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軍降部的新軍號,並沒有下來得那麽快。在涿州城中,現在滿滿的都是這些降部。


    原來常勝軍駐守涿州人馬雖多,但是都是分戍在涿州四下。現在蕭言幾乎將他們全部集中在了城內,頓時就讓城中看起來仿佛都被這些降卒塞滿了也似。


    這些降卒一大半換上了宋軍的戰襖,都是這段時間補送過來的軍資,一小半還穿著雜亂破舊的舊戰襖,入眼一看,多少顯得有些紛亂。這些人馬,各種各樣的情緒都充斥其間,從易州撤下來的,有鬆了一口大氣的,有麻木得對周遭一切暫時都喪失了反應的,有對那些投降到董大郎麾下再被蕭言收編的冷眼以對的,有看著郭藥師不起惶惶不可終日的............就連那些在涿州就投降的常勝軍殘部,也反應各樣,有擔憂易州郭藥師嫡係歸附影響了自己地位的,有沾沾自喜於比郭藥師嫡係遭投順一步的,有無所謂到哪裏都是當兵吃糧的,有冷眼以對看著這些宋人將領會拿他們到底怎麽樣的............


    常勝軍所部,已經初步的整編出來,蕭言手裏,這個時候再沒有什麽普魯士德意誌教官可以請了。編成軍師旅團營那更是笑話,更別說什麽四組一隊三三製這些玩意兒了。


    隻有老老實實,按照此時宋軍編製進行。兩千常勝軍,素質相當不壞。其中當過騎軍的有二三百,步卒出身的一千六七,就算是步卒,北地男兒,也是對馬背上的行當不陌生。白梃兵這等重騎,蕭言雖然瞧著眼熱,自己也是編練不出來的。養出一支重騎,不知道要費多少心血和時間!


    可是勝捷軍這等輕騎,倒是可以差相仿佛的學學模樣。涿易大戰,和蕭幹所部幾次交手,淶水河邊一戰,繳獲了四五百匹可用戰馬,易州蕭幹敗退,戰場上也揀到了二三百匹流散戰馬。加上手頭有的,湊一八百輕騎,倒是問題不大。於是蕭言和嶽飛韓世忠等人商議,常勝軍所部就分成了兩個營外加親兵背嵬軍一營。步營四指揮,騎營兩指揮,背嵬軍一個指揮。騎營統帶這個位置,蕭言也是為難,嶽爺爺和韓王都是有數騎將,到底給誰為好?嶽飛是嫡係不用說,韓世忠到了手下,蕭言也是不想還迴去了,正要籠絡。當將領的,誰不願意率領騎軍縱橫疆場?到時候兩相不下,就是自己這個當老大的頭疼............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是嶽飛主動退了一步,將騎營領軍之位,主動讓給了韓世忠。蕭言四下問他,嶽飛隻是一笑:“幽燕產馬之地,隻要能克複燕京,覆沒遼國,還怕將來沒有戰馬,沒有俺領騎軍為大宋征戰的機會?韓家哥哥西軍出名健將,一弓一馬,縱橫西夏軍中而稱為西軍萬人敵,此時此刻,怎能屈了韓家哥哥的威風!”


    這個事情解決了,蕭言接著頭疼的還是這些常勝軍編練的問題。嶽飛韓世忠威望雖夠,可是能依賴的也不過牛皋等寥寥幾人,軍中管理整頓,還是靠著為數更多的都頭十將之類的偏裨使臣一流,蕭言麾下勝捷軍一百,幾乎傷損殆盡,這些基幹,靠著的就是白梃兵充斥其間。前些日子一切都在朝著好處走,白梃兵皆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壓得住陣腳,讓人能服氣,又是久在軍中,整頓起常勝軍來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麽做。


    可是現在,常勝軍降部軍心浮動原因也是因為這些白梃兵。這些軍中基幹都無心在營中,底下常勝軍這些老卒,怎麽看不出來?頓時軍心就鬆懈起來,不知道哪裏更有謠言傳出。北伐宋軍,是西軍為主。西軍上下,瞧著常勝軍降部不順眼,正是欲其散之而後快,大家將來,還不知道在哪裏覓個安生處,還在這裏頓著做什麽?不如早早覓條後路!


