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熙靜靜的看著空,心中卻是平靜非常。這麽多年他都是怎麽過來的,自己連想都不敢去想。


    他曾教導,出身輕衣衛,生是輕衣衛的人,死做輕衣衛的鬼。當年被逼落草為寇,他心中有幾分糾結幾分苦楚,別人不知自己又怎會不解。


    而今隻是看著他果真還活著,沒有劍拔弩張,不用生死搏命,已經是感涕上蒼的垂憐。至於他所說的那些過往雲煙自己已經沒有興趣再去細究。


    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淮王卻接了空的口繼續說道:“公孫燾一死眾生嘩然,父皇做事一向決絕,逼宮造反之後先除逆反之人後殲有功之臣,如此做派隻有俯首稱臣才是上策。


    丞相看清了事實之後潛伏也是被逼無奈,隻是公孫燾老謀深算,早早留了《秘影昭文》下來,這內容你也是知道的。因為這份昭文,漸漸的把越來越多不敢怒不敢言的人聚集起來。


    可是隻是儒生,誰又能反抗大權在握的皇帝。直到小穀城事件發生,丞相暗自救下了空和其他僥幸活命的人來,靠著他們一點點的壯大到了如今的神威。”


    蝶熙忽然打斷了淮王,轉首對上空請求道:“空,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問殿下。”


    空躬了躬身子,看了眼淮王,便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蝶熙重新看向淮王,表情已是肅然,看了看闔緊的門窗,這才問道:“殿下,現在講話可還方便?”


    “方便。”淮王衝她點了點頭。


    蝶熙卻稍稍搖頭,重新一字一頓的又問了一遍,“在神威的地盤說話,可還方便?”


    “方便。”他還是點了點頭,嘴角卻是驕傲的微微翹起多了幾絲寫意。


    見他如此篤定,蝶熙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殿下要反?”


    淮王笑意更深,還是點了點頭,眼神中多是讚許。


    “您打算怎麽做?”蝶熙心頭的不安油然而起,“恕我直言,您本沒有爭儲的可能,不說前有晉王後有睿王,即使這兩人都被廢,還有皇七子衡王,隨便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善主。殿下您想靠什麽?靠如今皇上那些相互拉扯的牽製?還是那一出後宮看著好看的曇花一現!”


    淮王柔情脈脈,聽著她口中的鳳修筠成了睿王,這才放下心來。心裏盤思了一陣,這才迴她:“若我說要借睿王之力呢?”


    “借睿王之力?”蝶熙心頭微微一動,好似被撥片撥動了心弦。為何明明不認識卻會如此在意這兩個字?


    淮王見狀,終於徹底相信,空在輕衣衛中雖然功夫深不可測,而他出名的可是精通幻術和奇術機括。蝶熙被截迴來時,迷迷糊糊之際已經被施了幻術,鳳修筠如今對她而言不過隻是一個名字,與他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都被封印進了記憶。


    先搶了她的人,再贏迴她的心來。淮王自信沒有那塊絆腳石,在自己的地盤,天時地利人和不可能不成事,就算哪天她想了起來,怕再也不可能離開了自己。


    想著,他不由的坐近了些,正色對蝶熙解釋道:“如今睿王協助輕衣衛要剿滅了神威,如果我助他一臂之力,你想他會不會給我記上一功?神威覆滅,父皇下一步要考慮的就是儲君之位。


    現下南境依舊不穩,晉王出征是板上釘釘,他如果得勝歸來,與睿王分庭抗禮,到時候我再送上一份厚禮,助他鏟除了這個最大的障礙,你說他還會不會對我存疑?


    至於衡王,這些年他一直潛伏在晉王身後,若是晉王要倒,朝中由他拉攏去晉王的勢力一定會聚攏到他身邊,到那時衡王和睿王兩相鬥,我便好好坐收漁利之力不是最好?”


    “你是說,衡王是晉王的人?”蝶熙微微訝異,不解的看向淮王。


    淮王點了點頭,算是迴答。


    可蝶熙卻被丟進了迷霧之中,詫然的問他,“就算一切順利,睿王在朝中羽翼豐厚,你要怎麽與他抗衡?”


    見她擔心自己,淮王心頭一動,強忍下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這才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是永嘉帝的兒子,流的是皇族的血脈。即使是這神威之中,也有看不過丞相的強勢,隻為效忠皇權的人。這些年我也培植了不少人,比如那個漏局的神威。”


    蝶熙隻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炸起,“你說……那個人是你安排的?”


    見淮王衝她點頭示意,蝶熙心頭陡然生出一股憤恨來。


    是他!是他安排了人故意漏的局,是他故意讓那人泄露了神威在柳州的消息,為了扳倒控製自己的丞相,他不惜讓全柳州的無辜百姓來陪葬!


    蝶熙微微喘著氣,努力的壓下自己的情緒去,這才問道:“殿下排布至此,有幾分勝算?”


    “若我說沒有,你可會信我?”淮王見蝶熙表情微動,不由的眯起眼來盯著她。


    蝶熙微歎一聲,搖了搖頭。


    淮王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熙兒,這世上的人什麽都可以不爭,唯獨這條命不能放棄。到了生死關頭,你且看看誰會輕易選擇舍棄。這皇位看著遙不可及,可命卻不攥在自己手裏,哪日他人登基,你以為新主會留的那些對手?”


    見著蝶熙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他也跟著扯了扯嘴角,“熙兒,你在這裏好好待著,空的功夫極深,護你周全綽綽有餘。你若是想去哪裏,就讓他跟著你走。現在京師中風聲還緊,等過些日子我會帶你迴府。”


    是啊,在京師裏,誰人還會不知丞相府的小小姐死在了自己閨閣。蝶熙神色灰靄,自嘲的笑了笑點頭應下他來,“那殿下是要迴京了嗎?”


    “京中尚有要務需要處理,我離京也有了幾日,再不迴去要惹人懷疑了。”他抬手揉了揉蝶熙的腦袋,寵溺之意溢於言表,“熙兒,這條路還好有你。”


    送別了淮王,蝶熙不再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淮王麵慈心辣,要是事態如他所預計的發展下去,怕是師父又要和自己天人兩隔。這股不安和急躁催的蝶熙手裏的動作更快了些,收拾妥當,蝶熙趕緊推開房門,正對上倚在牆邊的空來,“師父,帶我去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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