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是流經中州的一條大河。在雨季豐沛的時候,經常河水泛濫,禍害兩岸的民眾。在洛城上下百裏之內,金沙渡口是唯一水淺的地方。所以這裏也成為溝通兩岸的一個重要通道。


    可是現在,僅有的幾條渡船,卻全部被毀壞了。河水雖然淺窄,但畢竟是洛河,想要過去卻很困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南宮且,在最後一口氣的支撐下,正得意的狂笑著。既然殺不了楚江眠,給他製造一些麻煩,也多少能帶來一些臨死前的安慰了。


    不過,他很快就將會笑不出來了。因為有人並不想讓他帶著得意死去。


    南宮且眼睜睜的看著那輛馬車加快了速度,直接朝著渡口方向而去。他的腦袋雖然因為流血過多而顯得有些遲鈍。不過馬上還是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


    “他們想要幹什麽,自己一頭紮到河裏去送死嗎?!”


    這個念頭也就是剛剛轉過,在他逐漸瞪大的眼睛裏,就看到了一場奇跡的發生。那輛飛馳的馬車奔到河邊,直接連停頓的意思都沒有,在清脆的鞭響聲中,竟然真的跳進了河道裏!


    隨後看到的景象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大片蘆葦叢熊熊燃燒而騰起的火焰裏,這個苟延殘喘之人分明看到那條河水忽然從中間裂開了一條通道。就好像是有什麽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把洛河從中間斷開了一般,河水分流,筆直向前,那輛馬車在兩道水牆之間飛馳而過,直到對岸!


    時間就好像是這樣凝滯了一瞬間的功夫,然後是巨大的水浪拍擊聲,轟然似雷鳴般在耳邊震響。兩岸的土地震動了一下,南宮且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一下子就被震碎了,他的眼神漸漸模糊,對岸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撲天蓋地的黑暗席卷了一切。在被黑暗吞噬之前,他殘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這一定是幻覺,原來人死前的經曆會這麽可怕……!”


    巨大的水浪撞擊聲響,不僅讓這位魏國王子魂飛魄散,終歸地府。而且也驚動了無數的水中遊魚,岸邊飛鳥。仍然被餘波所激蕩的水麵上像開了鍋一般,一些大魚都蹦跳出水麵。同時,遠近河岸上大片夜宿的飛鳥衝天而起,在夜空裏慌恐的盤旋鳴叫著,久久不敢落下來。


    “這是……什麽手段?!世間竟有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今夜親眼所見,簡直想都不敢想啊!”


    良久之後,金沙渡口兩岸終於複歸平靜。潛伏在黑暗中一直連動都沒敢動的人,才都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奉了王令從洛城緊急追趕到這裏來的“血影”首領王甲,暗自歎了一口氣。他的語氣中猶自帶著幾分驚懼。


    “真是太厲害了!沒有想到趙國王子身邊有這樣的人保護……多虧了統領先前的謹慎!要不然,如果我們真的貿然衝出去了,後果恐怕會和那些魏國甲士一樣,死的慘不堪言啊!”


    有人在旁邊低聲說著,滿滿的都是又驚又怕的意味。他們所有人雖然都是效忠於天子的勇士,在接受命令之後,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在剛才親眼所見的巨大威勢麵前,卻沒有人能夠再繼續保持那種勇氣。


    “統領,剛才那個人真的是用劍劈開了河水?……這也太玄幻了!會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有人終究還是不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這超出了他們一貫以來的認知。凡人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能力呢?除非那不是人,是傳說中法力無邊的神怪!


    聽到有人的質疑,身材高大的王甲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武功修為極高,剛才也看的最清楚。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感到最深的驚駭。


    “不用懷疑了。一劍開河,從容而過。楚江眠的那個車夫,絕對是最頂尖兒的世外高手!有這樣的人物在身邊,沒有人再有辦法能夠攔得住他北去的道路。”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就這樣迴去複命嗎?”


