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黑夜,洛河水滿。南宮且拄著手中刀,在大口喘息著。剛才的激烈拚殺,他的身上已經受了好幾處刀傷,看上去很是淒慘。不過,他仍舊在得意的冷笑著。因為他的對手也好不到哪裏去。


    “楚江眠,沒想到你這麽能偽裝。這些年來,世人都被你騙了。你裝出一副紈絝公子的模樣,到底有什麽目的呢?嗬嗬!身手很厲害嘛……不過,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嗎?”


    擁有一唿百諾的權力,手下人可以爭先恐後為之效死的魏國王子。到現在為止,實在是看不懂楚江眠的所作所為。他不理解他為什麽要以堅韌的心性忍受天下人的誤解。更不能理解,他會為了一個普通侍衛的仇恨而親自掄刀拚命。說他無比珍惜自己的性命吧,可是現在又這麽輕易的冒險。難道他真以為就不會被殺死嗎?


    楚江眠擦去嘴角的血絲。他也大聲的笑了起來,而且笑的比對方更加得意舒暢。他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理解。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他們隻要自己感受就好了。


    “哈哈哈!殺你有那麽難嗎?你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死人了。就憑你現在還能笑得出來,那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痛快的結果。”


    “你雖然隱藏自己的本事,趁著我大意的時候,占了些便宜。但想要以你自己的力量來殺我,你真的覺得能辦到?”


    南宮且帶著滿滿的嘲諷語氣。他一邊迅速的趁這個機會恢複力氣。一邊不動聲色的往那邊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經很難脫身。那個劍術駭人的老家夥隻要一出手,就必死無疑。如何在臨死之前,想辦法擊殺楚江眠,是他最後想做到的事。


    在剛才的一輪激烈拚殺中,楚江眠也受了好幾處刀傷。而且他的刀也斷了,此時傷口處流血不止。不過,他在第一時間就製止了慕容離城跳過來相助的意願。那個少年早就按耐不住,他實在是不想看到他因此而拚命。


    但這世間的有些承諾和誓言,是必須去自己完成的,如果有人幫忙,就失去了報仇的意義。


    楚江眠扔下了斷刀,他重新站直身子。南宮且瞅準機會,縱身飛躍一刀斬下!他不想再多所糾纏了。如果今夜注定要死,那現在兩個人就一起死吧!


    楚江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從現在開始到以後的無數次事實將會證明,他不會死。死的隻能是對手。


    用盡全力進行最後一搏的南宮且,手中刀並沒有砍到對方,就連人帶刀從半空中重重跌落在地上。他痛苦地彎起身子,借著火光看清楚了插在他胸口的致命武器。那是一隻長弩,閃著淡淡的寒芒。


    “你……你怎麽會用它的?這不可能!楚江眠,你竟然如此卑鄙,用暗箭傷人。而且……是用我們大魏的武器!你……!”


    南宮且不可置信的用手握住破開他胸口的那隻長弩,想要用力把它拔出來。可是,血如泉湧,他的手已經沒有了力氣。看著對麵站立的人,他的心中不禁充滿了無盡的憤怒。


    “什麽暗箭傷人啊?你這個魏國王子不專業哦,這種武器不是應該叫做弩嗎?想不到,魏國人還挺厲害的,這麽早就把弩研製出來了。嗬嗬!看樣子都還挺新的,應該沒有多大用過吧?哦哦哦……你可別告訴我,這是它頭一次用來殺人啊!”


    楚江眠抱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那張弩機,眼中閃過驚喜之色。這張弩機的樣子雖然笨重無比,可它確確實實就是一張弩。這玩意兒可比弓箭不知道厲害多少倍了。剛才在緊急關頭他射出的那一隻弩箭,一下子就幾乎貫穿了南宮且的胸膛。就算是穿著胸甲,在這麽近的距離內,也根本就無法保護。


    “你好狠毒!竟然用弩來殺我……楚江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還不知道吧?趙國馬上就要滅亡了!五國聯軍共取龍城,我父王一定會殺光趙人……我死之後,有幾十萬人陪葬,也值得了……哈哈哈!”


    南宮且嘴裏開始大口吐血,眼見是活不成了。這位囂張跋扈的魏國王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種方式死去。而且,尤其諷刺的是,耗費了大魏無數人力財力才研製出來的這種大殺器,它出現在這世間所殺死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他南宮且自己!


