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靜靜地觀察著她。在qing路上,他走得頗為坎坷,曾經也有過心愛的人,最終無奈地失去了,他非常清楚當與自己的愛人生離死別時,會是怎樣的痛不yu生。但見此時的婉貞,對與載濤的分別,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悲傷和痛苦,還能夠冷靜分析、坦然接受,說明她與載濤的感qing並不是想像中那麽深厚,最多隻是有些心動罷了,還沒有到徹底付出一顆真心的程度。


    不知為何,明白了這一點,他竟然下意識鬆了口氣。


    旋即又想到,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他不想讓自己背負太多的罪惡感吧?既然婉貞與載濤並不是那種生死相許的感qing,那麽如今的分離,會帶給他們的傷害也就有限。也就是說,在這場由慈禧一手主導的鬧劇中,他其實是不必那麽愧疚的,不是麽?


    反覆詢問著自己,他卻知道這註定是個無解的問題。暗地裏嘆了口氣,他看了看神色有些黯然的婉貞,轉變了話題說道:“說起來,朕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宮了。不知道如今的京城裏,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這番話果然成功轉移了婉貞的注意力,她仔細想了想,慚愧地笑了笑,說:“皇上恕罪,臣妾平日裏也是甚少出門的,所以也說不上太多事qing來。不過若是您有興趣,我倒是可以把一點點淺薄的印象跟您分享一下。”


    光緒笑著坐起身來,靠在chuáng頭,說道:“左右也是睡不著的,你就說說吧。”


    婉貞於是也爬起身來,披著棉被,就著寥寥幾次出門時見到的所見所聞,娓娓述說了起來……


    轉眼間,時間又過去了幾天。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在皇宮內院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即使慈禧以高壓手段禁止任何人談論光緒和婉貞的事qing,但也止不住一些小宮女、小太監們在私下裏竊竊私語。如果再有人願意付出極大的報酬來取得相關的消息的話,這件事就基本上沒什麽秘密可言了。


    雖然幼蘭當日特意的進宮並沒有取得任何實質上的收穫,但基於親戚qing誼,夫妻倆還是把這件事qing放上了心。他們本就是慈禧麵前的紅人,在皇宮裏多的是巴結的人,再加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終於,在幾天之後,得到了婉貞的下落。


    然而這並不是個什麽好消息,甚至可以說是荒謬至極的,以至於夫妻倆在聽說了以後,麵麵相覷了半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夫人……你說,這可能是真的麽?”載灃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時間如在夢中,不自覺地向著自己的夫人尋求支持和答案。


    幼蘭緊緊皺著眉頭,下意識迴想著自從過年去為慈禧賀歲以來所發生的事qing。她畢竟跟慈禧接觸得多,對慈禧的心xing也了解得深,越是細想越是發覺事qing的不對勁,其實如今發生的事qing早有先兆啊!隻是這先兆太過離奇,大家都沒往那上麵想罷了。


    她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道:“以老佛爺的xing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其實老佛爺一直都在試圖讓皇上早些生下後嗣,隻是皇上的脾氣一向倔qiáng……老佛爺一向獨斷專行慣了,偏偏這件事qing她是怎麽也勉qiáng不來的,因此一直記恨在心,平日裏也多有跟我們提起。我想,如果她認定皇上對婉貞有意,也就意味著皇上很可能會願意讓婉貞生下皇嗣,這樣一來,老佛爺的心願也就了了。”


    載灃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就算是如此,讓婉貞成為皇上的女人……這麽荒唐的事qing,老佛爺怎會做得出來?!還有皇上……皇上應該知道婉貞是老七的福晉呀!”


    第一卷 清閨芙蓉 第五十九章 憂心


    幼蘭苦笑了一聲,說道:“老佛爺的脾xing,你還不知道嗎?為了達到目的,她會把婉貞那有夫之婦的身份放在心上嗎?”說到這裏,她猶豫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至於皇上……老佛爺決定的事qing,他能有什麽辦法?便是不想做也得做。不過我估摸著,以皇上的xing格而言,即使有著老佛爺的旨意,他應該也不會不顧人倫對婉貞出手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載灃猛地一拍手,低聲叫道:“對啊!即使老佛爺想把皇上和婉貞撮合在一起,皇上無法公然違抗老佛爺的命令,但以他的xing格卻是絕對不會對婉貞動手動腳的!如此看來,此事倒也並不如想像中嚴重。”


    他有些釋然和放鬆,幼蘭卻仍舊緊皺著眉頭,擔憂地道:“話不是這麽說的,爺。您應當知道女人名節的重要,就算皇上不對婉貞出手,可在別人眼裏她也算是個紅杏出牆的女人了呀!若是七爺知道了,會怎麽想?不管怎麽說,他們的這樁婚事算是徹底完了,七爺還可以再娶,可婉貞怎麽辦?”


    載灃頓時一愣。


    男人的思維有時就是不如女人細膩,他是真的沒曾往這方麵去想。如今聽幼蘭一一分析到來,才體會到事qing的嚴重xing,絕對不容小覷。


    婉貞是那麽溫柔可意的人哪!不應該蒙受任何不實謠言的侮ru,不應該遭遇如此悲慘的命運!


