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仵作本想拒絕,卻也猜到小娘子這是不想日後再有牽扯,他幹脆手下,詢問一番地址,這才到了岔路口,先一步下車,背著箱子,抱了焦昀下牛車。焦昀揮揮手:“娘你放心,我來時記了路,能自己迴去呢,更何況大哥哥肯定會送我,我天黑之前肯定迴來。”婉娘望著焦昀還是不放心,可她一個婦道人家不便跟著,隨後想到既然是王家擺酒席,怕是焦裏正也會過去,到時候看到焦昀也會照拂一二。婉娘這才放了心,目送陶仵作抱著焦昀往梨花村去,直到看不到,才讓牛車離開。焦昀聽著動靜,才掙紮一下讓陶仵作放他下來。陶仵作也有心想走慢一些,他來吃酒席是假,再尋一遍線索是真,他想再來找找線索。這些卻又不能跟一個孩子說,焦昀一掙紮,他把焦昀放下來,看到焦昀主動牽住他的衣袖一角鬆口氣,“昀哥兒,你要是累了就跟哥哥說,我再背著你走。”焦昀痛快應著,他步子邁得小,陶仵作反倒不催,看來他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陶仵作是想重走一遍死者黃氏初一那天花轎走來這裏的路,這裏是三岔路口,一條通往鬆郡村,一條則是梨花村,這也是入梨花村唯一的入口。焦昀邊跟著走邊好奇瞧著四周,已經過了近十日,之前都沒查到,現在更難。焦昀有意知道更多的事情,“陶哥哥,我之前有見過你哦。”陶仵作應了聲,聲音很有耐心,“是嗎?昀哥兒在哪裏見過我?”焦昀:“就是縣裏的縣衙,我跟娘去改戶籍出來的時候買糖人,陶哥哥你跟一個大叔吵得很兇,我就注意到你了。”“是嗎?昀哥兒好聰明,見過一次就能記得我,好厲害。”陶仵作一連誇了好幾句,突然停了下來,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焦昀仰頭注意著他的視線,看來這裏應該是許王氏也就是之前那個老婦人找來的地方。聽之前在縣衙的對話,這一路上隻有老婦人來找過死者,又買過菜刀,所以即使不太可能,可作為唯一接觸過死者的,隻能暫時被扣押下來。陶仵作既然重新來排查,為了省事就要從關鍵點來看。老婦人如果不是兇手,那她當日見到死者時應該是活著的,否則看到那具屍體,怕是早就驚恐喊出聲,所以,死者就是在見過老婦人之後出的事。陶仵作此刻停下的地方,應該就是老婦人見死者的地點,他繼續開口,“陶哥哥,我還在縣衙裏見到一個老婆婆,她看起來好可憐,她是怎麽了嗎?我娘說那裏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她犯了錯嗎?”陶仵作沒想到這孩子記性這麽好,不過也沒多想,想了想,蹲下.身:“自然不是,老婆婆是好人,隻是啊,因為某些原因隻能暫時被帶到那裏去,她啊,很快就能被放出來了。”陶仵作眼神帶著堅定,他一定會找到之前沒注意到的線索。焦昀也重重點頭,眼神懵懂又突然一亮,“我知道了,是不是祖父說的那種話本裏的含冤的人?好慘的。”“咦,昀哥兒祖父還會跟你說這些呀?”陶仵作倒是好奇了。焦昀本就是一步步引著他,終於驕傲挺著小胸膛:“我祖父可厲害了!他是我們鬆郡村和焦家村兩個村的夫子呢,我祖父還是秀才,可厲害了!”他一連說了兩個厲害,就是提醒陶仵作,因為有這個秀才祖父,所以他才會年紀這麽小就知道這麽多,也就不會懷疑。果然,陶仵作一愣,“兩個村的夫子?秀才?莫非你祖父是焦老先生?他有個兒子叫焦秀生?”“咦,陶哥哥你認識我舅舅啊?”焦昀倒是沒想到這點。陶仵作神色有些惋惜,“聽茶樓裏的老先生提過,你祖父和舅舅都是好人,隻可惜……”焦昀垂下眼,知道他未盡的話,隻可惜,都是福薄的人。陶仵作知道焦昀祖父是焦老秀才,顯然熟稔不少,想到之前小娘子認字也就有緣由了,他歎息一聲,“昀哥兒真的想知道那老婆婆為什麽受冤?”