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天頤的暈倒搞得衛家上下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趙良在旁邊搖了半天也不見效果,周管家更是心急如焚,大喊大叫地讓家裏的保姆們幫忙叫救護車。


    衛西終於通過了遊戲最新關,在一片嘈雜聲中慢悠悠地過來了,隻隨便掃了掃,掄起胳膊哐哐就是兩拳。


    所有人:“……”


    五分鍾後,衛天頤頂著兩個烏青的眼眶麵無表情地坐在自家的沙發上,周管家戰戰兢兢地拿著煮好的雞蛋給他熱敷。


    氣氛很尷尬,衛西安慰他們:“不用擔心,氣血不暢罷了,他是健康長命相。”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如此吉祥的話衛天頤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額角甚至還爆出了兩根青筋。周管家噤若寒蟬,衛家二少衛承殊沉默地看了自家大哥半晌,幹脆起來找水桶出門擦牌匾了。


    這個家真是一秒鍾都叫人待不下去。


    趙良亦覺得哪裏不太對,可他這會兒帶著粉絲濾鏡,怎麽看衛西怎麽眼帶柔光,讚揚地也格外真情實感:“厲害厲害,大師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瞧這眼圈,打得多勻稱,兩邊都一樣圓呢。”


    衛天頤:“……………………”


    ***


    但甭管怎麽著,拆招牌這事兒到底是泡湯了,太倉宗開業勢在必行,大客戶趙良不光補上了一筆感謝費,事後還送來了兩個花籃。


    有他不懈宣傳,朋友圈很快便都知曉了衛家大兒子開了個叫太倉宗的公司,公司的業務範圍還非常玄幻的事兒。剛開始大家還都把這事兒當樂子來講,可這樂子的風向漸漸就奇怪了起來,開始有人猜測衛家這小子是不是出門的那幾個月時間碰上了什麽奇遇。


    因為同屬京城商圈的另一位姓林的老板從自己的家鄉鳳陽鎮迴來了,同時帶迴來了一則在遙遠的南方亦引起了不小討論度的新聞。


    新聞主要還是在說十一長假景區人流太多,勸誡出行的旅客戒驕戒躁不要在美好的路途上因為一時之氣爭執衝突。這樣的新聞每次長假都會有,主題上當真是沒有任何吸引人之處,可奇就奇在新聞裏的當事人信誓旦旦自己當時已經被擠下山崖,卻被一個偶然遇見的大師給的符紙救了迴來。


    記者非常能搞事情,還去采訪了當時景區的保安,不料又從保安口中得到了一個大料。說是當時景區值班的保安隊長前腳跟這位年輕人起了衝突,後腳就倒了大黴,不光進了醫院,老婆鬧著跟他離婚,這幾天還被人匿名舉報了平常靠著罰款丟票旅客中飽私囊的事兒,景區方麵因此正在考慮擇日辭退他。


    視頻裏買打糕的婦女攤主一家對著鏡頭邊哭邊朝不知名的救命恩人道謝,小保安接受采訪的時候也講述得一臉敬畏。太倉宗這個門派在采訪過程裏被反複提及,加上如此難以用常理解釋的背景故事,真的可以說是相當的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也隻有地方小電視台才敢仗著審查不嚴隨便播出。


    底下留言的相當部分都是當地網友,熱評裏有不相信的人嗤笑:“太倉宗是什麽鬼?我們鳳陽鎮最出名的明明是山神廟好嗎?還看相救人,拉著幾個保安講故事講的跟真的一樣,xx電視台真是為了博眼球連臉都不要。舉報了。”


    底下立刻有熟知內情的反駁:“樓上的你知道個屁,說人家講故事你有憑據嗎?新聞裏說到的那個保安就是我家隔壁鄰居,這幾天他家真的亂成一鍋粥,他老婆已經帶著娘家人和兒子跟他打官司分房產了。該,叫我說這賤男人早該倒黴,天天喝得醉醺醺迴家打老婆兒子,我們這一幢的鄰居看到他都是繞開走的。”


    從這條評論往下,當地人紛紛現身說法,以此證明新聞裏的故事並不是胡編亂造。


    邢凱神情複雜地關上這條公眾號,看了眼左側熟悉的轉發人頭像,跟他湊著頭一起看完新聞的朋友一臉迷茫:“衛西現在是丟了飯碗,轉行做起網絡營銷了?”


    另一位朋友卻有點怕怕的:“我看不像,要真是網絡營銷,請鄉下人當托兒倒還好說,林瀚洋又是怎麽迴事?聽說他最近運氣好得不得了,剛迴北京就連簽了兩個之前談了很久都沒進展的大單。”


    這人說完之後,一臉擔憂地看著邢凱:“凱哥,我看真有點玄,你看衛西這次迴北京那麽多天都沒有聯係你,他是不是知道咱們幹的事兒了啊?”