    嶽飛韓世忠牛皋湯懷等人,這幾天隻是奔走安撫,忙得焦頭爛額。卻不好多說那些白梃兵下屬什麽。別人畢竟是西軍麾下,楊可世看來還是心向舊主,畢竟這是一條爽直漢子,和老種小種生分,也不過是因為作戰太勇猛而已,他做不來背主投靠的事情。現在蕭言擺明了要和童貫連成一氣,楊可世秉承老種小種命令,將白梃兵要迴去,這再正常不過。大家都是一路同生共死的過來,難道這個時候,還能將這些白梃兵硬扣著不成?


    以童貫宣帥之尊,都輕易做不得此事。將這支兵馬調入那支軍中,這是大壞宋軍軍製的事情,對方主官默認,自然沒事,對方主官要鬧將起來,說起來這幹犯軍製,可是大遭人主忌的事情!在這幾日中,通過趙良嗣中轉,童貫也安撫蕭言道,他要偏裨使臣編練常勝軍,他會想法從勝捷軍和環慶軍當中抽調,要多少有多少!這個時候,白梃兵就隨他們去吧......


    真的就隨他們去麽?這些已經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和自己一起北渡白溝,涿州,淶水,易州,唿吸可聞的在一起拚命廝殺,自己雙手,還親自將他們的統帶李存忠冰涼的忠骸緊緊摟住!


    自己,是真的想帶領他們建立將軍旗插在燕京城頭的不世功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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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來的東西,畢竟還是要來的。


    涿州城牆上,此時飄揚的已經是宋家軍旗。雖然城門依然緊閉。但是比起前些日子如臨大敵的景象已經是放鬆了許多。城頭上,幾個常勝軍降卒穿著嶄新的戰襖正荷戈而立,小聲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論著什麽,估計也多是在討論將來出路到底在何處的話題。


    城外幾處營寨,老種小種派來的人馬隻是閉營不出,營中隻是在叮叮咚咚的修補著車子,看來在做著隨時準備開拔迴去的準備。涿州城外,居民早就一空,隻是依附著城廓又開始搭建起大大小小的難民棚子,這些卻是蕭言從易州帶迴來的流散百姓。正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到處都有炊煙嫋嫋升起,世道再怎麽亂,飯總還是得要吃的。


    數騎快馬,飛也似的從南麵奔來。看這些傳騎背著的牙旗的式樣顏色,正是西軍中人。這些日子,從涿州到宋境,如此傳騎往來不休,大家都已經看得習慣了。城頭寨牆之上,值守士卒不過隻是望了幾眼,料定這些傳騎,是直奔西軍營寨而去,應該差不多就是催促這兩營白跑一趟的人馬,早早開拔迴去的吧............


    結果所有人都沒有猜中,這些傳騎一直奔到了涿州城牆之下,壕溝外頭值守戒備的士卒看到他們出示牌票,就放他們直到城牆之下。城頭幾個守卒探頭下來,就看著這幾個傳騎昂頭,操著陝西口音大聲道:“楊相公有軍令谘於蕭宣讚,速速讓俺們進去!”


    城頭士卒心裏頭暗罵:“南人就是官兒多,事情多!這麽一個涿州,瞧瞧這些日子,有多少文報書信過來,這個相公哪個相公,這個太尉那個太尉,直讓人恁得頭大!要怎麽處置俺們,爽爽快快的說了便是,要俺們打仗,廝殺慣了的漢子,不必弄恁多玄虛!”


    當下就隻是懶洋洋的迴答一聲:“來了,等著!城中戒嚴,是蕭宣讚的軍令!雖有牌票,可還是隻能一個人進來!”


    說著就從上頭垂下柳條編的大框子,那些傳騎裏頭推一個人進去坐了,緩緩的被拉了上去。那傳騎才上城頭,瞧也不瞧身邊常勝軍降卒一眼,隻是擺手:“前頭帶路!誤了軍情,都是老卒,自己知道下場!”