    一想到那溫婉如水、笑顏如花的女子將會在人們的恥笑和變相的禁錮中過完餘生,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陣刺痛。


    也是深深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道:“皇上和老七……都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老七深愛著婉貞,想必也不會在意她這次的身不由己。這件事,結局倒未必會像我們所預料一般的糟糕。”


    幼蘭苦笑道:“希望如此吧。這畢竟是七爺的家務事,我們也不好開口。”


    載灃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道:“婉貞的下落應該告訴老七,至於之後他要怎麽做我們卻是管不住的。”


    幼蘭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道:“以七爺的xing子,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怎樣的反應?萬一他一個忍耐不住……”


    載灃也忍不住皺了眉頭。對於他這個弟弟,他還是頗有些了解的。平日裏xing子就灑脫不羈、無視各種世俗規範,而且對婉貞用qing至深。正如幼蘭所說,萬一他知道了婉貞的下落,真是很有可能會不顧一切衝進宮裏去,那禍事可就大了啊!


    再度深深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道:“即使如此,還是必須把婉貞的事qing告訴他,否則他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一樣會鬧出亂子來。罷罷罷,明兒個我親自走一趟吧,若是他真的衝動起來,也好有個人管得住他。”


    幼蘭點了點頭,嘆道:“也隻有這樣了。”


    夫妻倆不由得相視苦笑。


    載灃無奈地搖著頭,道:“也不知老佛爺這是怎麽了?就算再怎麽心急為皇上留下後嗣,也不必選擇婉貞啊!”


    幼蘭卻道:“老佛爺的心思倒是可以理解。皇上畢竟年歲不小了,卻還沒有個繼承人,她老人家能不著急嗎?隻是可憐了婉貞和七爺,明明那麽恩愛的……”頓了頓,又有點抱怨道,“皇上也真是的,婉貞雖好,卻是個有夫之婦,他喜歡誰不好,怎麽偏偏就喜歡上了她呢?”


    載灃這迴倒是沒有接話,緊緊閉上了嘴巴。


    像婉貞那麽聰慧美麗的人兒,又是那麽的善解人意,而且處處流露著與眾不同的獨特魅力,被她吸引的又何止皇帝一人?


    夫妻倆各懷心事,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載灃先派人去了軍機處請了個假,然後便騎著馬往濤貝勒府馳去。剛走了一半左右,忽然聽到有人叫道:“五哥!這不是五哥嗎?”


    他勒住了馬韁,轉頭看去,卻是載洵騎在馬上,正從一條胡同口轉出來,笑著向他走來。


    “老六,你怎麽在這兒?”載灃略感奇怪地問道。


    雖說這個弟弟也還未有正式的官爵,但他跟載濤又不同,一向是有些抱負的,平日裏一般不會到處閑晃才對。


    載洵笑道:“今日約了幾個朋友出門狩獵,所以便出來了。倒是五哥你,不用上軍機處嗎?怎麽會在這裏?”


    載灃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正準備上老七那兒去呢。”


    載洵愣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載灃又是一陣猶豫,想到載洵和婉貞之間的瓜葛,於是搖了搖頭道:“不,也沒什麽事,就是過去聊聊天。”說完便不由苦笑連連。


    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堂堂軍機大臣,該上班的時候卻溜號跑到自己賦閑在家的弟弟家裏,隻是為了去喝茶聊天?誰信啊!


    果然載洵黑了半邊臉,怨憤地說道:“五哥,你這藉口……是不是可笑了一點?罷了,你若是不想讓我知道,直說便是,又何必用這麽蹩腳的理由來敷衍我?”說完,打馬便走。


    載灃長嘆了口氣。自己這兄弟幾個,可算是命運捉弄,總是風波不斷。他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兄弟鬩牆,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來。更何況這事遲早紙包不住火,萬一載洵以後知道了,必會想起今日之事,明白自己故意隱瞞著他,豈不是嫌隙更大?如此想想,其實告訴他也並不是什麽壞事了。


    於是他叫住了載洵,說道:“好吧,老六,實話對你說,我確實是找老七有事。若是你想知道,便一起來吧。”


    載洵停下了馬,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五哥,什麽事qing這麽鄭重?一定要去老七的家裏說?還有,你確定我也可以聽?”


    載灃苦笑著說:“方才不想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就別再賭氣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極隱秘的,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細說,你若想知道,就跟我來吧。”


    載洵有些訕訕地笑了笑,轉身向著隨從吩咐了幾句,讓他去告訴那幾個朋友自己今日缺席,然後調轉了馬頭,對載灃說道:“五哥,走吧。”


    第一卷 清閨芙蓉 第六十章 衝動


    載灃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默默地走在前頭。載洵雖然心裏奇怪,但見載灃的神qing表現,知道這不是詢問的時候。再加上載灃一向說一不二,說是要到載濤家裏去說就絕不會在半路上透露半點兒口風,於是便也息了心思,一路默默不語地跟在後頭。


    兄弟倆來到濤貝勒府,一走到門口,便看見馬夫正牽了載濤那匹赤炎寶馬出來。門房的小廝一見是他們倆聯袂而來,立刻麻利地迎上前來,諂媚地笑道:“奴才見過王爺、郡王爺。”


    兩人蹬鞍下馬,載灃“嗯”了一聲,問道:“你家貝勒爺在嗎?”


    小廝趕緊牽過了兩匹馬,嘴裏不忘迴答他的問話,道:“迴王爺的話,在的。貝勒爺剛說要出門呢,可巧您二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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