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點,別客氣。”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張三忍熱情招唿起來。


    他的婆姨和兒子,都沒有上桌,端著個粗瓷碗,夾了點菜,蹲在一旁扒飯。


    桌上隻有兩個菜,一盤青菜炒油渣,一碗燉蘿卜。


    盡管沒什麽油腥,但李荊棘和吳幽吃的倒是挺歡實。


    一則是大家的確是餓得饑腸轆轆,吃什麽都香。


    二則,這張三忍的手藝還算不錯,便是這兩個家常小菜,也做的頗為可口。


    “別光吃菜,喝點酒吧。


    兄弟,老哥家貧,請不起什麽好酒,別見怪啊。”


    張三忍待客豪氣,盡管家徒四壁,還是在屋裏翻箱倒櫃,最終尋到了僅剩的半壇燒刀子。


    吳幽隻喝了一小杯,已是麵頰通紅。


    李荊棘倒是來者不拒,和張三忍痛飲了幾大碗,一頓飯下來,已將半壇燒刀子喝下去三分之一。


    等酒足飯飽,收拾起來時,張三忍心中又是有些痛惜自己珍藏的燒刀子。


    這酒雖然是最尋常的烈酒,可對張三忍這種需要供養妻兒的貧民,也是極為難得的解饞物。


    若不是為了招待客人,他平時還真舍不得多喝。


    “張兄,這裏有五兩銀子,你拿去給嫂子買些吃的吧。”


    李荊棘在內襯的袖口處摸了摸,遞出幾顆碎銀子。


    先前張三忍和婆姨之間的口角爭執,他也瞧見了。


    李荊棘性子豪邁,見張三忍待客還算大方,也願意仗義疏財幫襯一把。


    “這怎麽好意思,怎麽能讓你破費呢。”


    張三忍微怔,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手卻已經伸出來,把銀子揣進兜裏,露出略帶尷尬的笑容。


    若是可以,張三忍自然不想收,可眼下家貧,妻兒飯都不吃飽,容不得他充大方。


    “我這裏錢不多,一兩銀子,也算是暫時留宿在這裏的夥食費吧。”


    吳幽見李荊棘掏出錢銀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就這麽住下,不由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才決定拿出一兩銀子做夥食費。


    一兩銀子,若隻是一般的衣食住行,足夠尋常三口之家一個半月的花銷。


    吳幽在這裏住不了幾日,拿出這些錢來,也有幫襯的意思,隻是她還要替父還債,終歸難以像李荊棘一般爽利大方。


    “兄弟,好妹子,謝謝了。”


    一旁正逼著兒子多吃一碗飯的趙氏農婦,見李荊棘和吳幽掏銀子給自家,喜上眉梢。


    她原本對兩人的抵觸和怠慢悉數消失,開始熱情洋溢起來。


    張老三這次帶迴來的朋友倒是不錯,居然還知道幫襯一把,出手這麽大方!


    六兩銀子,張老三炒流水席,一年的喜喪錢也未必賺得迴來。


    “你們早點睡,明兒我去一趟金鳴府,買些大魚大肉迴來,好好招待你們。”


    .......


    .......


    夜裏,李荊棘和吳幽兩人便就地睡下,隻在地上墊了一床草絮。


    張三忍的木屋太小,兩人隻好將就對付著。


    好在地上寬敞,加上兩人不解衣裳,各睡一邊,倒是不會出現逾越男女大防的尷尬情況。


    李荊棘心大,很快便沉沉睡去,可吳幽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入眠。


    她這些年當壚賣酒,雖說見了不少風浪,可正兒八經得罪白虎幫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閉上眼心中想著的,便是幾個幫眾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始終靜不下心。


    “他倒是睡得安穩踏實。”


    吳幽瞧見李荊棘的側臉,幽幽一歎,心中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若是這一場風浪能安穩過去,不如.....”


    吳幽瞧著李荊棘,不知怎的,開始自艾自憐起來。


    她自小便被逼著替父還債,艱苦過活。


    一個女人,在這樣吃人的世道,想活的好些,尤其是不靠男人,必然是要吃許多苦楚的。


    再大的風浪,這些年她都扛過來了,可今日卻不知怎的,忽然想尋個男人依靠。


    也許不是因為想男人才想到他。


    是見了他這般膽氣壯,豪邁仗義的漢子,才忽然想尋一個依靠吧。


    吳幽臉頰發燙,又連忙將心中這點羞恥的苗頭掐滅。


    自己已是年近三十,已是徐娘半老,雖說尚未婚配,可怎麽也配不上剛入江湖,不過十八九歲的江湖少俠。


    這般胡思亂想著,直到半夜,吳幽才逐漸睡著。


    翌日,清晨。


    醒來洗漱時,吳幽與李荊棘四目相對,想起夜裏的胡思亂想,還有些臉紅心跳。


    李荊棘卻沒瞧出她的異樣,吃過早飯,便和張三忍提議先下山,去探探情況。


    “兄弟,自己小心點。


    若是被白虎幫的人逮住了,咱們就直接跑路了,可沒人能救你。”


    張三忍認真的交代道。


    三人裏麵,也就李荊棘還算有自保之力,若連他都抓了,剩下張三忍和吳幽,自然是不敢尋到白虎幫救人的。


    “知道了。”


    李荊棘點了點頭,接過老張遞出的鬥笠,便直接下了山。


    他先是去了一趟坳雲鎮的酒肆,發現吳幽的酒肆早被白虎幫這群人砸了。


    店裏的桌椅板凳,酒壇櫃台都摔了個粉碎,顯然是白虎幫一時沒抓到人,泄憤所為。


    酒肆對麵的羊肉攤販旁,坐著幾個吃早食的漢子,他們口中議論之事,恰巧便是昨日李荊棘和白虎幫交手的事情。


    “吳掌櫃一介女流,能支撐這間酒肆當真不容易,可惜喲,一夕之間,毀於一旦。”


    “這還算不幸中的萬幸了,若不是那少俠有良心,迴來搭救,吳掌櫃進了白虎幫,有沒有命迴來都兩說。”


    “也不知吳掌櫃跑不跑的脫,聽說黃天虎大為震怒,已讓白虎幫全體戒嚴,封鎖了所有出入口,我看,這幾人被搜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幾個漢子,一麵喝著羊雜湯,一麵將昨日的事當做談資,在這茶餘飯後的愜意時辰低聲討論著。


    幾人議論著,又很是慶幸自己沒遇上這般橫禍,還能過過安穩日子。


    “一碗羊雜湯。”


    李荊棘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擲在桌上。


    賣羊雜湯的老板用袖子在桌上一掃,掂量了一下銅板分量,喜滋滋的道:“客官稍等,馬上就給您做出來。”


    待到一碗熱騰騰的羊雜湯端上來,李荊棘用鬥笠遮掩麵容,一麵故作漫不經心的喝湯,一麵仔細聽著他們議論,想瞧瞧會不會有更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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