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外圍的胡人終於反應過來,驚聲大唿示警的時候,主將唿延勃還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倒不是他不夠警覺,而是因為在從前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趙國人雖然龜縮在城中,不敢大規模的出戰。但那些斥候和騎兵小隊,卻經常會到處截殺胡騎和擾亂他們的行動。類似於夜裏出來搗亂,更是司空見慣,會經常發生。


    不過,很快唿延勃和他的部下們就發覺有些不對。透過無邊的黑暗,那些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音如同驚雷滾過大地,這絕對不是小股的騎兵出動,而是千軍萬馬行進時的霹靂雷霆。


    “馬上披甲迎敵……!”


    唿延勃臉色大變,他跳起身來,一腳踢飛了麵前的酒壇。身旁的親隨人等早已經去牽馬的牽馬,拿盔甲兵器的拿盔甲兵器,而其他的千夫長之類在震驚之下,也已經來不及多想,紛紛手忙腳亂的開始準備作戰。


    然而,敵人來的太快了。就在營寨當中蒼涼的號角開始吹響的時候,從後方突襲而來的敵人,已經衝到了最佳的殺傷範圍之內。負責在外圍防守的胡人還沒等反應過來呢,就已經好像被黑夜殺神的巨大鐮刀攔腰斬過一般,紛紛慘叫著成片倒了下去。那些刺破空氣和月光而來的弩箭,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然後,半空中開始響起唿嘯之音。似乎滑落了千萬顆流星,第二輪忽然冒出火苗的羽箭,隨著戰馬的奔馳,開始次第向營寨的縱深方向落下。這些箭尖上都塗抹了磷的羽箭,是除了神機弩之外,虎賁軍所配備的又一種武器。射出去的箭在與空氣摩擦之後,帶著燃燒的火苗,不分差別的落在敵人營寨的任何地方。所遇之處,立刻就開始燃燒起來。尤其胡人帳篷一般都是在外麵覆蓋著動物皮毛以保暖遮風,遇火之後燃燒的格外快。


    而且更可怕的是,這種隻有趙軍才獨有的特殊“磷”箭,簡直十分可怕。不僅射到帳篷上會立刻起火,有些射到人身上的,竟然也會開始燃燒,而且撲都撲不滅。那些倒黴蛋,鬼哭狼嚎帶著滿身火到處亂跑,顯得十分悲慘。


    頭頂繁星滿天,耳邊的風在唿唿作響。虎賁軍的行進速度非常快。從躍出山穀到靠近敵軍大營後方,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而已。所有虎賁軍將士按照提前的戰鬥部署,在幾十丈之外先以神機弩射殺外圍的胡人巡守者,然後再以長弓火箭遠射,看到眼前火光大起,他們隨著慕容離城發出的最後一道命令,收弓,拔刀,在戰馬的長聲嘶鳴中,就這樣帶著滿身殺氣,一起踏進了三萬多胡騎駐紮的這片區域。


    衝在最前麵的伍生校尉,緊緊跟隨著慕容離城的戰馬,他和許多將士一樣,都對這位年輕將軍充滿了絕對的信心。今夜即便他帶著他們赴湯蹈火,也沒有一個人會遲疑半步。


    胡人一直以來信奉的都是進攻,他們從來不會在防禦上做太多的準備。駐軍所在地的周圍,一點兒防禦措施都沒有。不要說是壕溝鹿角之類的,就算是弄點兒木柵欄,他們也懶得去做。


    在草原他們自己的地盤兒上,自然沒有人敢去隨便攻擊。長期以來養成的傲慢與自大,使他們即便孤軍深入幾百裏到了這兒,也沒有把對麵的雁翎關敵人太當做一迴事。大多數都是步卒的中原諸侯軍隊,又怎麽敢於主動來挑戰驍勇善戰的胡騎?如果他們真的敢這樣做,那倒正求之不得呢!正好趁機大殺一場,殺他個落花流水。


    滿懷自信的唿延勃和草原勇士們,吃了情報缺乏的大虧。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身為宿敵的趙國,在那位年輕趙王的親自重視下,已經為他們僅有的一支騎兵,裝備上了這世間最犀利的弩箭和最堅固的鎧甲。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每一個騎兵戰士的心中,有一種為國家和民族而戰的榮耀,正越來越成為他們唯一的信仰。


    已經成長為慕容離城重要助手的伍生校尉,舉起手中長刀,和周圍的將士們一起,迎著奔湧出來的胡人手起刀落,開始展開無情的殺戮。而在他們所有人的前麵,神勇無敵的少年將軍揮舞著那杆長槊,在火光與呐喊廝殺聲中,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他們從後營方向殺進來,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這片營地內外,已經到處升騰起了火焰。不管是堆積的輜重糧食,還是亂七八糟的那些帳篷,都濃煙滾滾,火光四起。身上著火的胡人,來不及披甲上馬,到處亂竄亂跑。有些匆忙之間組織起來的隊伍,在千夫長或者是百夫長們的大聲吆喝下,狂聲怒吼著撲過來,試圖用手中的刀擋住敵人前進的馬蹄,以為後麵的中軍爭取足夠的時間。


    這些爭先恐後撲上來的家夥,都是真正的鐵血漢子。在他們眼中,沒有害怕或者是膽怯,隻有戰鬥,不是自己死,就是敵人死!然後……他們就如願以償的死了!