    瞧著那傳騎神色嚴肅,常勝軍士卒也不敢多說,隻是頭前引路,飛也似的將他引至蕭言衙署之前。一路上,多有人看著這名傳騎背著的牙旗,白梃兵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楊可世軍中牙旗!


    楊相公真的要俺們迴去了?現在常勝軍多分都聚住在涿州城空下來的民宅當中,一個個白梃兵士卒隻是抱臂站在門口,神情複雜的看著那名傳騎穿過街巷,沒有一個人和他打招唿,隻是沉默不語。那名傳騎也隻是繃著臉趕路,城中氣氛,竟然一時間就沉默了下來。常勝軍的士卒,隻是探頭探腦的從白梃兵上官身邊打量著這一切,大家都是老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是默默的交換著眼神。


    轉眼之間,那傳騎就已經到了蕭言衙署之前,在衙署門口當值的,正是背嵬軍統領張顯。看到這名傳騎,這個比蕭言看起來還要小白臉的馬戰高手臉也一下沉了下來,隻是默然不語的將來人引進去,自己隻是站在大門口,摩梭著腰間佩劍握柄,一句話也不說。


    半晌之後,才看見蕭言臉上帶著勉強的笑意,快步走了出來。張顯迎上去一步,低聲道:“宣讚?”


    蕭言擺擺手,淡淡一笑:“派人去傳令,將白梃兵的弟兄們都召集過來吧............楊相公要他們迴去了............大家一路同生共死,怎麽也得給他們說幾句話送行............”


    “宣讚!”張顯低低的唿喊了一聲。蕭言卻不說話,隻是用力的擺擺手。讓他退下去傳令。張顯咬咬牙齒,按劍退了下來,隻是大聲傳令,門口值守的背嵬軍親兵,頓時四散,去城中各處傳令召集白梃兵士卒前來。


    蕭言就隻是負手,站在衙署前頭。在他背後又傳來了腳步聲響動,卻是這幾天一直沉默不語的馬擴快步走了出來,看著蕭言,他想說什麽,卻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低下頭去。


    到了這個時候,西軍和宣帥,仍然是一個互相掣肘的局麵。這種情勢,到底要持續到什麽時候?難道大家就不知道,這是在打仗,這是在國戰?難道有什麽東西,就能比這一場戰事還要重要十倍?


    蕭言當然明白其間道理,身在權勢場局中,一切所為,都是從維護自身,自己這個團體的權勢地位出發。換了自己,恐怕也不得不隨波逐流............可現在是自己已經拚死打下了涿易二州,再度北上燕京就在眼前,這一場戰事即將進入最後關頭,為什麽就不能稍稍放下?


    自己,終究還是高看了老種小種啊............


    想到最後,蕭言隻是譏誚的一笑。


    汴梁那邊的消息還沒傳迴來,可是蕭言已經能猜出結果。無非就是和曆史上一樣,老種小種失勢,童貫扶著劉延慶上位,自己也有所斬獲。北伐戰事,進入由童貫徹底主導全局的情勢當中............事權歸一,大概就可以順利的再度北伐了............


    自己將老種小種傾陷成這等模樣,還要他們全力配合自己,是不是太癡人說夢了一些?


    馬擴低聲道:“蕭兄............”


    蕭言頭也不迴,淡淡笑道:“我沒什麽............倒是馬兄,你到底是宣帥這方的,還是西軍的?這問題糾纏久了,你怎麽能放開一顆心,和我一起北上廝殺?”


    馬擴苦澀的搖搖頭:“眼看著蕭兄發出那份表章,卻無一言阻攔,俺和蕭兄是共同領兵北上的,如此這般,還怎麽能迴頭?西軍......俺是迴不去了............祖一輩父一輩,三代數十人在西軍旗號下捐骨沙場,俺舍不得啊!可是現下,舍不得也要舍得,隻為了能跟隨蕭兄站在燕京城頭!”


    他眼中似有淚花閃動:“......俺真希望西軍好啊............現在看來,西軍是鬥不過宣帥了,將來如何,更不可知。這些都是俺的袍澤啊!一起廝殺,一起喝酒,當初家安在一處的袍澤............可是現下還有什麽說的?什麽事情,都重不過替大宋收複這燕雲之地!”