    邢凱咬了咬牙:“不可能,當時他跟阮時行都喝醉了,咱們隻是玩真心話大冒險借角度拍了張照片,又不是我們親自動手,誰能猜到是我們拍的?你沒聽前幾天阮時行在我們跟前怎麽罵他的?阮時行都猜不出來,他從哪兒猜去?”


    可這人依然憂心忡忡:“萬一呢?阮時行罵人那是以為衛西暗戀他,可暗不暗戀的衛西自己心裏肯定有數啊!”


    說完垂頭喪氣地抱怨:“叫我說事情本來就不該做那麽絕的,你表妹不想嫁人讓她自己跟家裏鬧不就好了?非得那麽多年把人吊著,再搞這麽一出讓自己名正言順退婚,真的挺過分的。衛西那麽喜歡她難不成能押著她去民政局?把人家逼到絕路上有必要麽?”


    邢凱打斷他:“你懂個屁!這婚事是衛西他媽當初活著的時候定下來的,你當王悅不想嫁就能不嫁?更何況你還真以為衛西有多喜歡她?”


    那人愣了愣,一臉的不敢置信:“那還不叫喜歡?衛西在你表妹麵前跟個孫子似的,就差把她捧到天上了好嗎?”


    邢凱聽到這話一臉陰沉:“他那是衝著王悅家的錢!沒可能繼承衛家的產業所以必須得抓住一個有錢的老婆。要不是王悅碰巧發現他爸一點也不重視他,恐怕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


    他說完之後,車裏一片寂靜,幾個朋友都神色各異。


    邢凱也顧不得他們怎麽想,沉默片刻後,抬手發動了汽車。雖然說得底氣十足,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擔憂的,因此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去探探底。


    ***


    衛家,衛家二少已經把招牌擦了個鋥光瓦亮,聽到身後的汽笛聲,他一迴頭就看到了母親匪夷所思的表情。


    衛承殊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水桶和抹布,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陰沉地跟母親對視著:“媽。”


    舒婉容剛結束旅行迴家就看到這樣叫人費解的一幕,停好車後腦子還有點懵,她特地跑到門口又看了眼懸著的招牌:“這不家裏的房間門嗎?”


    衛承殊看著那扇顏色和形製跟自己房間一模一樣的門,再度陷入沉默,半晌後才簡短地說:“這是牌匾。”


    舒婉容腦袋上冒出三個問號:“啥玩意?”


    衛承殊這次解釋地豐滿了一些:“大哥的牌匾。”


    舒婉容腦袋上的三個問號頓時變成了一百個,但兒子一副你別問了我什麽都不想說的態度,她再疑惑也隻能按捺住大部分的問題,挑選了一個比較簡單的:“這不胡鬧呢麽?你爸呢?你爸也不管管他?”


    這問題按理說挺好迴答的,但衛承殊聽到之後表情卻變得更奇怪,瞥了她一眼就沉默地拎著那個鐵皮小水桶進了家。


    舒婉容猜不透野馬一般的兒子,隻當自己暴躁的丈夫估計是不在家才讓衛西這樣胡鬧,誰知一進家門,就看到了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衛天頤。


    衛天頤聽到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迴來了?”


    “啊。”舒婉容剛想問招牌,立刻被另一件事引去關注,“這都幾點了,你在家戴什麽墨鏡啊?”


    衛天頤:“……”


    他抖了下報紙:“哪兒那麽多問題。”


    舒婉容敏銳地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狐疑地皺起了眉頭,此時聽到隱約的動靜,抬頭就見衛西慢悠悠地從樓上走了下來。


    衛西穿得很不像個樣子,一點看不出從前的乖巧正經,走路也吊兒郎當的,手裏拿著個手機低頭打遊戲,氣質叫人陌生極了,好在麵孔一點沒變,舒婉容一下認了出來,笑著喊了他一聲:“小西!”


    衛西果然抬頭看向了她,但那目光大約隻維持了短短半秒,隨即就嗯了一聲,頭轉到樓梯的另一邊:“飯準備好了嗎?”


    舒婉容被他的漫不經心弄得當場愣住,記憶裏他們雖然關係僵硬疏離,可表麵上從來都是很過得去的,衛西家裏家外的對她也一直表現得很尊重,再怎麽不滿,也不敢當著父親的麵表現出來。


    可舒婉容轉頭看向丈夫,卻發現丈夫依舊在看報紙,專心致誌極了,半點沒有要表達意見的意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隻好笑笑轉開話題:“你這孩子,出門那麽長時間也不聯係家裏,太胡鬧了,不知道我們會擔心麽?”


