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的暑假經常可以看見leo,所以過得並不算多煎熬。

    ktv裏,leo那帶著濃厚的藍調爵士曲風的英文歌唱得我春心蕩漾,他唱:“they a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i hear babies cry ,i watch them grow……”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老覺得leo喜歡看我,用他那雙非常能抓撓女人心的藍色瞳仁。每次我看他的時候總會被他發現。我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特別是對wn,我把這個秘密告訴wn,他不負眾望的狠狠將我打擊一番,然後說我自做多情。

    “真的,而且我每次唱完歌,他都會鼓掌呢!”我不甘心的自我解嘲。

    “得了吧,人家那是有禮貌,誰唱完了他都鼓掌。”wn輕蔑的眼神看得我自形若慚。但是後來我發現,其他人唱時,leo都隻是淡然的坐著,或和其他朋友喝水聊天,我唱,他才會關注,並鼓掌。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但有了安良的教訓,也不敢冒然多想。

    大家約好第二天去海洋公園遊泳,可惜leo公司有事就沒去。

    wn依然興趣高漲,在水裏撲騰來撲騰去。小麥色的身軀濺出白色的浪花。我坐在岸邊,無精打采的喝著檸檬水。wn向我潑水,我也隻是懶懶的躲開,無心還擊。

    wn看出我的心結,說我不夠意思,帥哥不來就不想玩了。

    我嘴上否認,其實心裏的確蠻失望,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也怕去知道……

    那時夏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但其實已經立秋了吧。

    那時每天的快樂與不快樂都簡單到一目了然,簡單到我從來沒去奢望結局。

    開學了,殘酷不仁的軍訓將我腦海裏的象牙塔藍圖毀得支離破碎。我本就低血糖,每天要在太陽下暈倒好幾次,一星期下來就又黑又瘦了。到最後教官索性一練軍姿就叫我去休息。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就喝著檸檬水吃著軟糖,坐綠蔭底下,看其他同學紋絲不動的站在太陽下殺菌,聽教官用令人瞠目結舌的普通話認真的教大家唱《嚴守紀律歌》,“……啊,妓女(紀律),妓女,啊,妓女,妓女,妓女中有我,妓女中有你,妓女中有無窮的戰鬥力……”

    心想,教官真是個惡心又可愛的人。

    我以“裝暈倒”之名一夜之間聞名於全年級,每天晚上都有同學前來畢恭畢敬的請教暈倒的技巧,越逼真恐怖越好。

    於是原本低調的我,一不小心就出名了。

    正式上課後,大學生活不再像書本裏描述的那樣生動明媚,校園裏也沒我想像的那樣富有浪漫氣息。課程表排得很壯觀,但實際上的課又很骨感。食堂的飯菜很難吃,教文言文的男老師很猥瑣,班裏同學很陌生……開學一個月了,我心裏依然覺得空撈撈的。唯一的亮點是c大裏植物茂盛,讓秋天的天空特別明淨。

    每到夜裏,躺在寢室的床上,心裏感到莫名的寂寞。我從小就特別獨立,離了父母照樣能活得多姿多彩,所以絕對不是想家。但說不上為什麽,就覺得身邊少點什麽。

    高中時就愛坐足球場邊看男生們在場上爭先恐後的揮霍青春,大學裏的球場更大更多,卻覺得沒看頭。天更藍了,我的心卻更灰了。

    我從來不知道我的適應能力居然這麽差,還是這座熟悉的城市,換了個學校而已,人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直到那天,才找到失落的原因。

    別人說上了大三大四就會頻繁逃課,我大一上學期就開始逃,因為下午上課時間和我的午睡有衝突。十月中旬,正是天高氣爽,從寢室的床上就能看見天空,白雲大朵大朵的,飄飄遊遊的掛在眼前,不知不覺就進入夢鄉。剛睡著就被寢室另一個跟我一樣勇敢逃課的姐妹推醒,悅悅推醒我,說:“落落快起來看,樓下有個男生一直喊你名字!”

    然後我就聽見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在大喊:“落落蘇——中文係一年級的落落蘇——中文係一年級午睡的落落蘇——中文係一年級逃課午睡的落落蘇——”這個聲音打擾了我十八年,如今又如噩夢般鑽進我耳裏。我不用看就能勾勒出他此刻的形象,穿體恤,隨意的外套,為了耍酷雙手閑閑的插在牛仔褲裏,白色nike鞋,白色鴨舌帽,遮蓋著亞麻色的亂發,明亮漂亮的雙眼皮兒,神色帶著揶揄的笑意,站在綠蔭下,扯著青筋叫喚我。

    我立馬跳起來,撲到窗台上就喊:“你給我閉嘴!站好,不準動!”