    每一個虎賁軍戰士,都非常忠實的遵循了將軍命令。凡是長刀或者是弩箭範圍內的敵人,都必須變成死屍。因為,趙王對他們這一戰的最終要求,是要不使一騎入侵的胡人再逃迴草原。


    這是自先王楚烈死後,趙國軍隊對草原胡騎展開的第一次大規模戰爭。此戰,如果不能取得完全酣暢淋漓的勝利,所有參加這次戰爭的趙軍,都會感覺愧對兩代趙王的期望!


    幾乎馬不停蹄,砍菜切瓜一般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家夥都幹翻在地。眨眼之間,這股黑色的旋風就突襲而過後營地域,身後一地狼藉,沒有再活著的胡人。


    慕容離城在作戰之前早已經把整個營地的部署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有數,隨即把長槊高高舉起,後麵的騎兵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五千多人立刻穿插分開,在伍生等幾個校尉的分別帶領下,分成了五六支小隊,開始齊頭並進,互相掩護和配合前進作戰。在這樣的戰術下,所遇到的一切胡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而等到他們再前進百米之後,前方已經快到中軍所在位置,敵人的大隊人馬終於開始出現。慕容離城冷眼觀看,大約一個萬人隊左右的騎兵,已經緊急組織起來,正在煙火彌漫和號角連天中,上馬拔刀,準備和他們作戰。


    終於要遇到真正的對手了!慕容離城並沒有迴頭去看。他相信他麾下的每一個戰士,都會竭盡全力用自己的鮮血和勇氣,來贏得這一次的戰鬥。


    從開始出擊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縱橫突進了這十餘裏,死在趙軍手中的大概也有幾千胡人了。虎賁軍現在所在的位置,幾乎正處在胡騎駐紮地的中央地帶。從前方和左右都有敵人的騎兵開始包抄過來。一場硬碰硬的惡戰,瞬息之間就會爆發。


    慕容離城長吸一口氣,他身披的一襲戰袍,已經皆是斑斑鮮血。那都是敵人的血!血染征袍,累累白骨,都是幫助他一步步走上名將巔峰的基石。


    “殺!”


    隻一個字出口,重新匯聚起來的虎賁軍,戰馬再次開始提速。不管對麵是一萬還是兩萬敵人,他們都要進行一次義無反顧的對衝。狹路相逢勇者勝!到底誰才是這世間真正的騎戰之王,就從這一戰開始較量吧!


    跨上烈馬的唿延勃,身上立刻顯現出無敵的氣勢。他所用的兵器,是一杆狼牙棒。镔鐵打造,重達百斤。如果在馬上輪起來,千鈞之力不在話下。


    這位憤怒的草原猛將,看著後營方向的濃煙滾滾,烈焰滔天。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費了好幾個月的功夫才劫掠來的那些糧食和物資,大部分還沒有運迴草原去呢,可是就這樣被白白的毀了!簡直是氣炸連肝肺,挫碎口中牙。


    “不許放走一個趙人,全部殺光!”


    震天的吼聲中,胡騎隊伍如同炸了窩的狼群一般,蜂擁前衝,萬馬奔騰。無數彎刀的寒光,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奪命的冷酷鋒芒。


    而就在這號角連天的衝鋒中,胡騎駐軍大營的前方,三萬雁翎關守軍在李穆將軍的親自帶領下,正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直接就發動了猛烈攻擊。


    已經展開衝鋒的唿延勃,目光牢牢的盯著對麵衝過來的那黑袍將軍。耳邊閃過嗤嗤的聲響,不時有騎兵落馬。他卻顧不得其他,眼看著瞬息之間就要衝到眼前,兩馬相距三四丈之外的時候,他手中的镔鐵狼牙棒用足了十分力氣,惡狠狠的攔腰橫掠而過,滿心以為連人帶馬會把對方打飛。


    下一刻,耳邊一聲震天大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方似乎毫不費力就用長槊擋住了他這致命一擊。草原猛將感覺到臂膀一陣酸麻,心中吃驚,兩馬交錯。他忽然看到對方那張年輕的麵容在火光中對他側臉笑了一下。


    “你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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