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出神,一雙俊眸忽地張了開來,漆黑的瞳孔裏散著耐人尋味的光芒。


    雲裳雅到廚房裏做早餐,淩臣闕一躍而起,穿好西裝的走向洗浴間,熟門熟路地用她的毛巾洗臉。


    念在他昨晚救過她的分上,雲裳雅沒有趕他走,待他洗漱好坐下來後,端了碗麵條到他麵前耘。


    黎晏卻不樂意,年輕的臉龐繃得緊緊的,鼻孔冷冷哼一聲,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在黎晏眼裏,淩臣闕就是個薄情薄義的負心漢,不但在雲裳雅懷孕的期間拋棄了她,還另娶新人踝!


    淩臣闕基本無視他,眸光不經意地打量著,雲裳雅穿著一條休閑的韓風長裙,和斯文幹淨的黎晏站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搭配,絲毫看不出他們之間相差五歲之多,這個發現令他眉目很不悅地凜了起來。


    他的兩隻眼睛深潭似的在兩人之間不斷地梭巡著,他們身上有著令人羨慕的年輕朝氣,反觀自己,一身西裝革履,腕上的手表名貴無比,華麗而沉重的軀殼與這簡約的家居氛圍格格不入。


    雲裳雅剛吃兩口麵,立刻捂著嘴跑到浴室裏。


    “怎麽又吐了?”黎晏連忙跟過去,替她順背,又遞給她一杯水。


    淩臣闕這個“孩子爸”卻呆呆地愣著,手腳無措,濃濃的眉峰微凝了下,清貴俊美的臉掠過不自然的神色。


    這頓早餐吃得渾然不是滋味。


    手機在昨晚睡前關掉,他重新開機後,柳研的電話就進來了,聲音依然嬌悅但非常地不滿意,“臣,你在哪?我很擔心你。”


    昨晚的訂婚典禮,他說有工作未完成,結果消失了整晚都找不到人影!


    她有去他公司找過,他根本不在,柳研臉色很不好。


    淩臣闕手掌捏著手機的邊緣,電話裏麵柳研一直焦急著催促他迴家,偏偏鞋子就像粘了膠水似的不想動。


    “你有事就快走吧,”雲裳雅拿著水杯站在廚房門口,伸手輕攏了一把臉頰旁的垂落的長發。


    她對他說道,帶著幾分不明顯的驅趕意味,有他在的地方就連氣壓都偏低,她說話都不能放開嗓子。


    ★


    雲裳雅以身體不適為由,請了兩天病假。


    藍馨兒得知她受了驚嚇,下了班後就買了一大包吃的,風風火火地奔往雲裳雅的住處。


    “馨兒姐,你好,”是黎晏給她開的門,他淡靜地勾了勾唇,禮貌地稱唿她。


    “裳雅,這你的房客啊?”藍馨兒睜著賊亮賊亮的大眼,嘖嘖地嘀咕道,“人長得帥,嘴皮子還挺利索。”


    她把沉沉的一袋食物放到餐桌上,眼尖地就掃到沙發上一件價格不菲的西裝。


    “搞什麽,你和淩臣闕還有來往?”藍馨兒手指拈起那衣服打量一番,脫口問道。


    她一看到阿瑪尼這牌子,就已猜想到是淩臣闕的衣服。雲裳雅語噎,昨晚她的衣服被撕碎了,淩臣闕才脫自己衣服給她蔽體的。


    藍馨兒從酒店打包過來的飯菜是現成的,隻需端上桌,拿起筷子便可以吃,老鴨煲,椒鹽排骨,炒蛤蜊,烤玉米,還有饅頭餃子之類的主食,很豐富,任憑外麵寒風猛吹,幾人一起聚在橙色的燈光下,暖暖飽餐一頓,特別地有滿足感。


    黎晏與人熟絡了之後,褪去初見麵時的羞澀,也是個健談的人。


    “雲姐,以後晚上你千萬不能再單獨出去了,姓藍的那一家子簡直都是畜生,居然這樣對你。”


    馨兒的手裏筷子一抖,準備送入口中的基圍蝦便掉迴瓷碗裏。


    雲裳雅一邊輕啜著杯子裏的卡布奇諾,一邊若有所思的道,“其實隻有藍正榮心術不正而已,他的妻子雖然狠辣,但她是個很可憐的人。”


    黎晏不讚同地抗議,“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也不能把對丈夫的怨氣撒到你身上!”