    “遵命!”他做了個立正敬禮的姿勢。

    我幾乎是飛奔下樓的,跑下樓就看見在女生寢室樓下,那個依然保持立正姿勢的身影。無論過了多少年,無論那些關於青春的往事在我心裏已經模糊成什麽樣子,但隻要一迴想起我的大學時代,那天wn站在寢室樓下大喊我名字的情景就會靈動而果敢的蹦跳進我腦海。陽光透過高大的桂花樹葉瀉在他臉上,一切都那麽明朗。感謝wn,在我純真美好的少年情懷中刻下一抹生動的印章。而他站在陽光斑斕處燦爛的笑著向我揮手的身影將永遠佇立在我靈魂深處,遙遠,卻又抬眸可見。

    “王八蛋!”我喊他。

    “在!格格巫。”他也喊我。

    然後他向我攤開雙臂,我便毫不猶豫的撲到他懷裏,緊緊相擁。

    那是我們這輩子第n次擁抱吧。毫無男女之情,毫不做作,毫不別扭。

    “這個學校有人給你買早餐嗎?”他低頭問。

    “沒有。”

    “這個學校有人幫你背書包嗎?”

    “沒有。”

    “這個學校有人幫你去食堂占位置嗎?”

    “沒有。”

    “這個學校有人幫你做作業嗎?”

    “沒有。”

    “這個學校有人幫你做清潔嗎?”

    “沒有。”

    ……

    他問一句,我答一句。他表情嚴肅,我一本正經。然後我就哭了。這才發現原來我忽視了以前他為我做的那麽多事,而那優越感卻像空氣一樣讓我覺得理所當然,而我這個沒良心鐵石心腸的人卻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我這才明白上大學了為什麽我那麽不習慣,原來是我的身邊沒有wn了。

    “你哭什麽啊!”wn還像小時候那樣天不怕地不怕,卻一看我哭就亂了手腳,笨手笨腳的抓起他的衣角為我擦淚擦鼻涕,“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揍他丫的!”c大周圍很空曠,秋天的c大風特別大,吹得wn的衣服鼓鼓的。wn就在風中粗聲粗氣的為我打抱不平。

    我聽他說話都帶北京腔了,暗自好笑,但是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遙遠的首都上課嗎,怎麽會飛到我們學校來幫我擦鼻涕呢,於是我問:“你被b大開除了嗎?”

    “沒有!就是迴來看看。”他說。

    “看什麽?”

    “看……看你是不是又長矮了。”他笑著比畫著我的身高。

    我瞪了他一眼,嘟起了嘴。

    浮雲若絮,被風絲絲抽散。

    高中時自從他雄性荷爾蒙開始發育,身高有了突破性飛躍後,他就老愛笑話我,說我越長越矮。離開高中生活隻幾個月的時候,突然覺得夢幻得就像天邊最遠的那片雲似的。那時多天真多傻啊,自覺現在已經是大人了。

    “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他假裝嚴厲的問。

    “不想打!”我翹著唇說。

    “交男朋友了?”他問。

    “沒人要。”

    “為什麽不迴我信?”

    “老土!無聊!”我白了他一眼,對他那每兩天一封口水話似的書信感到很無語。

    我突然覺得這些對話有點曖昧不清,像……情人久別後的呢喃,於是我故意重重的捶了他一下,問:“你小子到底請假了沒?”

    “忘了。”他說得倒是風輕雲淡,見我急了,忙解釋,“放心吧,老師可喜歡我了,說我是祖國最粗的那批棟梁,不會輕易開除我的。”

    我一時間要說的話太多了,那些發生後需要向他匯報的事太多了,竟無從開口,找不到個頭緒。他正好也沒說話,我抬頭看了下wn,正對上那雙明亮熟悉的眼睛,比他耳上的鑽石更為閃亮。

    莫名其妙的,我竟然開始緊張起來了!內心覺得很不可思儀,把這種臉紅歸類為紫外線太強烈。

    正在胡思亂想時,悅悅走了過來,拍拍我的肩:“落落,沒想到你男朋友這麽帥!太讓人感動了,你看你們多轟動!”

    我這才注意到四周到處都是或直視或偷偷斜視的目光,忙把wn的手拍開。

    “不是什麽男朋友!”雖然wn又高又帥,很能滿足我的虛榮心,但是在攸關身家清白麵前我還是習慣性的解釋。

    這次wn卻沒有澄清,而是急吼吼的跳出來,指著悅悅嚷:“哇,你們學校好多美女!”

    我跟悅悅介紹:“他是我哥們,我倆從穿開襠褲到現在,從小玩到大的。他叫wn。”然後又對wn說,“你別嚇壞我姐們了,她叫悅悅,我們班的班花喲!”然後我用手捅捅wn,意味深長的說,“她還是單身喲!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會幫你看緊她的。”

    wn沒說什麽,瞪了我一眼,目光怪異。

    悅悅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我問wn什麽時候迴去,他說晚上的航班。

    我吃了一驚,“什麽!你當飛機跟打出租似的啊?”

