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炎得到太傅的批準,從騎射場裏出來的時候,暮雲已經在鳳後那裏呆了有兩個時辰了。

    心不在焉的閑晃著步子往鳳翔宮走去的風炎,此刻滿腦子還在不斷的思考著剛才太傅對自己排出的陣形提出的那幾點建議。

    晃晃悠悠的經過禦花園入口,風炎突然想起,上次她隨手從這裏摘來捎給流月的幾枝桃花,聽流月說後來被綠衣要了去,插在了鳳後的重煙閣裏,鳳後見了很是歡喜。

    鳳後愛桃,這在皇宮裏不是什麽秘密,但是對於東夏那有些偏冷的環境來說,桃樹可以說的極為難以養活。因此,除了這禦花園南邊,陽光較為充足的地方尚還有一大片的桃林外,其餘在宮中的各處都極難以覓到桃花的蹤跡。幾年前,女皇也曾為了愛人,花了大價錢在南涼購得了一批極其珍貴的三色桃樹,將其栽種在重煙閣裏,方便愛人欣賞,陶冶性情。可是沒過多久,那些桃樹便耐不住低溫全部被凍死,沒有一棵能活,後來又經過幾次反複的試驗終究還是沒能成氣候,於是在女皇的不甘中,這個想法也隻得做罷!

    “好久沒見到父後了,碰巧今天又路過了這裏,何不再折幾隻來,討討父後的歡心?”

    心念即起,風炎那本來向前邁去的腳馬上轉了個彎,朝著身後的禦花園走去……

    三月的初春,盡管太陽暖暖的,但是刮過來的風盡管溫和卻還是含著幾絲逼人料峭,沐浴在這花間樹影中,風炎很是愜意,剛剛騎馬累的全是汗水的身子,被這風一吹隻覺得舒暢卻絲毫覺察不到那春風的涼意,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風炎一邊努力的抬頭望著樹上,尋找著哪幾隻桃花開的最粉最大最香。

    想著父後那溫柔絕美的麵龐看到這些花時會浮現的欣喜,風炎心中便湧現出一絲甜蜜。對於這個從小養育她,教導她,栽培她,關愛她的男人,從沒有見過自己親生爹親的風炎,更是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父親一般去尊重,去愛戴,去景仰,這份孺慕之情,風炎自感比對母皇還要濃厚……

    想到這裏,想到手上的這些能讓父後展顏的東西,風炎下手更快了,攀上爬下,不多時,一大束的桃花便已抱在懷中。輕巧的從樹上跳下,風炎抖了抖袍子上因攀樹而沾染的泥土,抬頭看了已經顯得不早了的天色,風炎向園外走去。

    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就在風炎剛轉了個彎時便由遠而進的傳來,吃力的從抱著的花間抬起頭,風炎遙遙的望去,一大隊的人馬正往這個方向走來。

    隊伍的領頭便是四個青衣打扮,長的純紅齒白的年輕宮侍,那左右的兩邊還有不下十人的護衛跟隨,更別提那後麵還有打扇的,提著點心的,一眼望去,風炎隻覺得那隊伍是浩浩蕩蕩的望不到邊際。

    “這誰呀!在這皇宮裏還敢這麽招搖,瞧瞧這排場,比父後的都大,簡直能和和母皇出遊有的一比!”暗暗的撇了撇嘴,風炎心道,站在原地的她倒要瞧瞧這來的究竟是誰。

    慢慢的人群已經移到了她的麵前,風炎定眼看去,卻在瞧見中間那位身著紅衫的人時,不由得在心中大唿後悔。

    “我的老天,怎麽會讓我遇見了他啊!”風炎在心中哀號,感歎今兒個時運不濟。

    “我還真是豬!這排場稍微用用腦子想想的人也都知道是他,平時都避恐不及,今兒倒好,還傻傻的給撞上去!”

    瞧了瞧左右,風炎知道再躲閃已經來不及,避無可避的她,隻能邊在心中咒罵著自己邊硬著頭皮走向前去。

    “長樂見過賢妃娘娘,娘娘千歲!”

    抱著懷中的花,風炎困難的彎下腰,低下頭單膝跪地,恭敬的向著麵前的人請安。

    賢妃像是有意折磨她似的,風炎等了半晌,才聽見他那冷冷的聲音在耳邊嘲弄的響起。

    “不敢當,長公主還是起來吧!抱著這麽多東西,還要彎下腰來向哀家請安,可真是難為了你!”

    “不敢!”

    抱著花,風炎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心中不由得咒罵連連,但是表麵上來看風炎卻沒有一絲不悅,依舊溫和有禮。

    “長公主殿下,抱著這麽多東西,這麽興匆匆的,準備去哪啊?”

    冰冷的語氣帶著一貫的譏誚與傲慢直直的朝風炎砸了過來。

    偷偷的翻了翻白眼,風炎看了眼麵前這位一身紅衣如血,美麗的有些淒厲的男子,無奈在心中直歎氣。

    “就知道遇到他準沒有好事兒!這不又來了!看來今天要想輕鬆的將打發他,還真不是那麽容易!”