    蕭言迴頭看看他,隻是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馬擴咧嘴一笑,卻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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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署前頭,突然傳來了雜遝散亂的腳步聲音,走在前頭的,卻是嶽飛韓世忠牛皋湯懷幾人。他們一個個麵沉如水,牛皋更是臉上有憤憤之色,看到蕭言負手站在那裏,都搶上一步行禮,嶽飛想說什麽,終究還是閉嘴。韓世忠臉上全是感慨神色,行禮起身,朝後一擺手:“宣讚,看破一些............都是身不由己,這些都是好弟兄!跟著宣讚北渡而前,沒一個朝後退縮半步!這個時候,就好聚好散罷............宣讚你想的就是盡快北上,走到此步,也是沒法子!”


    在他身後,是沉默的白梃兵士卒,跟著蕭言北渡三百騎,現在剩下的,不過還有百餘人,不少人身上創痕,猶未全好。這些高大健壯的陝西諸路漢子,披甲上陣殺敵的時候剽烈果決,這個時候卻隻是擁擠在後頭,走一步停一停,沒有一個人說話。


    蕭言看看他們,又看看韓世忠,淡笑道:“你不迴去?”


    韓世忠搖搖頭:“迴不去了,俺想打這仗。”


    蕭言笑笑,朝著白梃兵士卒招手:“弟兄們,上前一些!當初對著那個他媽的蕭幹,你們可是緊緊的跟在我身後,擋在我身前!現在怎麽就離我這麽遠?”


    白梃兵士卒互相看看,緩緩舉步而前,成一個半圓形將蕭言包在其間。這個時候蕭言才看到,在遠處,方騰和趙良嗣兩人,都策馬立著,隻是遠遠的瞧著這裏。兩人也保持著距離,隔得這麽遠,也看不清兩人神色。不過想來趙良嗣準定是臉有得色,蕭言和越多的人關係越壞,這矮胖子就越高興。心胸氣量狹窄的人多半如此,蕭言也見得多了。


    至於方騰,隻怕是單純來瞧熱鬧的吧............


    在衙署裏頭,號稱一直重傷臥床不起的郭藥師也披衣坐在榻上,隻是豎起耳朵聽外頭動靜。蕭言對他雖然控製,可是態度上還算客氣,多半也是瞧著郭蓉麵子。隻是讓他也住進了自己原來的都管衙署裏頭,撥人服侍。幾次要送他迴宋境,郭藥師總是以傷勢過於沉重,不能輕動推托。隻要傷勢一有起色,他就啟程趕往宋境安置。


    這些日子,也就是郭蓉一直守著自己爹爹,蕭言那裏都少去,父女兩人,竟然有一點相依為命的況味。衙署裏頭,值守的親兵,偶爾也會議論一下當下局勢,隻言片語,每天隻是沉默高臥的郭藥師都聽在耳朵裏頭。


    這個時候聽到外頭響動,他隻是掙紮著想下地,正好郭蓉走進,看到自己爹爹如此模樣,頓時上前扶住:“爹爹,你怎麽要起來?”


    郭藥師笑笑,拍拍郭蓉手背:“爹爹是戰將,動一動隻怕比躺著還好得快些......外頭天日不錯,扶爹爹出去走幾步可好?”


    郭蓉皺皺細長的眉毛,哼了一聲:“姓蕭的不知道在搞什麽鬼,這些日子南人使者也來來去去,現在還把白梃兵都招來在外頭。這家夥也真是,既然要在南人當中擇一方投靠,還搞這些模樣做什麽?沒得給人說糾纏不清,遊移不定,自家找死,誰卻管他!外頭亂哄哄的,爹爹隻在這裏靜養就好,出去走動做什麽?”


    郭藥師一笑:“我女兒還比蕭宣讚明白!爹爹實在躺得氣悶,就求我女兒扶我出去走幾步可好?”


