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雅走了之後沒多久,淩臣闕三步並作兩步躍上樓,往更衣室尋去。


    “劉嬸!劉嬸!那些鞋子呢?”


    劉嬸剛把屋內收拾妥當,奇怪道,“少爺,少夫人讓我扔了,我就放到垃圾筒那邊了。耘”


    劉嬸剛說完,淩臣闕又奔下了樓找去,可哪還有那堆鞋子的蹤影踝?


    他淡蹙著眉,在垃圾筒旁站了片刻。


    他極清楚雲裳雅有多寶貝這堆東西,過去,他為了激怒她,曾揚言要燒了這些鞋子,結果她如同母獸為了保護自己的幼崽般,發起狠來的模樣令他心仍戚戚焉。


    這女人,真是比驢還要強,就為了芝麻丁點兒的事把這麽多年的收藏丟棄。


    另一處地方,柳研的臉色陰沉得厲害。


    一想起雲裳雅看自己時那副如同嫌棄病毒的神色,她的心頭又是一緊。


    雖然淩臣闕當時的表現令她很滿意,但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高高在上的柳研,何曾受過這樣憋屈的冷眼?


    沒有人會這樣無視她!


    不甘的是,她真的很喜歡那雙鑲滿水鑽的鞋子,隻一眼看到就愛上了,想到它就這樣被雲裳雅丟掉,竟然濃濃的不舍起來。


    更可恨的是,這雙鞋,是雲裳雅獨自製作的,僅此一雙,即使有錢也根本買不到。


    喜歡卻不能擁有的感覺,真是太糟心了。


    “叮咚”一聲,手機進來了一條信息,打開,柳研眼睛倏地瞪大。


    是一條附帶照片的彩信。


    照片的背景是遼闊的藍天大海,一對男女穿著夏季的情侶裝,手牽手在金色美麗的沙灘上踩下一串串腳印。


    俊男靚女,笑逐顏開。照片下方,還附著一條極具嘲諷的短信:柳研,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會這樣笑嗎?


    柳研捏緊粉拳,尖銳的指甲幾乎都要掐進掌心裏。


    是啊,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笑得這般開朗過。


    他從來都身居高位,她以為他慣於喜怒不形於色。


    看了這張照片,才發現,原來沉默寡言的男人也會朗朗大笑,俊臉上的熠熠光芒幾乎灼痛她的眼。是誰居心叵測地發來這些照片?柳研緊握秀拳,心裏騰騰的升起一股怒火,她很快就有了答案,雲裳雅!


    雲裳雅,想讓我不好受?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可那股滋長出來的妒忌就像撲不滅的火在心窩處肆意亂竄,柳研漂亮的眼睛裏閃過憤恨的神色。


    ★


    相片當然不是雲裳雅發的,她才沒閑功夫幹這等無聊事,就連丈夫都拱手讓人了,一張相片又能挽留迴什麽呢?


    又是兩個星期過去了。


    正當她的心湖逐漸平靜下來的時候,淩臣闕卻出現了,看到那抹黑色身影,她的心底掀起細細的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


    他五官分明而深邃,臉上的線條依舊緊繃著冷峻得如同寒冬臘月,被一身純手工黑色西裝包裹完美的身軀倚在引擎蓋上,他的眸光盯著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勾起冷漠的笑:


    “看來你是真的懷孕了,可惜,你沒有母憑子貴的資格。”


    雲裳雅心口一滯。


    雖已預料到他不會有好心,但這等冷徹的語氣還是令她整個人狠狠一震。


    “你想多了,我本來就沒打算母憑子貴,”迅速鎮定下來,她風輕雲淡地道,“而且,這孩子隻是我一個人的,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他眸子一黯,眼底裏有細微的變化。


    雲裳雅唿吸緊了緊,仰臉正視著她,“你放心,這孩子我會獨自撫養,不會打擾到你和柳研的!”