    讓幾個男人強/暴一個女人,這樣的手段能直接毀掉一個女人,簡直喪心病狂了。


    馨兒一直在旁安靜地聽著,偶爾吃幾筷子飯菜,鮮少發言。


    直到食物被掃光了,她才腳步踉蹌地離去。


    暫時不用上班,雲裳雅窩著家裏的沙發上,隨著腦子裏天馬行空的靈感隨心所欲地繪著草圖。


    蔣怡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她懷孕的消息,提著一籃子飯菜就登上門來。


    “生孩子這事,阿姨是過來人,我也算是你半個媽了,我是過來照顧你的,”本來很寧靜的屋子,蔣怡像個麻雀嘰嘰喳喳地吵得她心裏都不安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雲裳雅神色淡淡地接下那籃子飯菜。


    蔣怡的廚藝並不怎麽高超,一碗紅燒肉燉得全油油的,讓她連送入口的***都沒有。


    仍記得很久的時候,那時候雲霖謙還不是教授,隻是個小小的教師,薪水不高,一家子的生活過得很拮據,但是家裏永遠都會布置得溫暖馨香,母親總有辦法把飯菜燒得香噴噴,把她和父親的生活照顧得妥妥貼貼。


    雲裳雅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最幸福的家庭裏麵。


    直到有一天聽到父親和母親吵架,她聽到父親用很不耐煩的語氣數落媽媽,嫌棄她總愛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緊緊有條,就像個機器人一樣冰冷完美,也令人索然無味。


    母親被氣得哭著跑出去了。


    後來,雲霖謙娶迴蔣怡,那個家每天都雞飛狗跳。


    雲裳雅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蔣怡這樣的女人,究竟哪一點能比得上母親?


    她隻從籃子裏挑了份像樣的木瓜鮮奶品嚐起來,蔣怡在沙發上翻閱著她的雜誌,翻到其中一頁時,目光頓亮,


    “小雅,這雙長靴真的很不錯耶。”


    雲裳雅順著她的眸光望過去,是一款最新出爐的超長筒皮靴,過膝的靴筒能惹火地緊緊裹住腿部,性感時尚,蔣怡烏黑的瞳孔裏映出一抹驚豔的喜歡,渴望地望向雲裳雅,


    “阿姨也想要一雙這樣的靴子,小雅,你是這靴子的設計師,能給阿姨弄一對嗎?”


    蔣怡說得很含蓄,雲裳雅還是聽清楚了,勾唇笑起來,笑意卻沒有漫延進眼底。


    “您要喜歡的話直接打電話訂購就行了,很方便的。”


    她收迴了目光,手裏的小匙漫不經意地攪拌著碗中的牛奶,不軟不硬的語氣就讓蔣蓉吃了個悶釘子。


    蔣怡衝著雲裳雅無聲地努努嘴,暗暗罵道,臭丫頭,有什麽了不起。


    養了這個丫頭等於養了頭白眼狼,在那麽大間的公司上班,卻連區區一雙鞋都不肯送給她這個繼母。


    蔣怡悻悻然地翻了翻雜誌,看到那價目表時不由砸舌,乖乖,四十九萬!


    價格奢侈但鞋子本身也帶有足夠致命的誘惑力,不斷地攻潰消費者的心底防線,即使明知消費不起也不惜為之傾盡錢囊。


    蔣怡雖然很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大喇喇差不多五十萬元買一雙鞋,她還是覺得很肉疼。


    五十萬差不多就是雲霖謙半年的薪資了,雖然雲霖謙是大學的教授,但收入要維持家裏的支出,更要承擔雲子弦上貴族學校的昂貴學費。


    區區小康之家還供不起她消費這些奢侈品,蔣怡隻好依依不舍地收迴了目光。


    雲裳雅將蔣怡的神色全覽入眼,淡淡地笑起來了,蔣怡又坐了一會兒,討不到一點好處,她很快就離開了。


    淩臣闕卻打來電話,聲音平淡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他問雲裳雅,“身體好點了嗎?”


    “哦,我很好,”手指扣著手機殼的邊緣,她非常不習慣他這種語氣,好像在關心她似的。


    下午,雲裳雅獨自逛著商場,準備買些孕期的書籍和光碟。


    雲裳雅正在服裝區饒有興趣地觀賞著嬰兒小小的衣裳,逛著逛著,一道黑影擋在她麵前,李蓉手裏拎著幾個時裝購物袋,她看到雲裳雅在逛兒童服裝區時,腳步就頓住了,想到她正懷了淩臣闕的孩子,心頭燃起幾把火。


    李蓉輕蔑地勾唇一笑,


    “做人,就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非要像條喪家之犬被人掃地出門才覺得過癮嗎?”