    “不這樣,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好了,先過去看看河邊的情況吧。也好迴去的時候有個詳細的交代。”


    王甲說完,打個手勢,起身而出。其他所有的潛伏者也終於都現出了身形。他們開始分頭查看剛才的戰場。


    魏國人都死的很慘,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可能。尤其是那位魏王子南宮且,看上去樣子格外悲慘。王甲在仔細的查看過他身上的傷口之後,不由得暗自心驚。


    不久之前,楚江眠和南宮且的那場拚殺,他躲在暗處,眼睛一眨不眨的從頭到尾看的很清楚。本來他認為,如果不是最後楚江眠用弩箭突襲,他應該不是南宮且的對手。就算還能堅持一會兒,早晚也會被對方所殺。


    可是當他查看完傷口之後,才恍然驚覺。原來事情並不像他眼中所見的那麽簡單。雙方在片刻的激烈搏殺中雖然都受了傷,但南宮且的這些傷口卻都是在要害處。而且這些創傷的麵都很寬,也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麽手法所造成的。而這樣做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會加速受傷者的血流速度,傷口沒法止血包紮。不用多久。就會因血流盡而死亡的。所以說,看似兩個人都互有受傷。但楚江眠拚著自己受傷而給對方造成的這些致命傷口,是真的能夠致命啊!就算最後沒有那一支長弩貫胸而過,南宮且也很難再活下來。


    “趙國王子不僅心性堅忍,而且心機如此深重……此人絕對不能小覷!迴去之後必須把這些細節處詳細的告訴主上知道,也好讓他做到心中有數。”


    王甲對周王室忠心耿耿。作為負責“血影”的其中一個首領,他並不希望王室重新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在暗自慶幸因為自己的謹慎而沒有鑄成大錯的同時,他把自己所查看到的一切都記得了心裏,準備迴到洛城的時候詳細稟明。


    小半個時辰之後,所有人都探查完畢。重新再聚攏過來時,卻並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剛才那種極其厲害的長弩,他們很想找到。可是借著火光找遍了所有地方,卻一無所得。應該是被趙國人帶走了。


    既然如此,此地不可久留,遍地死屍可沒有什麽好看的。王甲看了看河的對麵,早已不見了那一行人的影子。遂召喚一聲,帶領著他手下人重新隱沒在了黑暗中。


    洛河水依然平靜地流淌,火還沒有熄滅,燒的那些蘆葦叢劈劈啪啪作響。很快,另外有一些黑影從遠處奔來,出現在了渡口邊。他們是魏國甲士,由那位申父帶著隨後趕來的人。


    不知道什麽原因,申父這一路上都心驚肉跳的,一種不詳的預感讓他心裏感到又急又怕,深怕會出什麽事。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怕什麽就偏來什麽。熊熊燃燒著火焰的河邊,聽到最先趕到的甲士發出的驚唿聲,申父的一顆心猛然就沉了下去。他顧不得腿腳的不靈便,發瘋般從後麵跑過來看時,火光之中瞧得清楚,殘骸狼藉,一地屍體。死的正是大魏國的甲士們!


    “王子……是王子!他在這兒!”


    有人終於發現了南宮且,驚唿大叫著。申父不顧一切的分開幾個甲士,看清楚半躺在沙土堆上的那具鮮血淋漓屍體時,不禁肝膽皆裂的坐在了地上。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切都不可再挽迴。


    “楚江眠!是趙國人殺了他!此仇不共戴天……大魏與趙從此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老淚縱橫的申父,抱著南宮且的身體,看到他遍體鱗傷的淒慘模樣,咬碎牙齒,胸中的怒火無處發泄。其他所有甲士也一起跪倒在河邊,以刀拄地,仰天大吼。


    “報仇!替王子報仇!誓殺趙人……!”


    隻是可惜,河水空蕩,早已尋覓不到趙國人的半點影子。而他們的怒吼聲,渡河遠去的人也已經聽不到分毫。


    馬車在黑夜裏飛馳,一刻不停地向北方而去。緊緊跟隨在後麵的兩匹馬上,少年和盜賊的心情都是同樣的激蕩。如果不是要急著趕路,他們很想停下來,認真的看看那把劍,再好好的看看那個駝背車夫。


    而在馬車上,自從過河之後,楚江眠的神情就有些奇怪。他沉默的目光一直盯著未知的夜色,既沒有開口問什麽,臉上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震驚。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許久之後,他終於收迴目光,看著駕車的身影,淡淡的笑了起來。


    “嗬嗬……應該說什麽好呢。老季,我想問一句,怎麽樣才能把劍練到你那樣的地步?”


    “小王爺想練劍那還不容易?我看你骨骼清奇,四肢修長,正是練武的奇才呀!那錦祥宮裏高手如雲,多是奇才異士。隻要用心練上那麽三年五載,你必定就是絕世的高手啊!”


    老季神情嚴肅,說的煞有介事。楚江眠撇了撇嘴,這一套說辭怎麽聽著這麽熟悉,難道就是從老季嘴裏開始爛大街的?


    “我要學的是你那一劍開河的本事。怎麽樣?開個價吧!”


    “小王爺是認真的啊?一壺酒的事兒……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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