    “喂,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她喊他,男人卻置若罔聞,意味不明的目光顧自打量著她,自從懷孕起,她就換上了平跟防滑的雪地靴,身高竟還不及他的肩膀處,深藍色的鉛筆褲裹住筆直的雙腿,白色的毛衣襯得一張不施粉黛的臉,素雅白淨。


    令雲裳雅奇怪的是,淩臣闕居然沒有再說什麽,就一聲不吭地驅車離開了。


    她正欲步行迴小區裏,就有一輛紅色的小跑車滑了過來,高貴而張揚,一張戴著黑超的粉臉便隨著車窗的下降而露了出來,


    “雲小姐。”


    雲裳雅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這對男女還真夠空閑,一前一後地找過來了。


    柳研款款地走下車,唇邊掛著甜蜜如水的微笑,看向雲裳雅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她從後尾箱裏捧出來一個不大的紙箱子。


    “你還有些東西落在淩家,我替你拿過來了。”


    雲裳雅微蹙起眉,正欲伸過手去接,柳研的手卻一鬆,箱內的東西嘩啦嘩啦散落一地。


    雲裳雅太陽穴處猛跳了下,伸出去的手便僵在空中。


    “哎呀,不好意思,車禍之後我的腰還沒好,彎不下去了,”柳研佯裝抱歉,輕笑之間,睨向雲裳雅那開始顯山露水的腹部,眸底的恨意畢露。


    雲裳雅居然懷孕了!


    那個對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卻讓這個女人懷孕了!


    這是為什麽?


    她不甘地捏緊粉拳,骨骼處叭叭地微響。


    雲裳雅當然能聽得出她語氣裏的故意,緩緩蹲下身子,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撿著地上散落的私人東西。


    柳研鑽進車裏,紅色炫目跑車拐了個彎,她兩隻白嫩纖細的手捏著方向盤,十指慢慢地收緊。


    瞧著前麵蹲著的女人,有那麽的一念間,腳下隻要微一用力,隻要一用力碾過去,這個討厭的女人,還有那個未出世的討厭的孩子就會永遠消失。


    車子忽然緊急刹住,柳研娟美的臉露了出來,紅唇彎彎翹起,腮邊的笑渦極為好看,“過幾天,我和臣就要訂婚了,希望你能來。”


    雲裳雅淡淡斂眉,沒有搭理她,拾完東西後就站起了身。


    柳研炫耀的聲音鑽進她耳朵裏,心底的苦澀,隻有自己才知道。


    柳研帶著得意的笑,紅色的跑車,宛如一陣炫風奔走了。


    再次見到雲子弦時,他背著個時尚單肩包,還是那副紈絝不正的模樣。


    經過那件事後,他倒變得乖巧了不少。


    “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幹的,”雲子弦聲音有些虛,但眼神卻是篤定地看著她。


    “......”若不是這雙眼睛過於赤誠,雲裳雅幾乎就懷疑性子頑劣的子弦又在撒謊。


    那麽,又是誰要害柳研車禍呢?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斂了斂神,對雲子弦說,


    “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了,以後你少點惹事,也離柳研那個女人遠一點,我跟淩臣闕已經離婚了,你也不必想著為我出氣。”


    雲子弦聽話地點點頭,兩姐弟便各自離開。


    ★


    晚上,部門的同事一起聚會。


    密封的包廂裏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再加上滿屋濃濃的酒味讓雲裳雅透不過氣,便到走廊外麵站一會兒。


    夜風輕拂而過,雖有些寒意卻也讓大腦清醒了許多。


    一雙手放在突起的小腹上輕輕撫挲著,唇邊不由勾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這段短短日子,過得很平靜,雖然失去了丈夫迴到孑然一身,但那些獨守空房怨婦般的幽怨也慢慢隨風消散,她喜歡這種平靜如水的生活,不再因為那個男人而一驚一乍,也不再因他過得如履薄冰,惴惴不安。


    看到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的兩個人時,她臉色微微一變。


    他還是那般豐神俊朗,剪裁講究的黑色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苟,柳研微笑親昵的挽著他胳膊,亭亭玉立,沒了自己這層障礙,這兩人似乎更加親密無間了,金童玉女,並肩站在一起,完美得找不到絲毫不搭的違和。


