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使著輕功一身狼狽的夏流月出現在宣雲殿的門口時,本來到處充斥著切切私語之聲且早已經人滿為患的大殿陡然的安靜了下來。盡管才從校場趕過來,盡管流下的汗水已經打濕了她身著的衣衫,但俊美如仙貴不可言的流月,無論走到哪裏仍舊是人群裏最不能讓人忽視的焦點。

    沒有心情的朝著那群要下跪問安的太醫院的大臣擺擺手,流月朝坐在不遠處一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鳳後走了過去。

    被身邊的綠衣輕輕的推了推,鳳後抬起了頭,一眼便望見了,風塵仆仆顯然是匆忙之中趕來的女兒,臉上的神色稍稍的變了變。

    “母皇怎麽樣了?”

    “恩,不太好!”

    聽到這語不甚詳的話,看了父後盡管竭力掩飾依舊化解不了的那在眉宇之間浮現的憂愁,流月便知道事情絕非不太好三個字能道盡。

    輕拍著鳳後的背,流月無言的給予他鼓勵,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父後有這樣的神情,在她的記憶裏父後盡管溫柔但絕對是強悍的,似乎總是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說這後宮之中真的能有一人談笑間便能將事情做了精辟的分析,能在巨大的困境中化險為夷的話,流月認為那隻有他了,東夏奉天女帝的皇夫,她夏流月的父後……

    “如果,你母皇她……,那麽我!”

    “別擔心,母皇她一定能平安的,即使事情不能如此,您……,您還有我!”

    說著連自己都不敢確定的話,流月知道自己的安慰很是蒼白無力,但是在母皇毫無預料突然病重的情況下,在局勢尚不明朗的現在,她隻能和她的父後相互扶持相互依偎。

    “至少不能什麽都沒做便先從精神上自己打敗自己!”流月如此的想著。

    和宣雲殿有驚人相同的是瓔歌殿風雨樓此刻也陷入了一片愁雲殘霧之中,剛剛下完早朝迴到府中連屁股都沒暖熱的右相楚思衍,在聽到收買的探子傳來的女皇病重的消息,大驚之下的她,連忙招唿了轎子往再次往宮裏麵趕了過去。

    不過,她去的地方並不是女皇目前所在的宣雲殿便是了……

    “怎麽會這樣?聖上身體一向都好好的,平日伺候在身邊的人也都迴來迴複說沒有什麽大病,甚至連咳嗽都沒有聽到一聲,怎麽突然之間便病了如此厲害了?”

    憤憤不平的右相此刻堆積在心中的全是被人戲弄的怒火和被現實打的措手不及的擔憂。

    “不管了,我剛剛來之前已經放出消息讓清漣快馬加鞭趕來了,就是不知道時間來不來得及,日夜兼程的話從邢州趕來最快恐怕也得二十天,這難熬的二十天啊!希望她迴來的時候不要一切都晚了便好……”

    低頭各自的沉思著,屋裏的人都不再說話,此刻的氣氛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母親,你……,你說她,她會死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向總是顯得有些譏誚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在屋內幽幽的響起。

    “什麽?你說什麽?”

    正在專心盤算事情的楚思衍,沒有注意到兒子口中那近乎呢喃的低語,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再次開口詢問。

    “她……,她會死麽?”

    從剛才得到消息便一直沉默的楚雲泠,沒有心情去擔憂母親口中的問題,他的心在得知那人病重,或許已經不久於人世的同時,已經碎成了萬片。不錯,他恨她,這種恨一直延續到現在,直到現在仍舊沒有消除半分,但是也正是這種恨才使得他不願意她死,她怎麽能在他還沒有報複,沒有補償自己這麽多年所受的苦時,便這樣輕易的死掉?這讓他情何以堪?

