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的小爪子隔著輕薄的手套被握在他掌心裏,觸感綿軟的不可思議,一折就會斷了似的,江忱不敢用力,隻鬆鬆地握著這隻小手。倒是蘇斷抓他抓的比較緊,一路帶著他跑到一顆大樹後麵。遠遠跟在後麵的阿姨問:“小少爺,怎麽去那麽偏的地方?”蘇斷含糊不清地迴答:“我和哥哥說個小秘密,阿姨不要過來。”等了一會兒。左右探頭見阿姨確實沒有過來之後,蘇斷將手從江忱手中掙脫出來,拽掉了自己手上的小手套。露出的小手白生生的,不算胖,隻是帶著一點兒小朋友特有的圓潤。江忱不知道他準備幹什麽,隻是安靜地看著,直到那隻白生生的小手碰到了自己的手背。江忱下意識地蜷了蜷指節,醫生隻檢查出來他因為過去一年的經曆患上了接觸障礙,一旦和人產生肢體接觸就會不舒服,卻不知道在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時常渴望著接觸到另一個生命的體溫。因為太孤獨了,即使父親沒有出意外的時候,他們父子之前也很少有親昵的時候,長久的缺乏被關愛的經曆讓他抑製不住地渴望被人通過親密的動作安撫,這種渴望是刻在每個有感情需求的生物天性中的,即使他因此感到厭惡,也無法將之消除。然而被親人背叛、又在一個治安混亂的地方生活整整一年的不堪迴憶也不可避免地讓他丟失了對人的信任,拒絕任何人離得太近。這兩種欲望在他心底自相矛盾地對抗著,江忱有時候會產生自己已經被扯成兩半的錯覺,不止一次地從混亂的夢境中驚醒,然後就是無法擺脫的、或許會跟隨他一生的漫長焦躁感。然而在手背被觸碰到的那一刻,這股因為盤踞太久、仿佛已經刻在骨子裏的焦躁,忽然猝不及防地消失了。一點兒細微的電流從手背被碰到的一小塊皮膚上湧起,快速地向著別處蔓延。碰到他的溫度忽然離開了,不過很快,大約還沒過一秒的時間,就更多地覆蓋了上來。在溫軟的掌心完全覆蓋在他手背上的那一刻,他身體中驟然湧起一股顫栗感,讓他的指尖都跟著有些發麻。——像是找迴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斷斷。”遲疑了幾秒,他學著蘇母的叫法,試探而親昵地叫了眼前的小少年一句。小少年仰著頭,眼睛彎成圓潤的月牙,粗壯的樹身遮住後麵的燈光,那兩彎月牙在昏暗的樹後成了夜幕裏的細碎星光,伴隨著一道軟綿綿的聲音小少年說:“哥哥臉紅了。”一片葉子從高大的棕櫚樹上落下,從兩人中間晃晃悠悠地落下去,江忱看著他,很低地“嗯”了一聲,反過來握緊了手中軟乎乎的小手。第128章 給我摸一下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靜悄悄地拉了半天的手, 直到遠處的阿姨擔心的叫了一聲, 才楞了一下後分開,頗有幾分小情侶半夜幽會被人逮到的架勢。知道的明白這是在正直地治病,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人在搞一些不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活動呢。蘇斷給自己戴上小手套, 又拉著江忱離開了。這一次,江忱牽著他的手用力了很多,兩個小孩子的體溫隔著薄薄的手套, 交融在了一起。兩人在樹後麵偷偷拉手的事並沒有被蘇父蘇母知道,迴來後江忱被帶去客房休息,蘇斷也被趕去睡覺。沒能在客房住幾天,江忱的房間很快就收拾好了, 是和蘇斷挨著的那個空置房間,被蘇母指揮著人好好收拾了一下。蘇母在改裝的過程中征詢了江忱的意見,而江忱的審美很明顯是偏向於簡潔那一掛的, 房間改裝完之後,除了堆在床上的各種娃娃之外,也沒有什麽小孩子的特征了。蘇斷很羨慕。雖然心智似乎有些被身體同化了,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麵對著一屋子幼稚的裝飾, 有時候確實感覺挺生無可戀的。於是江忱搬到他隔壁住之後, 他沒事就要去敲江忱的門, 去他房間玩, 不過往往沒過多久就會被蘇母拎出來。蘇母拍拍他的小呆毛:“你哥哥在學習, 不要總去打擾他。”蘇斷揣著從江忱房間裏順來的腮幫子鼓鼓的小河豚玩偶,很委曲求全地說:“好哦。”江忱之前有一年的時間沒上學,雖然小學基本上沒什麽課業,但還是要迴憶一下的,所以蘇母給江忱請了家教,每天來家裏給他補習兩個小時。蘇母又說:“你也不要整天想著玩,還有半個月就開學了,記得看看課本。”蘇斷表麵認真點頭,其實心裏默默地挺起了小胸脯。他可是拿到過大學畢業證的人,雖然隻是勉強及格的那種,但應付小學的功課,他覺得應該還是沒什麽問題的。時間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往前流著,江忱的到來並沒有在蘇家引起什麽激烈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地自然地融入了這個家庭中。——或許是因為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是懷抱著歡迎他的態度的吧。江忱的性格很沉穩,但或許是因為太沉穩,就顯得沉默,沉默到了近乎沒有存在感的地步。蘇父蘇母雖然很想和他親近,但由於江忱的病不能和人產生肢體接觸,所以一時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不過來日方長,人之間的情感是一步步建立的,也不急於這一時。況且兩個小孩子之間的感情很好,這已經是很讓人欣慰的情況了。……在小學開學還有三天的時候,蘇母忽然說要帶他們去遊樂場玩玩。這個國家在地圖上的位置偏北,夏天的尾巴過去後後,現在的氣溫已經降了下來,是正適合外出遊玩的溫度。蘇斷看看江忱,提出了異議:“可是遊樂場人很多啊。”雖然江忱出門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但臉和脖子是無法徹底遮擋住的,去人多的地方難免會有被碰到的風險。蘇母笑了一聲,打趣蘇斷的關注點:“就你整天知道想著你江忱哥哥。”蘇母說:“沒人,是個新開的遊樂場,設備全都調試好了,要過幾天才正式開放,先帶你們去玩玩,在家裏悶了一夏天,也該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