    兩人走過來,也看到了倚在欄幹上的雲裳雅,腳步頓住。


    雲裳雅不想與他們碰麵,轉身,準備原地折迴。


    哪知一個不慎,就與轉角處拿著一桶冰水的服務生撞個正著。這桶冰本是用來冰鎮酒水的,結果,“嘩啦”的全都傾瀉在她微隆起腹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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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那凍徹入骨的水跡瞬間滲入衣服裏麵,猝然而來的寒冷讓她尖叫起來,不知所措地瞪著眼睛,驚顫得一顆心都紊亂了節奏。


    “小心!”一聲低喝,原本還隔得遠遠的男人瞬間挪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拉離開來。


    雲裳雅身上的衣服滴噠滴噠地掉著水線,年輕的服務生已經嚇得傻掉。


    斜刺裏一雙結實的手臂伸了過來,自然而然地摟住了雲裳雅,秦墨珂充滿邪氣地挑挑眉,“淩總,在你的未婚妻麵前抱著你的前妻,似乎不妥吧。”


    這聲音充滿了興災樂禍,還該死地很拗口,淩臣闕隻覺刺耳無比。


    “滾開,她是我孩子的母親,”他脫口而出地一聲咒罵,震驚了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淩臣闕已經橫抱著雲裳雅,迅速往外麵離開。


    被抱在懷,雲裳雅自然伸手攀住他的脖頸,一顆心如擂鼓般在胸腔內蹦個不停,陣陣的寒意襲來,心裏擔心得不行。


    “臣!”柳研大聲地喚著他,淩臣闕早已奔遠了。


    柳研氣得俏臉都發綠了,他們今晚來這,是來布置訂婚宴場所的!可他看到雲裳雅不過出了點意外,就不顧一切地帶著她離開了。


    多麽諷刺!


    他甚至未經思考之下就脫口而出,她是我孩子的母親......


    自從那日在醫院裏得到雲裳雅懷孕後,她時時都在試探淩臣闕的想法,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她也不好太急切,怕會弄巧成拙。


    剛剛那話,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嗎?柳研忽然間有一種心慌的感覺,更有一種莫明的害怕和擔心。


    迴到公寓,雲裳雅換上一身幹燥的衣服,身上又披了條毛毯子,還是覺得一陣陣發冷。


    淩臣闕拿著吹風機給她吹頭發,黑眸裏有種類似關切的情愫很不真切,“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雲裳雅唇色蒼白,想起前幾日他冷漠的態度,她淡淡地說,“我沒事了,你走吧。”


    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色,淩臣闕微微一怔,兜裏的電話也隨之響起來,他隻看了看,卻沒有立刻接起,仿似猶豫。


    “要麽接電話要麽摁掉!吵死了,”雲裳雅猛然用枕頭捂住耳朵。


    明天就是他和柳研的訂婚宴了吧?胸口豁然一陣發堵,他們還真迫不急待啊,距離她簽那份協議書才一個月的時間。


    訂婚過後,就是結婚了......


    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她雲裳雅這兩年來的堅持就是一場笑話。


    淩臣闕深看了她眼,走了陽台,不緊不慢地講起電話來。


    雲裳雅全身裹緊棉被,無力地將自己放倒在了大床上。房間空蕩蕩的,在沒有人之時,更添了幾分難耐的落寞。


    男人接完了電話,卻沒有走,在廚房裏掀起一陣燥音,乒乒乓乓地煮起開水來。


    雲裳雅百無聊賴地在床上來迴滾了幾圈,不斷地迴想起那天他的冰冷,又想到明天他就要訂婚了,體內氣血騰騰地翻湧著,她下了床,跑進廚房,秀麗的眉倒豎著下逐客令,“淩臣闕,我不需要你幫我做任何事,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淩臣闕正在關火,聽到她的話轉過身,黑眸帶著說不清的情愫就那樣盯著她,他也覺得,自己剛剛那樣的反應真的不可思議,柳研就在身旁,他還那樣心急如梵地護著她。