    衛西聽到這話,終於停下腳步,看著她說了一句——


    “唔……你迴來的正好。”


    舒婉容敏銳地發現丈夫和兒子聽到這話都抬頭朝自己看了過來,一時迷茫不已,就聽衛西沉吟完畢,緩緩說出了後半句:“不過門派裏現在也沒什麽雜活,你先等幾天罷,等我在院裏種上了東西,去侍候花草就好。”


    舒婉容:“???”


    一旁忽然傳來丈夫的怒喝:“你說什麽?你還要在我的院子裏種東西?我不許!”


    這怒氣嚇得舒婉容都驚了一下,誰知衛西卻似乎一點都不當迴事,隻淡淡地迴答:“不忙,到時候你要是有興趣,自己私下換活兒幹就好。”


    衛天頤站起來報紙一摔,喘著粗氣,看起來像是氣得快昏過去了,但喘了半天,居然愣是沒有發作,硬生生地撿起報紙又坐迴了原處。


    像一頭慫慫的小豬。


    舒婉容:“????”


    她頂著一千個問號滿臉迷茫地看向兒子,衛家二少避開母親的目光,神情像是已經曆經滄桑。


    她於是隻好帶著無盡的疑惑直到開飯,又在桌上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長得還挺好看。這小帥哥對她客氣地笑了笑,她扯了扯兒子的袖子:“這是誰?”


    衛承殊的迴答依舊簡短:“大哥帶迴來的。”


    舒婉容想了想,頓時大驚失色,外頭都說衛西是……是那個什麽,難不成是真的?可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居然直接帶男人迴家?!


    她立刻想問丈夫怎麽不插手管管,誰知定睛一看,卻看到了更加詫異的一幕。自己的丈夫居然提著筷子在周管家上菜的過程裏拚命地朝碗裏夾菜,半點儀態都不講,速度快得不得了,沒一會兒就把手裏的小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再一轉頭,兒子居然也是同樣的動作,雖然表情非常複雜,可手速半點不弱於父親,甚至還夾著一塊肥嘟嘟的豬蹄膀,拚命試圖將它平穩地呆在菜堆的尖尖上。


    舒婉容腦袋上的問號已經多到她的脖子快要支撐不住了,衛天頤見妻子震驚地看著自己,端著飯碗頓時覺得無比的羞恥,隻從牙縫裏憋出一句:“別看了,你也快點夾。”


    舒婉容一瞬間覺得家裏可能風水出了問題,不然她怎麽會才出去幾天,丈夫和兒子腦子就壞掉了呢?


    接著就見衛西拿起了筷子……十分鍾後,她神情恍惚地坐迴了客廳沙發,捂著沒吃飽的肚子陷入了迷茫。


    衛西也跟她同病相憐地感歎:“根本沒吃飽啊。”


    舒婉容看向他,一瞬間目光甚至是畏懼的,衛天頤拿報紙遮住臉裝作聽不懂衛西的畫外音,衛承殊迴憶著那塊隻吃到一口的肥嘟嘟的蹄o肉陷入了沉思。


    時間似乎一腳踏進了六十年代,整個衛家都陷入了食不果腹的慘淡。


    衛西沒有得到想要的迴答,非常失望地繼續玩手機遊戲了,邢凱一行人登門拜訪的時候,撞見的就是這樣饑餓的一家。


    客廳充斥著尷尬而貧窮的沉默,讓原本就忐忑的幾個人頓時更加不知所措了,邢凱好一會兒才迴過神,對朝自己看來的衛西露出微笑:“衛西,你這小子,迴來了居然不聯係我們!太不夠意思了!”


    衛西平靜又冷漠地迴以目光。


    邢凱被他看得愣住,一時心頭充滿七上八下的忐忑,卻又難以判斷對方的目光是什麽意思,隻能強裝若無其事地招手:“一走走那麽多月,連個電話也不打,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你。走,哥們請你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話音落地後,邢凱總覺得衛家全家都似有若無地投來了目光。


    他被看得一陣發毛,就見衛家二少衛承殊似笑非笑地抬起臉,語氣也是飽含深意:“我勸你還是不要。”


    不要什麽?什麽不要?


    但還沒等他想清楚這句話的意思,衛西的聲音已經到了,比剛才的眼神有溫度了太多,語氣甚至可以說是柔和的:“你要請我吃飯?吃什麽?吃多少?”


    邢凱覺得不對勁極了,這一家人都是怎麽迴事啊,莫名其妙地迴答:“吃什麽你定啊,想吃什麽吃什麽,帶你去國賓館規格總夠了吧?至於吃多少,那不廢話麽,肯定吃到你吃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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