焦昀緊緊揪著他的衣袖,“嗯,以前祖父在的時候每晚都會給我講故事,說話本,可……後來就沒聽過了。”陶仵作挺心疼孩子,想了想,大概因為焦老先生,這孩子怕是也會識文斷字,那就知曉的東西不少,“說起來那老婆婆也是可憐人。她年輕時沒了丈夫,一直守寡,也沒改嫁,獨自帶大兒子許大郎。一兩個月前,許大郎卻突然失去蹤跡,他失蹤的時候剛好是一個姐姐定親後的日子,因為兩人是青梅竹馬本來要定親的,許大郎失蹤前也去找過大姐姐,所以老婆婆就覺得她兒子的失蹤跟這位姐姐家裏有關。所以就去找過幾次,隻可惜都被趕了出來,老婆婆遍尋不到兒子,隻能去告衙門,可惜一直沒找到。”陶仵作說到這才想起來自己說得太過深奧怕焦昀不懂,低下頭瞧著孩子似懂非懂卻認真聽著沒打斷的目光,笑了笑,那就當成自己順一遍的故事來說好了。陶仵作繼續道:“直到那位姐姐成婚坐上花轎,老婆婆最後沒辦法,她一直見不到人,隻能來攔花轎,喏,就在這裏,聽當時送親的人說,當時老婆婆就在這裏攔下。那位姐姐出聲讓其他人避開,她則是單獨見了老婆婆,因為離得遠,所以沒人聽到她們說了什麽。等老婆婆走了,送親的人迴到轎子旁發現轎簾已經關上,隻聽到有很輕的扣響聲,所以她們以為是催促繼續走,就把花轎一路抬到王家。等轎門打開,大姐姐她……出事了。”焦昀這時終於開口,“大姐姐怎麽會出事的?出了什麽事?”陶仵作不知要不要說是死了,怕嚇到孩子,結果就聽到孩子突然睜大眼,“難道大姐姐就是那個大家說的新娘子?說死得好慘都是血,噫,好嚇人的!”大概是還不明白好慘都是血的真切寒意,陶仵作發現孩子雖然表現的害怕其實還是懵懂的,鬆口氣,“是啊,因為當時一路上沒人再攔轎,加上老婆婆頭一天買了把菜刀,所以作為唯一的嫌疑人也就……被抓了起來。”之前就詢問過,隻是被陶仵作給否認,繼續尋找別的,可這麽久一直尋不到,那就隻能繼續鎖定許王氏,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焦昀垂著頭,皺著眉,覺得哪裏很奇怪,如果假設老婆婆不是兇手,那要麽是送親的人說謊,要麽就是……兇手就是這些送親人裏的一個。可對方是怎麽做到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進.去轎子就能殺人的?再說,如果動手肯定死者會尖叫,也會引起動靜,可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到底是怎麽辦到的?而且現在有三個奇怪的地方:第一個,就是死者既然是一刀斃命,血濺花轎,難道這一路上就沒有血腥味?第二個,死者與老婆婆分開後眾人迴來,她為何不出聲反而是扣了扣轎子裏的門?第三個,就是死者死之前為何會沒有尖叫或者連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第11章 兇手陶仵作帶著焦昀走到當時花轎停了一會兒的地方,繞了一圈,除了路旁有一顆梨樹外,什麽都沒有,光禿禿的,而當時送親的人就在不遠處,肯定是沒察覺別的異樣,否則當場就發現了。陶仵作頭疼不已,繞了一圈沒什麽發現,隻能繼續跟著一路沿著當時花轎往前,可當時路上他們都查了,沒一丁點兒血跡,這真是稀奇。到底是怎麽辦到的?焦昀就這麽跟著,低著頭,陶仵作以為他累了,幹脆把他背起來,“再走一段就到了,別擔心。”焦昀卻是趴在那裏在沉思,尤其是瞧著前方並不寬敞的路,當時送親的人這麽多,血腥味這麽濃這麽多人都沒聞到絕對不可能,除非,當時新娘還活著。可既然活著,當時老婆婆離開卻並未出聲,而是選擇用手指扣門。除非……她不想讓人聽到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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