    “開水已經煮好了,你要還感覺冷,就喝一些,”說完,他也不多停留,開門離去。


    ★


    翌日。


    吳沉推門而入,卻發現淩臣闕盯著文件沒有挪開眸光,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boss,你和夏小姐的訂婚宴,該入席了,”他重喚了一聲,淩臣闕才迴神,迅速站起身,拿過外套出去。


    一張照片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從文件中翩翩掉落下來,男人卻渾然沒有留意到。


    吳沉走過去拾起一看,這是boss和雲裳雅在夏威夷旅行時拍的照片,照片周邊皺皺的,也顯得有些陳舊,似乎被人無數次翻閱過。


    吳沉兩個手指捏著相片,眸底一片驚愕。


    此次的訂婚宴不


    知出於什麽原因,所來賓客並不多,隻是請了與兩家關係比較密切的親朋戚友。


    安錦瑟穿著一身莊嚴的唐裝,在晚宴開始之前把柳研拉到一邊,開口道,“柳研,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知道我是很喜歡你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這次還不知道珍惜的話,以後就算你再來求我也沒有用。”


    安錦瑟之所以一直不待見柳研,就因為幾年前臨近婚禮萬事俱備的時候,柳研忽然不顧一切阻攔地要去留學,把兩家長輩氣得七竊生煙。


    而之中傷得最深的人是淩臣闕,他不斷流連於風月場所,煙酒度日,直到後來,娶了雲裳雅。


    那個時候,安錦瑟是恨柳研的,恨她害得自己兒子那樣萎靡不振。


    柳研麵孔上的妝容精致得像個洋娃娃,楚楚動人的眸子滑過一抹晦暗。她的唇邊翹了翹,兩頰梨渦淺笑,“伯母,不會了,我已經嚐到沒了臣有多痛苦的滋味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安錦瑟滿意地看著她,沉吟著點點頭,


    “還有,結婚後,要快點給我們淩家添幾個孫子。”


    柳研嬌美的臉上迅速飄起兩抹紅暈,羞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安錦瑟歡歡喜喜地往宴廳裏走去了,柳研眉峰凝聚,想開口喚住她,跟她提一提雲裳雅懷孕的事。


    可嘴唇動了下,話馬上咽了迴去。


    這件事不能跟安錦瑟說!


    安錦瑟有時雖然蠻橫無比,對雲裳雅百般挑剔,但並不是一味固執的人,如果她得知雲裳雅懷孕後,就拋棄之前的成見重新接納雲裳雅怎麽辦?


    她好不容易才令安錦瑟認可自己,絕不能再生變卦。


    淩、夏兩家人坐在一桌商量著婚禮的事宜,淩臣闕感覺到有點氣悶,胡諂了個借口,到外麵抽起煙來。


    他站在那裏,掏出一根煙來,望著窗外靜謐的夜空,慢慢地吸了起來


    曾經軟硬兼施,費盡手段逼著雲裳雅離開,隻為可以堂堂正正地迎娶心愛的女人。


    不知為何,如今的一切卻沒有預期中那般欣喜,一顆心時不時就會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尤其在漫漫長夜的時候,愈發顯得空蕩起來。


    夜風襲來,吹動著他額前的碎發,長眉深鎖,飄渺的煙火不知不覺地就燃到根尾處。


    是哪裏變了呢?


    是因為雲裳雅嗎?會因為她嗎?唇邊勾起了苦澀的滋味,他也說不清楚。


    想想她離開都已經有一個月了。


    即使得知她懷孕了,他也克製著自己不能去找她,因為他不能傷害現在身邊的這個女人,柳研曾為他自殺,想到她差一點就從十六樓的高樓潸然墜落,那種幾乎永遠失去的恐懼,令他無數次滿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臣,你在這裏幹什麽?快跟我迴去,我媽媽有話跟你說,”一把軟綿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嬌嗔劃過耳膜,女人酥嫩的手掌便滑入他手心。


    他迴過頭,柳研眸中含笑地看著他,渾身馥鬱芳香,絕美脫俗,勾人魂魄!