    “怎麽,到了現在你還這麽執迷不悟,抱著你那荒唐可笑的幻想,想讓她迴心轉意?這麽多年你不是不明白她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一分一毫都沒有,她的眼中隻有那蕭涵玉和他所生的女兒,你問問自己清漣從小到大她可曾抱過一下?可曾主動的來看過她一次?年紀小小便借口什麽狗屁的祖訓遠遠的將她打發,可恨的是你到現在仍舊記掛著她,你這個做父親的先不要說對不對的起自己,你摸摸自己的心口問問,你這樣又怎麽對的起自己的女兒?”

    大聲的訓斥著在這節骨眼上仍舊為情所困的兒子,楚思衍不明白她怎麽會有他這樣一個不爭氣的東西,本來對已經進了宮冊封為妃的他,自己是沒有資格沒有身份再對他厲聲嗬斥的,但看到自己為楚家的前途汲汲忙碌,殫精竭慮的時候,他仍是想些有的沒的,仍舊為那個漠視了自己那麽多年的女人而擔憂,看到這兒,她的火氣便不由自主的迸發了出來。

    “兒不是想著她,真的,兒隻是……,隻是……!”

    忙亂的找著借口,楚雲泠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盛怒之中的母親。

    “哼哼!沒有更好,你給我記著,一旦聖上歸天了,你就馬上以賢妃以長輩的身份,強行勒令儲君守孝,這樣的話至少可以拖上十天,為清漣的趕來爭取時間,如果還是不行,我們便提早行事,你聯合六部彈劾儲君,就狀告她軟弱不能承擔國之大任,讓六部對其儲君的身份資質進行核查,我就不相信除了那一副皮囊外沒有一絲可取的紫月真的就能過了這關?"哼哼的冷笑了下,楚思衍的臉上浮現的是一絲毒辣,想了想,她便接著又道:"即便這關她過了,我們也不用擔心,時間恐怕也已經差不多了,到時候,清漣隻要一到,我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立刻命令計將軍率羽林軍包圍皇城,逼鳳後和紫月寫下讓位詔書。到那個時候……,哼哼!我楚思衍倒要看看已經被拉下馬的父女二人,看看失了勢的他們還怎麽在我們楚家麵前耀武揚威。”

    想著自己很是完美的計策,楚思衍的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得意,盡管女皇突然的重病打亂了她部署已久的計劃,但是她不怕,東夏兵權四分,除了自己的親信計言雨掌握一份外,自古以來隻有女皇掌握的那份,隻要聖上一死,夏流月不繼位是沒有權利調遣的,到時隻要顯郡王夏風炎和她的那個嶽母不插手,女皇那被封為親王的四位從來就隻為自己打算的姐妹就更不用考慮了。

    輕笑出聲,楚思衍迴頭看了看自己依舊沒有什麽表情沉默的坐著的兒子,眼中閃現了一絲的不耐煩,她不管他心中是怎麽想的,但是她的計劃是一定要完成的,沒有人能夠破壞,所以他識相的最好幫她完成這步棋拖過這二十天,以後想怎麽樣她都由著他,成敗也就再此一舉了。

    “雲泠,清漣長這麽大,你這個做父親的也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麽,在這件事情上,你可一定要幫她,這是關乎她一生的大事啊!你可千萬不能在這緊要的關頭心慈手軟,要知道我們楚家的未來現在可寄予在你的身上,你的身份上,你不是一直想報複蕭涵玉麽?現在機會來了,你可一定要清醒……”

    軟硬兼施的把話說完,在看到楚雲泠那盡管緩慢,但是還是頜首的舉動後,楚思衍終於滿意而放心的笑著點頭離去。

    “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麽?”

    風刮開了窗子,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的楚雲泠開始覺得有些寒意,環顧了下依舊清冷的四周,他有些迷茫,剛剛母親說了些什麽他並沒有完全的聽進去,事到如今他還是為那個恨心的女人記掛著,他還是想去看看她,哪怕隻有一眼,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沒有經過宣昭的他恐怕連她的宮門都難以進的去。

    “她現在也一定是陪在那人的身邊吧!”