    郭蓉沒奈何,上前細心的扶郭藥師起來,緩緩將他落地,走出了門外。郭藥師眯著眼睛看看太陽,又朝衙署大門方向看了一眼,雖然豎起耳朵隻是仔細聽著,臉上卻是神色不動。


    郭蓉又在旁邊,氣哼哼的啐道:“這個姓蕭的,就是太重情義!這個世道,都不知道顧著自家安危,他爬到如此,可是容易的?”


    郭藥師看看女兒,隻是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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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言當然也知道,白梃兵既然要走,自己最好眼不見心不煩,不要表示任何東西,讓他們走了便罷。


    他是降人,在大宋無依無靠。擇一方而投靠,最好隻是表現得死心塌地。他可沒有那麽多的靠山!


    童貫和西軍,已經破臉了。雙方正是政治上頭的對手。自己要是表現出和西軍糾纏不清的模樣,對自己隻有害沒有利。


    可他就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白梃兵戰士就這樣無聲的離去。


    可是,不行啊............


    這些,是和自己生死與共的好漢子。


    當初北渡白溝,自己還什麽都不是。隻不過擔著一個宣讚的空頭銜。誰知道跟著他朝前,前頭命運,到底是怎麽樣的!


    可是這些樸實敢戰的士卒,還是義無反顧的跟著他朝前,不曾稍卻,用自己的血肉性命,幫著自己搶下了涿州,渡過了淶水,殺進了易州!沒有他們前仆後繼的戰死犧牲,怎麽會有自己現在地位!


    穿越的這一世,雖然時日短暫,可是自己俯仰無愧。


    對於這些弟兄,他同樣不想抱愧於心。童貫怎麽想,管他媽的。老子也不是靠著你這個死太監才走到現在,要不是為了最少波折,盡快北伐,誰跟著你這個死太監混誰是你童貫養出來的!


    如果連他們離去,都不能稍做表示,自己以後憑什麽帶著更多虎賁,去更大更慘烈的戰場上廝殺?到了那個時候,不會再有人緊緊的跟在自己身後,擋在自己身前!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蕭言隻是勉強一笑,肅然叉手,深深一禮行下去。


    “弟兄們,蕭某人無能,留不得你們!............此間局勢,也不用蕭某人多說。我隻知道,我問心無愧!我隻是想為大宋廝殺,為大宋複此疆土。大家都看到了,連場廝殺,我蕭某人有沒有退後半步,有沒有用自己後背迎著敵人!”


    蕭言眼中,這個時候也有淚花閃動了:“............我真是想帶著大家一直殺到燕京去啊............可是現在看來,弟兄們和我蕭某人的緣分盡了。男兒大丈夫,不做小兒女狀。大家就此拜別!蕭某當日承諾,依然不改,數百追隨蕭某戰死兒郎,屍骨忠骸,隻要蕭某不死,就會盤迴家鄉,他們子女高堂,就是蕭某人奉養!大家歸去,一路順風,隻恨蕭某未曾給大家帶來太多好處!他日燕京城頭,要是蕭某不幸,也是麵對著遼人倒下,諸位弟兄若是有心,記得給蕭某上一炷香,燒一陌紙,就不負我等在易水之畔,慷慨悲歌一場!”


    言罷,他雙手抱拳,高高舉過頭頂,深深的直拜下來。


    嘩啦一聲,卻是百餘白梃兵將士,全都單膝整齊的跪了下來。


    “宣讚,宣讚,俺們不想走啊!”


    “俺們隻是想跟隨宣讚殺上燕京!”


    “宣讚,你為什麽不選俺們西軍?你要是選了西軍,俺們一輩子為宣讚效死!不管是燕京城還是什麽其他地方,宣讚一指,俺們就隻是上前,管他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


    “俺們廝殺漢,踏實打仗是本分,現在卻是想追隨宣讚廝殺而不得............還有什麽說的?相公們差了,宣帥也差了,在前頭賣命的,就宣讚一人而已!”