    雖然一切遲到了兩年,所幸他們終於在一起了,兩年來所受的委屈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我今晚還有工作,明晚再陪你和阿姨。”他看起來不怎麽熱情,語氣淡淡,嘴唇在她臉頰上碰了下,就轉身離去了。


    望著那冷清離去的背影,柳研驚訝得嘴巴微微張開。


    她自認可以掌控住這個男人,可是現在,他的眼睛裏依然有她,但已經沒有了過去那種狂熱和堅定。


    手掌不由涼了下來,她現在隻希望,時間能快點兒去到婚禮那一天。


    ★


    黎晏今晚加班沒迴來,公寓裏沒有人做飯,雲裳雅一個人也不想動手,便去小區外麵的餐館打包一份牛肉麵。


    天色如塗了墨般濃稠,幾點稀疏的星光。


    路頭一片濕漉漉的泥濘,必須小心行走。


    “噗”一聲,她踢到一處坑窪,險些摔倒。


    “這麽不小心!”一雙壯碩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男人目光比鋒刃還要淩厲,語氣卻是關心的。


    “你怎麽會在這?”雲裳雅側首瞟了他一眼,略


    微疑惑,今晚他不是要跟柳研訂婚嗎?察覺到他的手還扶在自己腰上沒挪開,她陡然使力,像頭蠻牛一樣頂搡著他。


    “放開我!”


    執拗而憤懣的模樣令淩臣闕不由勾唇一笑,黑眸幽深地盯視著她,雲裳雅長長的發絲用一枚流蘇簪子慵懶地綰在腦後,身上的羽絨服令她完全看不出有懷孕的跡象,腳下的靴子很笨拙,卻也顯得幾分可愛。


    隻是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也搜尋不到當初那腔濃濃的愛意,他心頭不由閃過重重的失落。


    “淩臣闕,我們已經離婚了,希望你沒事就別來這邊閑晃,”她低聲斥道,謹慎地掠過他身邊,手裏拎著那份散著香氣的牛肉麵,往小區大門口走去。


    淩臣也不生氣,幽暗的眸光在不斷的變換閃動,注視她離去時的身影。


    不知從哪裏冒出兩個黑衣漢子跟著她過去,待到無人之時驀地毫不溫柔的架起她,強行往路旁停泊的麵包車裏帶去。


    “唔——”


    雲裳雅一掙紮,馬上就被人捂住了嘴,這一幕在濃墨般的夜色掩映下不甚明顯,不仔細看還以為不過幾個人正常的行走。


    那白色塑料飯盒脆聲掉在地上,卻沒有人撿起。


    淩臣闕感覺到不對勁,瞳孔中閃過震驚,一把丟掉正欲點燃的香煙,鑽進車裏,跟上去。


    雲裳雅很快被送到酒店的一間高級套房裏,房間裏的大床上坐著個身材矮胖的男人,穿著白色浴袍,指間夾著雪茄,醉生夢死地吞雲吐霧。


    “藍正榮,你把我帶來這幹什麽?”


    雲裳雅一眼認出這個謝頂的男人,在那兩個黑衣人鬆開捂住她嘴巴的手掌後,立刻憤怒地叱道。


    藍正榮步步地朝她走來,眼睛裏射出濃稠淫亮的光芒,“對著你這樣的美女,你說我想幹什麽?”


    他拉開浴袍的前襟,立刻就露出一身油滋滋的肥膘,雲裳雅隻覺慘不忍睹,恨不得立刻去洗眼。


    “小美人,別這麽緊張嘛,呆會兒保證會讓你欲仙欲死,”藍正榮粗短的身軀逼近,流裏流氣地打量著她奶酪似的皮膚,恨不得就這樣一口把她吞進腹去。


    不急,慢慢來,他有整晚的功夫。


    他慣於做足前/戲。


    藍正榮拿起桌上的古龍香水噴了噴,深褐色的唇上詭異的笑令人悚然,“知道嗎?從那個酒會上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在金錢的征服下,他身邊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鯉,而雲裳雅,正因為得不到,他一直都心癢癢,。


    雲裳雅喉嚨裏一陣惡心,被這老色鬼喜歡上可不是件光榮的事。


    她靠牆站著,暗暗打量著四周,套房門口還有那兩個男衣男人把守著,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機會。


    一顆心忽然提了起來,身體緊緊繃著,萬沒想到這老色鬼不僅好/色,甚至還明目張膽地在街上擄人。


    雲裳雅佯裝著無比鎮定的模樣,一臉無懼地問,“藍正榮,你對得起為你生兒育女的妻子嗎?”


