位的認識,這個堪稱奇男子的人,確實是名不虛傳,他能文能武,有些見解犀利精辟到讓作為君王的夏流月自己都覺得汗顏。

    “如果……,他不是北辰的人,更或則說他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辰王,她與他,應該能夠成為知己。可惜啊!可惜,時事偏偏弄人!”搖了搖頭,流月也不由在心中扼腕,“隻要北辰一天沒有放下他們入侵東夏的念頭,隻要燕洌的飛雲騎還在北疆的土地上滯留,那麽他和自己,永遠都不會是朋友!”即使再怎麽惺惺相惜,作為帝王的流月,腦海中也永遠不會模糊掉這點。

    聽不到雷聲,雨,或許是小了。不知過了多久,流月煩亂的的神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人也有些乏了,本想隻是借假寐休息一下的她,或許是太過於舒服,人一放鬆,就連困頓也開始找上了門了。

    茉舞伺候在旁邊,看此情形倒也不打擾,徑直從塌上取過了一床錦被,輕輕的為她覆上後,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不行,陛下還再休息!”

    “舞襲人,您就通融通融吧!要不是急事兒,蘇相也不會來打擾陛下的,這會兒人都已經在上書房等了半個時辰了……!”

    “這……!”迴頭看了眼不遠處那猶自睡著的人,白皙的玉麵上,那兩輪泛青的眼圈,看著實在駭人,咬了咬唇,有些心疼,這個殫精竭慮每天休息不到三個時辰的人啊!茉舞實在擔心她的身體,有意的想讓她多睡一會兒。

    “不行!你別再說了,讓蘇相多等一會兒吧!陛下醒了自然就會見她!”比剛才更加堅定的口氣,茉舞毫不妥協。

    “舞襲人……!”

    “你別再難為我了,陛下這些日子都沒怎麽休息……,好不容易……,你別再吵了!”

    夏流月就是被這刻意壓低的竊竊爭執聲給驚醒的,惶惶然睜開眼,因為天陰,光線比較暗,所以當她突然醒來,竟然有種不知是何昔的感覺。

    “外麵吵什麽!”有著嚴重起床氣的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鬢角,沒有好氣的喝著外麵仿佛蒼蠅般一直嗡嗡叫著的聲音,“天啊!她的頭真是疼死了。”

    “陛下醒了!”聽到裏麵的怒喝,在上書房伺候的宮侍喜笑顏開的看著麵色不善的茉舞,行了個禮,恭敬的說道:“有勞舞哥哥了!”

    “哼!”輕哼一聲,茉舞無奈,既然人已經醒了,那他也沒什麽好爭的了,轉過身隻得走了進去。

    水藍色的絲被因為流月的坐起而滑到了地上,茉舞走到跟前輕輕拾起,方才溫柔的望著顯然是沒有睡飽的君王道:“陛下不再睡會兒了?”

    “我倒是想睡,可是你們也給我安靜一點啊!”練過武的夏流月警覺性通常要比別人更高,稍微的風吹草動便能把她給驚醒,所以她睡覺的時候需要保持外界絕對的安靜。瞪了麵前有些慚愧的人一眼,夏流月無聲的歎了口氣,方才問道:“茉舞,誰在外麵,你們剛才吵什麽?”

    “呃……,是這樣的!”稍微遲疑了下,茉舞還是開口繼續說道:“上書房的青波來傳話,說蘇相有急事要見陛下,這會兒正在那侯著!”

    “什麽!”流月聞言大驚,慌忙起身嗬斥道:“你怎麽不早說!”

    “奴才,奴才也是看陛下睡著了才……”

    “糊塗啊!,你第一天才在朕身邊伺候麽?知不知道,事有輕重緩急,要是耽誤了正事兒,看朕怎麽處罰你!”夏流月臉色陰厲,長年在她身邊伺候,熟悉如雪然、茉舞、輕靈者,在這些日子裏也漸漸發現了他們已經成帝王的主子在人前絕對不會顯露的陰沉一麵。

    “奴才……,奴才!”茉舞被流月嗬斥的是又驚又怕又委屈,雖然他並不認為主子會真的罰他,可是被心中最重要的人這樣的斥責,也確實不好受,囁嚅的說著,茉舞嘴唇打顫,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好了!別哭了……!”抹了一下臉,夏流月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的話說的是有些重了,茉舞確實也是為自己好才自作主張,自己一定是嚇到他了。“以後萬萬不可這樣了啊!”用最為溫柔的語氣安慰了麵前的人一句,流月不再遲疑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上書房中,蘇子期,坐臥不安的來迴走動著。見夏流月走了進來,麵色一鬆,連忙來行禮。

    “好了,這裏沒外人,子期不須如此!”擺了擺手,攔過了她即將下跪的身體,夏流月朝書案後的九龍椅邊走邊說道:“如此行色匆忙,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這……!”蘇子期麵露猶疑,不知道從何說起。

    “可是那些使臣的事情?”

