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奧運季,全國各家主流媒體都在爭相報道正在如火如荼進行中的奧運比賽。作為北京城最有影響力的幾家報刊雜誌,本期的封麵頭條卻與比賽無關,而似商量好一般,放的均是一塊顯山露水的巨石照片,加大加粗橫標無不霸道地顯示著這塊巨石驚人的價值。

    黨旗也從手機新聞以及微博上看到了相關報道,剛掃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她忍不住眼皮一跳,一字不落地將全文默讀了兩遍後,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了下來。

    盡管記者們一再追問,翠玉閣老板的嘴就如那閉緊的蚌殼,就是不透露這尊巨大的翡翠原石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作為售出這塊原石的中間人,光頭自然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那塊巨石,心下第一反應是早知道他就是砸鍋賣鐵借錢也得把這塊石頭拿下啊,不過也就是想想,這就是命啊,輸不起自然贏不了大的。

    但周培這廝也忒不夠義氣了,這種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跟哥兒幾個知會一聲,藏著掖著算怎麽迴事兒?不說別的,好歹人也是他介紹的,開出了極品翡翠哥自然也跟著樂嗬,難不成還能再貪圖你點兒別的不成?

    想著就膈應,掏出手機就給周培打了通電話。

    “周少,恭喜啊。”光頭陰陽怪氣地說。

    周培也不是傻的,一聽就知道他指的什麽,他也憋屈著呢,對著電話就吼了迴去:“少他媽給老子添堵,我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

    光頭聽了一愣,“真假的啊?你小叔連你都瞞著?不至於吧?”

    周培哼道:“他用得著瞞我?他是懶得告訴我。”

    “可當初你為了這事兒一直跑前跑後的,沒想到你這橋被拆得夠快的啊。本來還想跟你叔討個紅包的,看來是沒戲了啊。得勒,晚上出來喝酒啊,讓這些破事兒都滾一邊兒去。”光頭又恢複了原先油不溜秋的樣兒,本來這事兒就跟他沒太大的關係,他也就湊個熱鬧。

    “今晚沒空,改天再說。你打電話來就為了這事兒?興師問罪來了?”周培隨口敷衍著,心裏卻想著別的事兒——石頭開出來的事黨旗知道嗎?是和他一樣看新聞知道的還是——

    光頭連聲求饒:“兄弟,兄弟,我錯了,我錯了。這篇兒到這兒咱就算翻過去了成不?要是你還不解氣,哥下迴請你涮羊肉賠罪,你看成嗎?”

    “一頓涮羊肉就想把我打發了?光頭你就這麽糊弄我的?當我要飯的啊?”

    光頭笑笑:“哥

    手頭緊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家老小都張著嘴等我喂飽呢,你這黃金單身漢是體會不到我們這種拖家帶口的已婚人士的辛酸的。哎,你說,現在媒體不都還不知道石頭的主人是誰嗎?我要是稍微透露一下,賣個獨家,估計也能得不少錢,到時請你吃個海參鮑魚估計也沒問題,你看怎麽樣?”

    周培譏諷道:“那你倒是去賣賣看,到時得罪了那主兒,我可保不了你。行了,不跟你扯淡了,我還有事兒。”

    “得令,公子您忙,小的這就退下,可不能耽誤了您的大事兒。”光頭油嘴滑舌地說道。

    “滾你丫的。”

    ——

    黨旗昨天拿到手機後當即就設置了密碼鎖定,隨後檢查了一番,確定沒什麽異常。她心裏明白,除了祈禱周頌玉還算個正人君子不會亂翻看別人手機外,她再多慮都無濟於事,不如隨遇而安。

    加班到深夜又迴去熬了一個通宵,總算將手頭的案子按時處理完畢,讓老姑婆沒有挑刺的機會。

    將方案遞交給老姑婆後,困倦忽如千軍萬馬,以排山倒海之勢迅速襲來,在茶水間倒了杯咖啡後居然端著咖啡杯倚在牆壁上睡著了,恰好被進來的同事看到,“eva,你剛剛真可以去表演雜技了。昨晚熬夜了吧?看你兩個熊貓眼就知道。再堅持一會兒,下班迴去好好睡一覺。”