    雲裳雅不想跟她吵,李蓉嘴皮子功夫非常利害,而且人非常蠻橫,撒起野來就跟潑婦一樣。


    她轉了個身,而李蓉仍舊出言譏瘋,說得非常難聽,“就你那副窮酸樣,也想做豪門少夫人?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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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裳雅倏地迴頭盯著李蓉,勾起唇冷笑,“說完了嗎?說完了請讓開,好狗不擋道。”


    被罵為狗,李蓉氣得想發作。


    四周圍聚的人越來越多,李蓉到底要顧及顏麵,腳一跺,拎著幾個時裝購物袋氣洶洶地走了。


    .


    “柳研姐,你快看,”紅色的跑車裏,lidia指著公路的方向說道。


    柳研握著方向盤,眸光向著窗子外麵望了出去,雲裳雅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微微凸了起來,手裏提著一個購物袋慢慢走著,看起來心情悠然。


    “活得這麽舒心,看來那隻老色鬼並沒有得手啊。”


    lidia眼神在那隆起的肚子上停滯著,忽然眼珠一轉,朝柳研說道,“姐夫怎麽說?他有沒有讓雲裳雅去把孩子墮了?”


    柳研一張粉臉慢慢變白,他當然沒有。


    想起雲裳雅被沷冰水時他心急如梵地樣子,他多數會留下這孩子。


    “到時候孩子生出來了,就是淩家的小少爺小公主了,安錦瑟肯定會寵得他們到骨子裏去,”lidia緊緊盯覷著她,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讓柳研臉色慢慢變白,然後轉為青色。


    柳研貝齒咬著唇瓣,思維有片刻的停滯。


    lidia望著窗外,忽然驚叫一聲,“那個不就是姐夫嘛?他怎麽會在這?”


    一輛黑色尊貴的轎車緩緩駛過來,從車裏下來一道挺拔的身影,朝路邊的雲裳雅走去。


    “他們離婚後,怎麽還有來往啊?”lidia狀似不經意地發問,更刺激得柳研大腦裏的氣血翻滾起來。


    那邊,雲裳雅瞧見淩臣闕大步就逼近身來,詫然睜眸,“你怎麽又來了?”


    淩臣闕皺緊了濃眉,由內而外地散發出深沉的神色,“自己一個人在馬路上瞎逛也不找個朋友陪伴,如果再次被藍正榮綁了去,看誰會來救你。”


    經他一提,雲裳雅腦子裏也一凜。


    她不過想以步代車散散步,再說現在光天白日,藍正榮那隻老色魔總不至於那麽猖獗吧?


    “我現在就迴公寓去了,”她抿了下唇,從他身旁掠過。


    小肚腿處忽然間一陣痙/攣,一陣劇烈地疼拉扯著她腿部的經脈,她禁不住低唿一聲,被疼得直斂著眉。


    “怎麽了?哪裏疼了?”男人原本繃得緊緊的俊顏露出一抹緊張的神色,看著她彎下腰伸手去揉捏小腿肚,像領悟到了什麽,一雙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讓她坐在幹淨的混凝土地麵上,大手落在了她腿上輕輕地按捏。


    “這樣好點了嗎?”他問道。


    雲裳雅點點頭,一顆心猝不及防地變得暖了起來,那抽搐的疼在他的手掌的按摩之下一點點地緩解了。


    “我送你迴去。”


    雲裳雅想推掉,他不由分說推著她走過去,隻好跟著他上了車子,向著小區方向駛去。


    心底忽然升起絲絲的疑惑來,這兩天淩臣闕很反常,離婚前對她冷若冰霜愛理不理,離婚後反倒比以前熱忱多了,甚至還紆尊降貴給她按腿,她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後麵有一輛紅色車子緩緩跟進,柳研暗暗地捏緊了方向盤,漂亮的眼睛冷冽地瞟過,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落下一道厚重的陰影,遮住了她眼底的那一縷慍怒。


    病假之後,雲裳雅重新迴到公司上班。


    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過淩震旭了,他仍舊過來探她了,還是帶著劉嬸親手做的飯盒,眉目慈祥地進了她的辦公室。


    “爸,”雲裳雅喚了聲,才驚覺這個稱謂並不妥當,於是尷尬地改口為伯父。


    空氣微微凝固,淩震旭精銳的目光閃爍,並不在意。


    雲裳雅揭開便當的蓋子,劉嬸的手藝沒有變,仍是色味俱佳令人食欲大動。


    雲裳雅斂著眉,不由有些感慨,這婚都離了,怎麽還能讓老人家給她送午餐過來。


    “小雅,雖然你跟闕兒離婚了,但是,隻要你願意的話,你仍可以像以前那樣叫我爸,”淩震旭慈祥地說道,一邊若有所思地望向門外。


    雲裳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她肯定不會再叫淩震旭爸了,不然被李蓉或有心的人聽見,很容易滋生事端。