    藍正榮突然嘎嘎地笑起來,一臉的嫌惡,


    “呸,那個黃臉婆,連腿都沒有,圓轆轆的像個怪物,對著她我都快咽不下飯了。”


    早知道藍正榮不是個東西,雲裳雅一顆心還是止不住地發涼了,為那個素未謀麵的可憐女人感到悲戚,為那個為丈夫痛失雙腿卻遭到嫌棄的女人感到不值。


    藍正榮光著腳踱步過來靠近雲裳雅,變/態地俯身去嗅她身上的味道,目露淫光,“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白嫩得像塊豆腐的女人,唔......真香。”


    藍正榮攥住她的手臂,一張嘴迫不及待地就吻過去,開始幻想那種飄飄欲仙的滋味。


    “滾——”那隻威豬手像一條油溜溜的蛇在她皮膚表層遊走起來,雲裳雅屈起膝蓋,奮力踢過去,藍正榮卻早有防備地捏住她的腿,滑膩膩的手心還順著她的小腿往上延伸。


    “真辣,我喜歡,”老男人淫笑著,嘴巴噴著難聞的氣味親了過來。


    雲裳雅幾乎要吐,恨不得立刻死去。


    正以為絕望的時候,門外守著的兩黑衣人忽然慌張地奔進來,“藍總,不好了,夫人上來了。”


    “shi-t!”老


    男人慌不及地鬆開了雲裳雅,撿起掉到地上的浴袍披上,一把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雖然無比厭棄家裏的殘疾之妻,但藍正榮是兩袖清風入贅女家的,這些年雖然也一點一點慢慢地侵蝕著女方家裏可觀的財富,但藍氏集團的大部分股份還在攥發妻手裏,他不能做得太絕。


    那幾個人消失後,房間裏有幾秒鍾短促的靜默,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死寂。


    雲裳雅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被侵犯過的皮膚充滿屈辱的烙印。


    房間外,轆轆的輪子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一架特製輪椅緩緩地駛進房間裏頭,輪椅上女人的盤發一絲不苟,寶藍色的衣服麵料是名貴無比的綢緞,她衣裝矜貴,渾身散發出來的卻如枯枝敗葉一般腐靡而絕望的氣息。


    腿下空空如也,褲腿打了個結空空懸掛著,令人心頭不寒而粟。


    她的身後,還站著幾名保鏢模樣的男人,成一排站在她身後,陣仗凜然。


    無腿的女人正用一種輕賤冷峭的目光注視著床上的雲裳雅,厭惡之情一覽無遺。


    她不緊不慢地抬手,虎口陡然鉗住雲裳雅下巴,聲音森冷,“瞧你這張小臉,果然有魅/惑男人的資本。”


    女人手指的輪廓形狀很好,卻帶著終日不見陽光的白冽,類似於燙熟了的雞爪,又類似於從電視裏頭伸出來的鬼爪,配上空蕩蕩的褲筒,詭異得無比駭人。


    雲裳雅的下巴被這幾根毫無血色的手指掐著,被迫望進女人陰冷的瞳孔裏,心跳幾乎都要停掉了。


    “你是誰?”她顫著嗓子問,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既然你這賤女人那麽渴望男人,你們幾個,過來滿足她,”無腿女人的手掌擺了擺,身後幾個碩實的男人瞳孔一下大放異彩,紛紛解著皮帶,朝床邊走來。


    女人嘴角勾著殘忍的笑意,雙手搖著輪椅,轆轆地挪開了。


    才脫離虎爪,又陷入了狼窩,雲裳雅一手小心地護著腹部,情急之下脫口大喊,


    “藍夫人!”