    拖著疲憊的身軀終於熬到下班,雖然已不似剛剛那般困頓,但照樣沾枕頭就著,果然一到二十五,體能就跟不上了,以前通宵出去唱歌迴來第二天照樣活蹦亂跳,現在剛過十二點就扛不住。

    這狀態肯定不能開車了,索性將車子丟在停車場,直接打車迴去。隻是當下正值下班高峰期,車子極難打到,還有不少車正堵在路上,黨旗等了半天都沒攔到一輛,要麽就是別人預定好的,要麽是動作沒人家快。

    黨旗是個脾氣急的,屢屢被別人搶先,幹脆不攔了,打電話找了個代駕,安逸地迴到一樓大堂沙發坐著慢慢等。

    代駕沒多一會兒就到了,這迴代駕公司安排的居然是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型男,一路走過來吸引了不少年輕女性注意的目光,看到他朝沙發上坐著的女人走過去,心中哀歎,果然稍微有點檔次的男人要麽名花有主,要麽都出櫃了。

    黨旗哪知道路人已將這位代駕型男誤認為是來接她下班的貼心男友,跟型男簡單打了個招唿,兩人便一起下樓去了停車場。

    一上車,困意再次襲來,黨旗和代駕交代

    了要去的地址後便說要眯一會兒,到了叫醒她。型男代駕撇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一笑,眼中竟泛出了點點不易察覺的溫柔。嗬嗬,看來她是真的不記得他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車子都進了小區了,黨旗還沒有要醒的跡象。

    型男將車停到停車位後本想將她叫醒,但轉頭看到她睡得那麽沉,又不忍心了,便一直默默坐在車裏等她醒來。

    黨旗不知怎麽會夢到七歲那年被綁架的情形,盡管匪徒沒有對她進行施虐,但當時年僅七歲的她心中隻有害怕以及對未知的恐懼,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她仍記得,那個留著絡腮胡的彪形大漢身邊跟著一個瘦弱的小個子猥瑣男,絡腮胡大漢半蹲著身子麵帶笑容的看著她,說:“小妹妹別害怕,叔叔不會傷害你的。叔叔帶你去個地方,你幫叔叔一個忙,完了叔叔就會送你迴家,不過,你要乖,要聽話,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那時黨光輝還沒改名叫黨國富,那時她也不叫黨旗,而叫黨葵。

    大漢粗糙的手在她臉上捏了捏,一直站在邊上的小個子跟著笑出聲,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黨旗就是被夢中的這最後一個畫麵驚醒的,車內的冷氣讓她不住打了個寒噤,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到了多久了?你怎麽沒叫醒我?”黨旗已經迴過神,想起自己請了代駕開車迴來。

    “沒多久,剛剛在路上堵了一會兒。看你好像挺累的,就沒好意思叫醒你。”型男解釋道,其實他已經在車裏等了快一個小時了,隻是不想讓她多心。

    黨旗看了下時間,隨即從錢包裏抽了兩張紅票子遞過去,“不管怎麽說都耽誤了你不少時間,這是這次代駕費,能冒昧地問下你貴姓?”

    型男既沒接過錢也沒說話,隻是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你開車很穩,我很滿意。下次如果還需要代駕,我會打電話給你們公司點名找你的。”黨旗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型男還是沒伸手拿錢,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名片夾,給她遞過來一張名片。黨旗接過手一看,隨即尷尬地笑笑:“原來你是這家公司的老板,抱歉,我沒想到老板也會接活,我還奇怪說你怎麽沒穿你們公司的製服來。”

    “就當我是對老客戶不定期的迴訪吧,所以這次你幸運了,可以免單。另外,叫我金逸就行。”金逸半開玩笑地說。

    “那怎麽好意思,代駕本來就是賺的辛苦錢,金老板的好意我心領了,錢還是要付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後隻能找別的公司了。”黨旗堅持給錢,這種便宜她不想占。

    金逸見她固執要給,倒也沒再推脫,大方接受了,但隻抽了其中的一張,“這麽多足夠了,剩下的就當老板給老客戶折扣優惠,還請以後多多關照我們的生意。”

    黨旗見他退了一步,又聽他這麽一說,要是再強硬,那就是不給金老板麵子了,便點點頭,“這當然,貴公司服務態度好,信譽也有保證,我很放心,以後有需要肯定會先聯係你們。”