    “伯父,您以後不必給我送飯了,我們公司附近有很多餐館,用餐很方便的,”淩震旭這份情她領下了,但公公總是送飯過來,她於心不安。


    淩震旭沒說話,隻淡淡笑了笑。


    雲裳雅吃著飯,隔壁辦公室裏隱隱有不尋常的喘息聲傳了過來。


    雲裳雅安靜地傾聽了會兒,臉色頓變,尷尬地望著對麵的淩震旭。


    淩震旭人老了,耳朵不如她靈敏,直到隔壁辦公室的嬌喘聲越來越肆無忌憚,他才留意到,仔細地聽了下,一張滄桑的老臉五顏六色地變幻著。


    “啊...啊...”


    “用力一點...”


    “小蕩婦,看我不整死你。”


    一陳咯咯的嬌嗔因男人的狠肆更加歡快起來。


    雲裳雅嘴角抽搐,耳根燥熱,該死的秦墨珂,又在辦公室裏發/情。


    公公淩震旭就坐在她對麵呢,聽著這香豔的一幕,雲裳雅恨不得直接扒開一條地縫鑽進去。


    淩震旭臉色已黑成木碳,一***不堪入耳的喘息聲不斷傳來耳中,雲裳雅在心裏默默問候了秦墨珂全家。


    她難堪地站起來,“伯父,樓下新開了家茶館,我帶您去品茶吧?”


    淩震旭凝她一眼,當然明白她在找台階下,黑著臉地點點頭。


    終於把淩震旭送走了,雲裳雅大唿了一口氣,重新迴到樓上。


    一個衣著暴露的女郎從秦墨珂辦公室裏出來,臉上還暈染著激情過後的紅暈,不在意地睨了雲裳雅一眼,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俊美的男人正懶懶地係著領帶,聽到推門聲,無比性感地朝她勾唇一笑。


    “秦墨珂,你就是個渣。”雲裳雅恨恨地詛咒一聲,幸好她已從淩家搬出來了,不然與淩震旭日日麵對,想想這幕都尷尬極了。


    “陪我吃午餐,”秦墨珂慵懶地走過來,不容置喙地說道。


    “我已經吃過了,不去。”雲裳雅一口拒絕,打算迴自己辦公室。


    “扣你假期。”


    “變、態!”雲裳雅立刻轉身,咬牙切齒,多麽渴望能用目光來殺死他。


    “這話我愛聽!”秦墨珂毫不在意,笑米米地說道。


    下班之後,幾個同事約在一起吃飯,黎晏最近都要加班,晚上通常隻有她一個人,一個人做飯比較煩瑣,雲裳雅想了下,便跟著大部隊一起往餐廳裏出發。


    一群同事包括lidia到達的時候,迎麵遇到一對手挽手的壁人。


    雲裳雅默默地看了眼,還真是巧,越不想碰見的人,偏偏就遇上了。不過在這裏遇上他們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這家餐廳在這個範圍很受歡迎。


    淩臣闕隻淡掃一眼,並未在她身上投注過多的目光,仿佛並不認識她的樣子。


    他們坐在不遠處的餐桌上,雲裳雅扭過頭就能看到淩臣闕對柳研細致的服務。


    “雲設計師,他們真的很搭,你覺得呢?”lidia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


    雲裳雅將目光收了迴來,淡然一笑。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的夜景,偶爾跟幾位同事聊上幾句。


    突然,手機震晌了起來,她的指腹輕滑到接聽鍵的位置,就聽到蔣怡的聲音壓抑不住地顫抖著。


    “裳雅......”斷斷續續的,聽得雲裳雅雲裏霧裏,“不好了,你爸爸他......”


    雲裳雅怔住了,連忙問道,“爸爸怎麽了?”


    “他在上課的時候忽然就暈倒了,現在被送進了醫院。”


    “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雲裳雅迫不及待地就站起來,跟同事打個招唿後直接朝著電梯處奔去。


    雲霖謙的身體雖不是特別壯碩的體質,但二十年來也很少生病,怎麽會突然間暈倒?雖然一直跟他置氣,但畢竟是親生父親,他出了事,她比誰都著急。


    越是著急,


    越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雲裳雅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下落,她的心,也慢慢地跟著沉下去。


    半個鍾之後,雲裳雅匆匆趕到,在醫院的急診室門口中找到了哭喪著臉的蔣怡。


    “阿姨,爸爸呢?”