    “你就放心的去死吧!身後事,不必多操心。趙國沒有那麽容易亡,更沒有人替你殉葬。你隻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裏,很快就腐朽爛去,歸於塵土了。”


    楚江眠坐在地上,看著這個即將死在他手中的對手,臉上無悲無喜,更沒有憐憫。如果戰爭真的就要開始,那麽將會有多少人會死去呢?傷口處的劇烈疼痛,提醒他決不能倒下。否則,在不久之後,整個趙國土地上就真的會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了。


    死去者流出的血,染紅了河邊的沙土地。在身後焦急觀戰的人,終於都趕了過來,扶住了他。


    “江眠哥哥!你怎麽樣了……啊!流了這麽多血。嗚嗚嗚!”


    一直在馬車上被老季阻止著不準出來的江雪兒,終於能夠抱著楚江眠的胳膊了。先前的場麵已經讓她驚心動魄,一顆心都緊張的快要停止跳動。此時看到他身上的傷口,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我沒事,都是皮肉傷……雪兒不哭呢!好了,沒事了。小離,你和白夜去渡口那邊看看有沒有渡船,時間緊迫,我們要馬上過河了。”


    兩個人立刻轉身去了。江雪兒滿臉是淚的看著他傷口處的流血,手忙腳亂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正在慌張之際,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輕聲說了一句。


    “我來吧……他的這些傷口需要盡快處理。否則新傷加上舊傷,如果被風寒入侵感染,那就麻煩了。”


    江雪兒看到是慕容千城,她連連點頭讓開位置,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幫忙。千城的動作很輕柔,她俯下身來,認真仔細的清理著傷處,把那些血汙都擦得幹幹淨淨,然後敷上傷藥。身邊卻並沒帶得包紮之物,千城咬了咬嘴唇,毫不猶豫就從自己衣裙上撕下幾條幹淨的包紮起來。


    楚江眠沒有抬頭,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隻看到粉頸低垂,青絲遮住半邊容顏。他和千城兩人之間臉頰隻相隔數寸,唿吸清晰,香澤微聞,令人不由心動。一時之間,傷口處麻麻酥酥,似乎也沒有那麽疼了。


    慕容千城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她手上的動作雖然沒有停,手指卻似乎顯得有些凝滯。半邊臉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慢慢的紅了起來。楚江眠暗自好笑,連忙收迴目光。這樣盯著人家女孩子看,恐怕誰都受不了呢。卻不防備,慕容千城也不知道故意還是無意,手指間稍微用力,碰到了一處傷口要害處。疼的楚江眠大叫一聲,千城瞪了他一眼,目光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得意。


    “誰讓你逞英雄好漢的,受傷了才知道喊疼啊?別亂動呢……哼!看你以後記不記得住這次的教訓。”


    楚江眠嘿嘿一笑,卻不敢去與她的目光對視,恐怕她還會給自己吃“苦頭”。旁邊的江雪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向在女孩子麵前絕不會吃虧的哥哥忽然變得這麽聽話,她的眼珠轉了轉,又偷偷瞥了一眼慕容千城臉上的紅暈,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她決定了,一定要把自己的最新發現,迴去好好的給母後描述一番。


    “眠哥兒,那邊已經找過了,並沒有渡船。”


    小離走了迴來,臉上有些失望。渡口處河麵上空空蕩蕩的,一無所得。而白夜也同樣沒有找到任何一隻船。


    “小王爺,原先的渡船應該是被那些家夥破壞掉了。我們要過河,還要另想辦法。”


    楚江眠皺起眉頭。不用問,肯定是魏國人搞的鬼,船一定是被他們沉到河底了。果然,他耳邊又響起南宮且斷斷續續的得意笑聲。


    “哈哈……楚江眠……你們今夜是過不了河了。洛城附近……隻有這一個渡口,那些船……所有的船……都沉到河底去了……自己去山裏伐木,再造新船吧……哈、哈哈……!”


    這家夥還沒死?楚江眠迴頭看了他一眼。南宮且身子斜躺在一處小沙堆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這邊,雖然還隻剩下了苟延殘喘的一口氣,目光裏卻還是充滿了不服氣的挑釁。慕容離城一聲不吭,順手提起劍來,就要過去砍掉他的腦袋。卻聽到背後有人咳嗽了一聲,慢悠悠說道。


    “想過河還不容易,大江大河咱老季沒辦法,這麽窄的一條洛河渡,勉勉強強應該還行吧……小王爺請上馬車,咱們這就過河。嘿嘿!”


    大家都驚訝地迴過頭來,看著駕車過來的老季,不明白他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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