    蕭言起身,勉強擠出了笑容,走進人堆當中,一個個將他們拉起,拍拍他們肩膀,捶捶他們的胸膛,隻是一個個的告別。廝殺慣了漢子,難得動感情。這個時候都一個個避開蕭言目光,眼睛紅紅的。


    蕭言和大家相處不是很久,可是這個總看起來大大咧咧,舉止言談很有點稀奇古怪的宣讚。卻是一個爽快重情的人,帶領他們,從來不曾畏縮後退,更在涿易之間,帶領大家創造了這麽大一個奇跡,隻要迴想起當日立足山頭,陽光從背後灑下,前麵是萬千似乎布滿了平原的遼人騎兵,蕭言迴頭對大家一笑,露出六顆白牙,就揮舞著馬槊當先衝殺下去的景象,直到現在,都讓人熱血沸騰!


    男兒大丈夫,追隨此等統帥,隻可說是此生無憾。


    白梃兵將士,隻是擠在蕭言周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世忠嶽飛等人,隻是看著眼前一切,馬擴早調過了頭去。蕭言在人堆當中,隻是微笑擺手:“走吧,走吧............馬宣讚一句話說得好,男兒一世,有殺不盡的胡虜,將來在哪裏,我們不得相見?總有機會,大家再衝一迴敵人的大陣!”


    嗚咽聲音,終於響了起來。人群漸漸的朝後退開,一步三迴頭的隻是要離開蕭言所在的衙署。


    蕭言臉上微笑,可是心裏頭卻在絞動。這種同生共死的感情,自己上一輩子從來未曾感受到。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這些好漢子,自己一個也舍不得放手!


    人群後頭,突然又傳來了腳步聲音,人群紛紛望過去,就看見幾名常勝軍士卒,帶著一個背著牙旗的傳騎滿頭大汗的跑過來。看牙旗式樣字號顏色,正是老種相公涇源軍派出來的傳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就聽見那傳騎遠遠的就大聲稟報:“老種相公谘於蕭宣讚,涇源軍麾下白梃兵前次在蕭宣讚麾下行走勾當之白梃兵使臣,仍在蕭宣讚麾下效力,不必迴營!”


    人群嗡的一聲大嘩出聲,所有白梃兵士卒都轉過頭來看向蕭言。人人心潮激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種相公讓大家繼續跟著蕭宣讚廝殺!衝殺在伐遼大軍的最前頭,衝殺在所有人的最前頭!


    蕭言仰首向天。


    老種啊老種,不管你是什麽打算,是不是要故意營造我蕭言和你們西軍仍然糾纏不清的局麵,但是我仍是謝謝你,謝謝你!


    韓世忠已經從蕭言身邊搶過,狠狠一拳錘在自己相熟的白梃兵中一人肩上。那漢子也隻是咧開嘴大笑。嶽飛數人,無不展顏。人群當中,爆發出一聲唿喊,接著就連成一片,隻是迴蕩在涿州頭頂天空。


    “燕京!燕京!”


    在沸騰的人群後麵,方騰苦笑搖頭,轉身就走。趙良嗣卻臉色冰冷的看著眼前一切,神情裏頭,竟然有微微欣喜的意思。姓蕭的,你直如此蠢,竟然著了老種的道兒!這個機會,又是你自己送給我趙某人的!


    衙署裏頭,郭藥師也緩緩搖頭。外頭動靜,裏麵隻是聽得清清楚楚。郭蓉神色恨恨,隻是跺腳,似乎恨不得出去一腳將蕭言踹醒。


    郭藥師喃喃自語:“老種............狡猾,蕭言............蠢。”


    吼聲激越,仍然震蕩著涿州的天空。城牆之上,人人迴望,隻是捕捉著那兩個字。


    “燕京,燕京!”


    ~~~~~~~~~~~~~~~~~~~~~~~~~~~~~~~~~~~~~~~~~~~~~~~~~~~~~~~~


    總算還是更新了,不容易啊............


    明天不得不請假了,早上9:40的飛機出發去昆明,去了肯定還有一堆活動。在昆明的木恩兄台不用說,還有一個熱心讀者從廈門飛了過來,奧斯卡何德何能,得大家如此對待............


    明天以後,一直到16號,奧斯卡會盡力在年會期間抽時間碼字,但是實在不能保證時間。如果這幾天更新不穩定,隻有請讀者諸君多多包涵了。


    慚愧慚愧,掩麵而遁............(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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