    風炎從小就不喜歡這個總愛用凍死人的目光望著他們的這位賢妃,不僅她不喜歡,就連其她其他的弟弟們也都不喜歡。每次在宮中見到他們,賢妃望著他們的那種眼光,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像個垃圾。就是因為如此,盡管他長的很美,但是仍舊沒有一個孩子願意和他親近。他就像一支豔麗但多刺的玫瑰,獨自靜靜的在這皇宮裏綻放著。

    有時侯望著寬容而溫和父後風炎也會想,如果她是母皇的話,也一定會喜歡父後這樣的人,因為父後的美總是讓人覺得如同春風化雨,舒服的讓人不由自主的陶醉,而他的氣度,他的才識更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折服。哪像那個人,就像帶著鋒利的棱角般,讓人感到尖銳,這樣的人又怎麽能討喜呢?這也怪不得,每當在父後身體不適,不能侍奉的時候,母皇寧可去找其他的妃子也從不去找他。

    風炎至今還記得,那年六歲的她,撒嬌的和父後說著她害怕那讓她覺得陰森恐怖的賢妃時,父後那臉上陡然出現的自責表情,父後喃喃的告訴她“其實賢妃是個很好的人,以前的時候他也曾經溫柔如水,是個翩翩少年,隻是後來……”沒有說完便是一連串的歎息,那暗淡的眼神弄的她從此不敢再問。

    現在迴想起來,或許他真的是個可憐的人,無情的被命運給愚弄了,這麽多年她也已經長大,雖說能明白和理解他和父後和母皇之間的愛恨情仇,但是明白是一迴事,麵對他依舊冰冷的能讓人凍到僵硬的語氣表情,她還是下意識的想逃避,想躲閃,恐怕不隻是她,整個皇宮裏的人在他的麵前大概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趨吉避兇不是人的本能麽?這點也不能怪她!”風炎無辜的在心中暗暗的聳聳肩,盤算著怎麽才能早點送走這個瘟神。

    “怎麽?哀家的話讓長公主感到很為難麽?居然還要思考這麽久!”

    看著站起來久久不語的風炎,此刻太虛神遊的表情讓站在那的楚賢妃很是不快,不由出言諷刺。

    “哪裏的話!長樂這是準備去父後那裏,隻因父後喜愛桃花,現下又是初春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而今天長樂又剛巧經過,便折了兩支送予父後觀賞,沒想到在此卻遇上了賢妃娘娘!”

    從自己的思緒中迴過頭來的風炎,看著楚賢妃那已是發怒的表情,不敢再次的怠慢,忙低頭恭敬的說道。

    “哼!一口一個父後,你倒是嘴甜的很,但是就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的拿你當女兒?”

    聽到賢妃出言諷刺的風炎此刻隻當是剛才的舉止惹惱了他,因此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辯解的說:“長樂從小便是跟在父後身邊長大,父後的為人,他對風炎怎麽樣,風炎這麽多年來是看在眼中,記在心上,沒有人能比風炎更清楚,父後對風炎的好!”

    “嗬嗬!對你的好?”楚賢妃妨若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般,大笑了起來,那笑聲飄蕩在此刻有些冷清的禦花園裏,顯得格外的淒厲。

    “如果不是那時他自己生不出女兒,如果你不是個女子,你以為他會養你?嘖嘖!他蕭涵玉果然是個會演戲的人,就這樣的虛情假意都能讓你相信,還沒有半絲懷疑?嗬嗬,看來你也不過是個傻子,和你那被美色所迷的母親一樣,通通是沒長腦子,都被那男人看似純良的外表給騙了!他蕭涵玉是個什麽樣東西,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我是再清楚不過了,他那樣的人根本不配當鳳儀天下的一國之後,沒當戲子他還真算是可惜了!”

    “住口!“沒等楚賢妃把話說完,風炎便厲聲打斷他,冷冷的望著他說道:“娘娘,我敬你是長輩,所以不想說出什麽難聽不敬的話,但是也希望你能自重,以後不要再詆毀我父後!”

    剛剛還一臉恭遜的風炎此刻心中的憤怒已經成功的被麵前的這個男人點燃,但是她還是強自壓下這份怒火,因為麵對這個被常年的孤獨而壓抑扭曲了個性的賢妃,她不想與他為難。但是她也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這樣侮辱她最為親近,最為尊敬的人,誰都不行!

    “嗬嗬,哀家就是要說怎麽樣?他蕭涵玉本來就不是好東西,虧你們這麽信他,等到將來你們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等到被他一腳題開時,你們就知道,今天哀家說的話是多麽的正確了!”