    “我們明天還有課。”wn說。

    “那你跑來做什麽?”

    “看你長矮了沒啊!”

    “說不說!”我做出準備撓他咯吱窩的姿勢。

    wn從小就隻怕這個,一嗬他癢他就立馬繳械投降。果然他忙不迭的說:“別別,我說。你忘了今天什麽日子了?”

    “什麽日子?”我一臉茫然的問。

    “蠢!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啊!”他在我頭上重擊。

    我有些感動,我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相當不拘小節的女人,從來記不住這些生日節日紀念日。記不住自己的,當然也記不住wn的。每年生日都是他幫我記得,而且還分新曆農曆的過,比我媽還精準,果然是鐵哥們。但我卻不想讓他看出我內心的感動,於是我不動聲色的說:“要給我禮物直接寄來就是了,至於千山萬水的親自送來嗎?好吧,拿來吧,禮物。”然後兩手一攤。

    “什麽禮物。我來了就是最大的禮物啊!初吻都被你拿去了你還需要我什麽禮物!”wn沒正經的大笑。

    我一聽他又拿這個說事,惱羞成怒追著他就打。

    又是這一幕,我在後麵氣喘籲籲的追,他在前麵吊兒郎當的跑。這一幕從小到大我們不知道演義了多少迴了,但這迴不一樣,天那麽藍,校園裏的桂花樹綠油油的嫩得可愛,葉隙下陽光斑斕,風在耳旁吹,桂花的清香隱隱約約彌漫在鼻息。他倒著跑我也追不上,他就嘲笑我跑得慢,我就罵他……我在笑,他也在笑。他突然不跑了,猛的站住,我停不住猛的撞他胸口上,硬綁綁的,鼻子生痛。

    wn站在十月的陽光下,高大偉岸,歪戴著白色鴨舌帽,亞麻色的亂發陽光俊朗,那顆鑽石耳釘依舊閃著耀眼的光。突然發現,一夜之間,當年那個流著鼻涕跟我身後的小男孩長大了。

    然後我就又要擺出女兒的嬌羞態了,我為自己的敏感忸怩感到意外。

    wn倒是心無成城府,邀請我到他家舉行生日party。

    我第一反應就是:“leo去嗎?”

    wn怪怪的看了我一眼,流露出我讀不懂的落寞神色,隻一瞬間就恢複常態,拍著我的肩說:“以前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好色之徒啊!真是女大十八變,這麽容易春心蕩漾?我替你請了他的,放心吧!我這個哥們貼心吧!出錢出力還出美男子。”

    然後我嘿嘿的笑。我就再次問了句:“你真的不覺得他喜歡我嗎?那他為什麽喊我小落落?”

    暑假那會我老是懷疑leo對我有意思,並將這種疑惑告訴wn,請他幫我參謀。盡管不出意外wn總是會翻著白眼點著我的額頭毫不客氣的奚落我一番,說我臉皮比牆厚,說我孔雀,說我自做多情。我也不怕在wn麵前丟臉,因為從小到大,我什麽糗事他沒參與啊,我於他之間早已不存在什麽形象可言了。

    奇怪的是,這次wn出乎意料的沒打擊我,他緩緩靠近,伸手在我肩上輕輕拈掉一片桂花瓣,喃喃的反問我:“你希望怎樣呢?”

    “我不知道……”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柔情嚇了跳,愣愣的說。

    “格格巫過完生日就是大人了,”wn的手依然沒離開我的肩,他的唇離我視線很近,弧度美好的唇線,柔軟而飽滿,說話聲音很輕,像夢囈,像自語,“就可以談戀愛了。”

    對於wn這樣單細胞粗線條的男人突如其來的煽情,我沒聽懂,我想wn自己也沒懂。日漸長大的wn越來越喜歡突然對我營造點曖昧氣息,看我發慌無助的模樣,似乎這樣就能證明他雄性的強大。

    但這次我卻忘了要嘲笑他的矯情,我們站在風裏,我隻是任由他將手放我肩上,小心翼翼的拈那些細細碎碎的桂花沫,他的臉俊朗得就像灑滿了陽光。

    才發現,這是何時起,我必須狠狠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了?

    而陽光下,他一臉憂傷。

    我把這種憂傷歸類為青春期時男生關於成長的不安。因為我們都長大了,會各自談戀愛了,友誼會受到威脅了,所以他焦躁了。

    如此這般一想,心裏便釋懷了,便塌實了。

    ——ctg

    2010  10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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