    輪椅“嘎吱”停頓下來,女人迴過頭,“你知道我?”


    “就憑你這賤女人也配叫我的名諱?”陰惻惻的聲音仿佛從地獄中飄起,一個狠厲的巴掌劈頭劈腦蓋過來,雲裳雅幾乎要暈厥了過去。


    兩個狼一般的男人撲上來,惡狠狠撕裂她身上的麵料,瞬間衣衫碎裂。


    麵對幾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懷有身孕的她根本無法逃掉,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卻忽然減輕了,幾聲“咚咚咚”的悶響過後,房間迴歸了平靜。


    “滾!”冷洌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宛如一個響雷在耳邊炸開。


    聽到無比熟悉的聲音,雲裳雅欣喜若狂地睜開了眼,“臣闕。”


    幾個男人被摔在地上,他們雖不曾見過淩臣闕的麵,但跟在藍夫人身邊多年,卻是認識他的,幾人鼻青臉腫地麵麵相覷,夾著尾巴灰溜溜竄出去了。


    “臣闕,”一聲哽噎,她忍不住撲入這個溫暖結實的懷裏。


    過往的愛愛恨恨,恩恩怨怨刹時風輕雲淡了,這個懷抱比任何地方都要令她感到更為安全可靠。


    長長的睫毛隨著她急促的唿吸微微顫動,淩臣闕感到意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結實的手臂用力將她收入懷裏。


    “別怕,有我在,”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傳入她耳朵裏,比天籟之音還要美妙動聽。


    迴到金椒新城的公寓,一顆心仍是七上八下的,閉上眼,腦子裏就會浮現出藍正榮猥褻的笑容,陰森森的無腿女人,還有幾個麵目猙獰的男人衝著她翻解著皮帶。


    雲裳雅躺在床上,攥住那隻溫暖的手掌,那種熟悉到骨子裏的溫度傳遞過來,才讓她微微安定下來。


    睫毛顫了顫,很不安地睜開眼來。


    “睡吧,我會在這陪著你的,”淩臣闕剛毅的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如此的清晰,語氣柔軟,像是給她一劑定心丸。他沒有像以往逮住機會就毫不留情地損她一番,甚至像個貼心的愛人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看她入睡。


    “謝謝你,”她嗓子輕輕的,真誠地說道,才慢慢地闔上眼睛。


    鼻端縈繞著她淡淡地


    清香,是清新的薄荷味沐浴乳的香味,混合著她的體香非常的好聞。


    淩臣闕還是第一次這般仔細端詳著這張睡顏,她有著秀麗端莊的五官,潔白如玉的皮膚,看起來柔弱可欺的外表,內裏卻有著一顆堅韌倔強的心。


    她身上並沒有令他特別反感的缺點和缺陷,相反,溫婉沉靜的性子使人特別容易喜歡上她,現在細細迴想起來,他到底討厭她什麽呢?


    此刻才驚覺,他並不討厭她,他隻是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地給她定了罪,因為她的存在令到柳研痛苦不堪,而他也因此心痛。


    困意漸漸湧了上來,他直接掀開被子,在她身旁躺了下去,胳膊肘碰到她時,睡著了的女人無意識地將身子往他懷裏蜷了蜷。


    心底空缺的某處仿似得到填補,他自然而然地將這具溫綿的身體擁入懷裏。


    清晨,雲裳雅醒來時才發現胸口處橫著一隻沉沉的手臂,她立時怔住了,看了看床畔沉睡的男人,胡亂地扒扒著亂糟糟的頭發。


    他們已經離婚了,他怎麽可以睡在她床上!


    “哎,你起來,”雲裳雅氣惱地推著他,男人卻紋絲未動,隨著平緩的唿吸發出輕微的鼻息聲。


    雲裳雅側過頭看他,這人平時總愛繃著一張臉仿佛別人欠他好幾十萬似的,唯有在睡著的時候才會徹底地鬆馳下來。


    她恍惚出神,一雙俊眸忽地張了開來,漆黑的瞳孔裏散著耐人尋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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