    蔣怡抬頭看她一眼,一臉的擔憂,“還在裏麵,結果還沒有出來。”


    雲裳雅望向急診室的燈,暫時壓下心裏的擔心,站在蔣怡身邊一起等待。空氣裏總是飄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摻雜著許人意味不明的愁苦,令人心裏堵堵的。


    “砰”地一聲門從裏麵推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聲音盡是公式化的冷漠,“是腦動脈硬化引起的昏迷,病人已經醒了過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探視了,但病人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醫生走開了,雲裳雅大大地鬆下肩膀,抬腿步入病房。


    在她的記憶裏,父親是個儒雅翩翩,博學多才的巨人。如今細細地一看,這個巨人已經慢慢開始蒼老了,一頭黑亮黑亮的頭發不知何時開始白了許多,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總讓他顯得很斯文富有學問,其實是老花鏡來的。


    雲霖謙已經醒了過來,見到離家多年的女兒時一臉詫異,隨後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雲裳雅鼻子一酸,斂下心頭紛紛擾擾的心緒,“爸爸,您覺得好些了嗎?”


    “小雅,你、你叫我什麽?”雲霖謙情不自禁地喜悅起來。


    從很久的時候開始她就不願意再叫他了,這麽多年一直躲在外頭不願迴家,結婚搬進了淩宅後,迴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他本來很想去淩家看看她,但是兩人一見麵就會急赤白臉地吵起來,所以他一直忍著不去打擾她。


    再次聽到女兒一聲嬌軟的唿喊,雲霖謙心頭的激動無法形容。


    蔣怡在旁邊哭哭啼啼地擦著眼淚,“霖謙,你嚇壞我了,你說你要有什麽三長兩短,讓我怎麽辦?”


    “這不是沒事了嗎?擔心什麽,”雲霖謙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


    雲裳雅猜想他倆應該有話要說,便道,“我出去先辦個住院手續,順便買些生活用品迴來。”


    “嗯,好,小心開車,”雲霖謙叮囑道。


    直至雲裳雅的身影完全離開了,他整個人才鬆了下來,活了半輩子,麵對無數學生,見到女兒時手心居然冒著汗,生怕哪點沒做好,好不容易積讚的好印象就會瓦解,這種患得患失的滋味,讓他很無奈。


    雲裳雅到收銀中心辦理好住院之後,熟悉的手機鈴聲傳來,淩臣闕聲音低沉地問,“在哪裏?”


    雲裳雅不由得眉心微蹙,他不是和柳研吃飯嗎?怎麽還有空給她打電話?


    “在醫院,我爸生病了。”


    “生病?什麽病?”他語氣頓了頓,似乎有些吃了驚。


    “什麽病也不關你事,”雲裳雅很不習慣他這種語氣,好像帶著親人間的關切似的,但她清楚,心裏裝著其它女人的他怎麽可能關心她?硬綁綁地迴了句,徑自掛了線。


    八點鍾,整個城市被無邊無際的夜色籠罩,每一條街巷霓虹閃爍,繁華如夢。


    雲裳雅坐在床邊,捏著把小刀削著蘋果皮。


    “你......跟臣闕,你們怎麽樣了?”雲霖謙觀察了她半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雖然知道她婚後過得很辛苦,丈夫的薄幸,婆婆的刁難,還要每天上班工作,但她究竟過得有多辛苦受了多少委屈,他並不知情。


    雲裳雅從不跟人訴苦,即使丈夫與其它女人的緋聞讓她受到不少指指點點,她也灑脫地一笑置之。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會堅強到不會受傷。


    她眼眶倏地一紅,低聲地道,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雲霖謙頓時感到心痛,仍記得當時淩臣闕帶著豐厚的禮金上門,沉聲朗朗地承諾會一輩子對她好,結果......他在家裏看到淩臣闕帶其它女人去哪旅遊去哪購物的緋聞,恨不得當即就去找這小子痛揍一頓。


    他心裏很不好受,卻不得不想辦法安慰雲裳雅,


    “放心吧,我的女兒


    這麽年輕,又那麽漂亮,遲早會找到另外好人家的。”


    雲裳雅不在意地抿抿唇,她哪有心思找什麽人家,現在最大的心願不過可以生下一對寶寶,盡力將他們撫養長大,而且,她早已不再年輕,離了婚站在奔三的行列,要重新尋找一份安穩的感情,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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