    想到這兒,本以為早已經煉就了一顆鐵石般堅硬心腸的楚雲泠不由得再次感到熟悉的疼痛,緩緩的扶上自己的心口,那是一種強有力的節奏感,原來這顆心還再跳動,為她而跳動。徐徐的笑了,他為自己這樣的下賤而感到悲哀感到可笑。

    沉悶的笑聲低低的在風雨樓裏傳遍開來,那讓人辯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的眼淚流滿了麵頰,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遠,傳到屋外,直到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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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或許已經三更,宣雲殿裏那嵌在四方柱子上如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的銀白色光芒,如同水銀一般瀉出一地的流華。那光盡管明亮,但是在這三月初春的寒夜裏,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上,卻讓人覺得格外的清冷

    “唔……!”

    流月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驚醒,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這樣就睡著了,從今天上午她來到這兒便一直沒有離開,和父後一起守在母皇的床榻前等著這一直陷入昏迷的人醒來。

    殿裏原本聚著的上百名的太醫已經全部被她遣迴,因為她怕她已經處在盛怒與壓力之下的父後再也承受不住他們那一次次無奈搖頭的打擊,盡管血已經止住,但是稍微懂些經脈之學的人都知道,此時躺在這張榻上的人,她東夏國的第三十八代國君奉天女帝已經心脈衰竭,油盡燈枯了……

    輕晃了下仍有些混沌的腦袋,流月習慣性的往前方看去,原本以為把仍舊緊閉的雙眼,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那眼睛是如此的黑亮,如此的有神,緊緊的盯著她,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剛剛還在昏迷的重病之人。

    “父……,父後!”

    楞楞的與那雙眼睛對視了片刻,流月這才妨若大夢初醒的推了推和自己一樣趴在旁邊依然睡著的鳳後。

    “恩?”

    本就睡的不安穩的鳳後,被流月的一推之下陡然的清醒,順著流月不停顫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愛人那雙如往昔一樣含笑望著他的眼睛。淚,不知不覺的就這麽流了下來。

    “奉天!你你醒了?”

    慌亂的擦了擦臉,鳳後趕忙拿過放在一旁的靠墊墊在了女皇的背後。心中無法言語的是那份痛,那種百感的焦急。

    “恩……,剛剛才醒,看你們睡的沉,便沒有叫醒你們!”

    依舊溫柔的笑著,女皇的話說的很淡然。

    有多久了,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好好的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女兒睡顏了?女皇在心中不停的思索著,想從腦海中翻找出記憶裏相似的一幕,奈何卻徒勞無功。

    世人皆羨慕她的高高在上,羨慕她手中所握有生殺予奪的權利,可誰又曾會想到這樣一個在眾人眼裏最為風光無限的人,卻連平民百姓都能享受的最基本的天倫之樂,對她來說都是一種過望的奢侈。

    這世上誰又比誰更可憐?說不清……,說不清啊!

    “流月,你去休息吧!我和你父後單獨說會話!”

    深深的端詳女兒片刻,女皇知道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和女兒的見麵,但是明顯感到不支的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浪費在這母慈女孝的兒女情長上麵,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一步也不能走錯,而這些也是她不能讓流月知曉的,所以盡管不舍她還是要在最後時刻把自己的女兒從身邊趕開,或許這就是身為君王的無奈。

    “是!”

    點點頭,流月同樣深深的望了女皇一眼,乖巧的迴答,她心裏同樣也很明白這也將是最後的一眼了,所以這一眼,她看的格外專注,像是要把這這音容這笑貌通過這一眼永不磨滅的刻在自己靈魂深處一般,很是認真。

    轉過身流月離開了,邁出的步子是她從來沒有過的艱難。

    大殿的門口,正欲關上殿門的流月,第一次忤逆了母皇的話,咬了咬牙,閃開了一道縫,那門還是沒有合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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