    像是故意惹怒她般,聽了風炎的警告,楚賢妃不僅不收斂,反而繼續的漫罵道。

    “哼哼!”站在一旁,風炎平靜的等他說完,冷哼兩聲,也不再顧及尊卑問題,態度強硬的嘲諷道:“虧的我父後這麽多年還一直在我母皇麵前替你說好話,說你也隻是個被命運捉弄的人,說你原本也是多麽的可憐,但是,依我看來,可憐之人也必定是有可恨之處,為了爭寵,為了地位,你不惜泯滅自己的良知,暗下殺手一次次的去殘害那麽小的孩子。你不惜想盡辦法的侮辱和詆毀一個一直寬容待你,為你把好話說盡的人。你不覺得這樣的你……,不僅可憐而且可悲麽?”

    與他對恃而立的風炎用眼睛斜睨著麵前這個美的尖刻,美的淒冷的男人,笑的冰涼,她不像流月總是如男兒一樣有著如水般的性子,她更像團火,一團燃燒的火,以牙還牙是她的個性,麵對這個總讓人覺得有些可憐的賢妃,如果不是今天實在被逼急了,她也不會說出這麽過分,這麽偏激的話,因為不論怎麽說,對於他,她盡管不喜歡,但是這麽多年總歸還是同情的。

    仿佛突然被人給扇了一巴掌似的,楚賢妃白了白臉,暗自鎮定了一下神色,才慢慢的開口說道:“我,楚雲泠,這輩子就是再不濟,也不用他蕭涵玉來為我裝腔作勢的說好話,我這生最大的悲哀根本就是他賜予我的,他一個人自私的獨享了那份本不完全屬於他的愛,還要在眾人麵前裝做一幅寬容大度的樣子。想讓我跪下對他感激涕零,他……別做夢了,這輩子他也別想!”

    楚雲泠站在那裏,紅色的衣裳,配合著那張怨毒的臉,讓每個看到的人都從心底感到一陣陣的發寒,緩慢的,他一字一句的把話說完,轉過頭來看向風炎。

    “至於你,我的長公主,我還用不到你來可憐,你還是擔心你自己便好,切莫學那湘王,信了不該信的人,平白的丟掉了性命,丟掉了江山!”

    “你什麽意思!湘王是誰?你休要胡說,我東夏根本就沒這號人。”

    不明白他所指的風炎,剛開始乍然的聽了他的話後馬上直直的向他追問,在她的記憶中,她的那些皇姨封了王的隻有四位,容,晉,顯,梁,裏麵根本就沒有什麽湘王。她本不該對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號有任何的反應,但是不知道為何,就在這刻她的心中卻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恐懼,好象真的有這人會和她有什麽關聯一樣讓她心慌,這樣的不安也迫使她在隨後說出的話中極力想否認在東夏的曆史上曾經出現過這樣的一個人。

    “嗬嗬!你當然不知道了,這可是個禁忌啊!不能說的,說了……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嗬嗬!”反複很滿意風炎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恐慌,楚雲泠笑了,帶著一絲孩童般的天真與惡意,愉悅的開口:“真的想知道的話,何不去問你的父後,那湘王的命可是咱們那位淳厚寬容的鳳後娘娘一手葬送的呢!”

    “自古有什麽樣的父親便會生出什麽樣的女兒,對你那位據說是溫柔如水的流月妹妹,夏風炎你可要小心了,平日看似最無害的綿羊,有時侯才是隱藏在身邊最兇狠的惡狼!你,可莫要學那湘王,死的那樣不明不白……,可莫要陷入那輪迴的宿命!”

    森冷的話語尚還飄蕩在耳邊,那淒厲笑著的人卻已經漸漸的走遠,風炎依舊呆呆的站在那裏,她的心好象突然間便被楚賢妃的那兩句話給徹底的打亂.在很小的時候她也曾好奇為什麽明明自己的母皇排行第六,卻隻有了四個封了王的皇姨?那,缺少的那一個呢……莫不是就是他口中的湘王?她究竟是怎麽死的,真的是父後給害死的麽?風炎實在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一向溫柔的父後居然也會有如此冷硬殘酷的時候。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楚賢妃要在她的麵前提出這件事情,為什麽要在她的麵前提起湘王的名號,難道自己真的和她有著太多的相似?有著一樣的命運?風炎的心徹底的亂了,再也難以恢複平靜。

    呆呆的丟開了懷中抱著的花,風炎落寞地往自己的落雲殿走去,這刻,她更需要冷靜下來,一個人想想,好好的想想……

    風中,飄香滿園的桃花林裏傳來了兩個人輕柔的話語……

    “娘娘!您這樣說,能夠讓她相信,能夠讓她對鳳後產生懷疑麽?”一個青衣小侍遲疑的看著身邊身著紅衣的主子。

    笑著遙望那漸漸遠走的背影,紅衣人笑的既妖豔又冷情。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哪怕隻有一絲不信任的土壤,它就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哼哼!蕭涵玉!你這個偽君子,你想把所有人都籠絡在身邊,你想讓他們為你女兒的將來去遮風擋雨去奔波賣命,你的如意算盤未免打的也太響了!隻要有我楚雲泠在的一天,我是不會那麽容易便讓你稱心如意的!”

    風吹來,糾纏了多年的的恩怨再次的拉開了序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主天下之紫月皇朝(女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長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長歌並收藏我主天下之紫月皇朝(女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