    兩人下了車,正要道別,一輛黑色的suv衝著他們直直開了過來,金逸條件反射般攬住黨旗的肩膀側身避讓。那輛車卻在離他們一米之遙的地方急刹車,穩穩停了下來。黨旗側頭一看,是周培的卡宴。

    周培開了車門下來衝著金逸的臉就揮了過去,金逸始料不及,生生吃了他這一拳。周培是下了狠勁的,小指的尾戒又剛好擦過,金逸的嘴角頓時被他蹭開了花,鮮血直流。

    金逸這等魁梧身材的人自然不是花架子,剛剛是因為沒有想到這人下了車就打人,他又護著黨旗,便沒有第一時間做好防衛姿勢,這才吃了虧。現在反應過來了,再被打,傳出去他還混不混了!即刻迴敬了過去,兩個人就這麽一言不發地悶聲打了起來。

    黨旗眼見不好,忙出聲勸阻,“都給我停下,別打了,聽到沒,我說別打了!”

    可惜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男人根本聽不進去,你一拳我一腳的,周培雖說身材不如金逸那般壯實,但從小到大沒少打架,所以金逸也沒占到多少便宜。

    忽然周培感覺小腿一麻,接著胳膊就被人反擰到身後,這檔口金逸拳風疾馳,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周培氣得肝都疼了,瞪著黨旗,“你幫他打我?”

    黨旗鎖著他的手腕竟叫他動彈不得,聽聽她都說些什麽!

    “本來就是你不對在先,跟他道歉。”黨旗冷著臉說道。

    “道歉?笑話。老子打得就是他,最好別再讓我見到,不然見一次打一次。”周培猙獰地衝著金逸哼道。

    黨旗看了他一眼,轉頭朝金逸說:“金老板,對不起,我朋友唐突了,希望你別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金逸聽她一直堅持叫自己“金老板”,心下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沒關係,不過你確定和這小子在一起安全嗎

    ?要不要叫保安?”

    周培心裏那叫一個慪啊,但他現在更生黨旗的氣,麵子裏子全被她攪沒了,對著這個混蛋溫柔客氣,怎麽到他這兒就是動手動腳。尤其聽到黨旗請這家夥上樓,要替他擦藥的時候,簡直不可置信,幸好這家夥還有點兒自知之明,自己離開了,不然他又忍不住要動手揍人了。

    金逸走後,周培死皮賴臉跟著黨旗上了樓,借口找得挺光明正大——擦藥療傷,身心都有創傷需要撫慰。

    雖然他已經知道那什麽金逸不過是個代駕,他鬧了笑話,但他看見那混蛋摟著黨旗那親昵樣兒,他想都沒想就直接上去揍了,誰的女人都敢亂摟,什麽玩意兒!

    “你什麽時候學的功夫,我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周培扭了扭酸疼的手腕,抱怨地問道。

    黨旗替他擦完藥,將藥箱收拾好,起身的時候說了句:“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

    從她那年被綁架後,直到一家在蘇州安定下來,黨國富就送她拜了師傅學散打防身,同時也加強體質。沒有人可以隨時隨地保護你,隻有你自己可以。師傅是個很低調的人,她便也從沒和外人提過她學過散打,周培自然也不會知道。

    被黨旗這麽噎了一下,周培瞬間泄了氣,坐在沙發上垂著頭,一如戰敗的公雞般沮喪不已。要不是黨旗問起他來幹嘛了,他都把那事兒給忘了。

    “你知道咱們上迴看的那塊石頭切了吧?”

    黨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周培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都上報了能不知道嗎?頓了頓,繼續試探:“旗旗,你真神了,我現在是徹底相信黨叔說的了。”

    “你到底想問什麽?”黨旗不耐煩地說,她都困死了,隻想把這衰神趕緊請走。

    周培瞄了她一眼,心一橫,“你什麽時候知道這塊石頭開出來是全綠翡翠的?我小叔通知你了?”

    “他為什麽要通知我?你想太多了。還有別的問題嗎?我昨天一晚沒睡,現在很累。”黨旗說得直白,就差直接開門送客了。

    周培聽了還算滿意,看來黨旗也和他一樣,是看了報道才知道的。看她滿臉疲憊,難怪要請代駕送迴來,心疼之餘也不再拖延,讓她好好休息,神清氣爽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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