    “迴陛下,正是!”

    “她們蠢蠢欲動了?”夏流月冷哼一聲,笑的涼薄:“是誰?南涼、中越、還是西齊?或者都是?”蘇子期的麵色之凝重,也不得不讓夏流月皺著眉做此猜測。

    “迴陛下,這還倒不至於!”知道是自己的憂慮誤倒了帝王,蘇子期緩和了下神色,急忙解釋道:“涼太子鳳岐,和西齊的使辰楊宣倒還安分,每日就是去茶樓喝喝茶,聽聽曲,再不就是采購些我們東夏的特產,倒沒有發現和右相府的人有什麽接觸。”

    “哦!這樣就好!”輕敲了下案幾,夏流月垂眸深思了下,再次開口:“看情形是那個越愆出了問題!”不能不說夏流月做此猜測是有根據的,自己這些日子一直陪在辰王的身邊,除了每日天不亮的早朝以外,幾乎兩人都處在一起,他有沒有見什麽人,有沒有這樣的機會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

    “陛下聖明!”蘇子期,彎腰恭敬的說道:“這越太子,開始幾日,倒還安生,每天不過就是去那些有特殊服務的娼館,叫些女子來玩樂,不過最近……!”

    “哼!狗改不了吃屎!”夏流月沒聽完便不雅的在心中暗暴了句粗口,這個太子愆是什麽貨色,五國之中的人恐怕沒有不清楚的,真不知道如果她不是越皇心愛的男子所出,還會不會坐到今天這個位子。想到這兒,流月麵露不屑的隨意問著:“她怎麽啦?”

    “迴陛下,昨天下午,有探子看到像是楚府管家的女子去找過越太子,兩人進屋說了會兒話後,越太子還親自送此人到門口,看起來很親密!”

    “哦?她們都說些什麽?”夏流月並不擔心,她知道自己安排的人一定會把她們談話的內容弄的清清楚楚的。

    “楚府的管家說,楚相今日午時設宴請越太子過府一敘!”

    “哦?這倒希奇?”流月勾著嘴角,滿臉輕鬆:“這楚思衍,不是抱恙在身下不了床麽?居然還能陪酒迎客,真是讓人意外啊!”

    似乎沒有把這放在心上,夏流月嘲笑的問著蘇子期:“子期,你就沒有人家楚相有能耐,多學著點吧!”

    “是,是!”不像夏流月那麽不當一迴事兒,蘇子期隨口不是很認真的應了兩句,馬上很著急的問著一派自然端坐於上品茶的人:“陛下,現在我們這麽辦?就這樣讓她們見麵麽?”

    “怎麽辦?”夏流月挑眉看了下她,隨後低頭啜口茶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人家不是要見麵麽?那我們怎麽能不成全?”

    “可是……!”

    蘇子期還想說什麽,卻被夏流月打斷,紫色的眼睛在她身上繞了兩圈後,突然問道:“子期,午飯可曾用過了?”

    “迴陛下,不曾,現在還尚未到時辰。”奇怪的看了看笑的詭異的人,蘇子期發現她根本跟不上這個隻有十幾歲少女的思維。“陛下何故有此一問?”

    “沒什麽!”笑的更奇怪了,夏流月的笑容總是讓人覺得陰側側的,像是有什麽陰謀在醞釀,她道:“既然子期未用飯,那麽朕今天就給你指派個地方吃頓好的怎麽樣?”

    “好的?”

    “是啊!有朋自遠放來,子期身為東夏的中丞,是不是也應該在適當的時候聯絡聯絡感情呢?”

    “哦,陛下的意思是……?”

    “沒什麽意思,蘇相和楚相都是國家的棟梁又同在一殿為臣,楚相病重,蘇相怎可不去看看?”不等已經有些明白的蘇子期插話,夏流月微微一晾又道:“朕說的對麽,蘇相?”

    “陛下英明!”蘇子期,大徹大悟起身拜倒,欽佩的說著:“臣,這就去楚相府好好的慰問慰問!”

    “很好!”流月起身滿意送客:“子期,過後別忘了要把越國的客人送到驛館,郾城這麽大,朕怕她會迷路!”

    “子期謹記!”

    起身告退,夏流月站在上書房的殿門前,外麵,風雨已經過去,氣候清新,到處散發著泥土的氣息,不遠的天邊待到夏流月抬頭凝望時,竟然還出現了一抹豔麗的彩虹。

    “真美!”頗為放鬆的享受著此刻的晴朗的美景,夏流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蓮湖好象辰王還沒有去過,不如今日午後邀他共賞吧!”既想即動,立刻喚來了人,帶著自己的口諭,夏流月使人前往燕洌下塌的驛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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