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似乎得知了洛乾的難處,於是在夜裏悄悄下起了雨。洛乾聽著忽遠忽近的雨聲醒來,懷裏依偎著熟睡的小人兒。


    他看到劉菜根冒雨弄了些食物迴來,恰好就著雨水把山果衝幹淨。山洞裏的火也沒法生了,雨水順著洞沿流進來,隻有洛乾與雲驚蟄休息的最裏麵是幹的。


    而劉菜根必定是在水窪裏坐了一夜。


    所謂大恩不言謝,遇上這樣的朋友,感謝的話語都是多餘的。洛乾默默將一切放在心裏,翻山前往竹林宗的決心愈加堅定。


    他們沒把大雨放在眼裏,簡單收拾好就繼續出。走到那條捷徑需要折迴河邊,再沿河下行,不過他們本來就沒離開太遠,不一會就來到那條河邊。


    河麵也漲高了點,洛乾有些擔心那座樹橋。驚奇的是,樹橋紋絲不動,遠遠看去,底邊似乎生長出了什麽東西。


    身邊的劉菜根也注意到了,跟他們打了聲招唿就過去摘了幾株下來——雨天生長的傘蕈。


    洛乾看到劉菜根高興地揣入懷中,很是不解。


    他卻是這麽說的:“又不是外麵的那種普通玩意。這是江都特有的結緣蕈,形狀像把傘,傘麵對稱長著花紋。迴去後俺拿去拜托掌櫃煉煉,俺的媳婦沒準就來了!而且必須得有三年抱倆。”


    “噗~”一直忙於擦雨水的雲驚蟄突然笑出聲,搖搖頭就走了。


    “別不信,遇見它是緣分!”


    劉菜根這話說的洛乾都心動了。三人繼續前進,洛乾特意落後到劉菜根旁邊,“大哥,好東西要一起分享。迴去後請你喝酒!”


    兩人對視嘿嘿一笑,迅完成貨物的傳遞。


    成家立業,三年抱倆,這種美滋滋的生活,好像就在前方跟他招手。


    隻要先穿過這片蘆葦叢、渡過沼澤地、翻過高山——天知道一切,還要給他來一場應景的雨。


    幸運的一點是,老天爺也會累,沒到中午就一滴雨也沒有了。等來了雨過天晴,洛乾終於支撐不住倒在蘆葦叢裏。


    可人的生命是如此頑強,在續命丹的作用下洛乾這一口氣依然吊著。


    雲驚蟄為他渡氣,暖身,再重複。隻有這樣,洛乾才不會在抵達之前完全垮掉。


    花白的蘆葦隨風飄蕩起來,剛剛下過的大雨並不能讓它們變得沉甸甸。三人在蘆葦叢裏臥出了一道窩,敵不過行路的疲倦,都在此刻安靜無言,靜聽風聲。


    洛乾枕在小丫頭的腿上睜眼就看到她支著下巴正在打盹。她的臉頰消瘦了許多,滿臉貼著風幹的泥漬,曾經透水的唇都變得幹裂。


    假若沒有出洛乾這檔子事,十五歲大的小丫頭又何須在大山裏吃苦頭。


    這一路走來生的事,迷迷糊糊地想起許多。先想到的是小狐狸說的“玉玦仙物,群妖逐之”,也就是說洛乾的玉玦是一枚仙物,一枚妖修都渴望得到的東西。


    也就不難解釋當天會遇到妖潮。


    但是,這件事情是存在疑點的。先,上山後遇到的第一隻小狐狸沒有搶他的玉玦。不過現在他可以肯定小狐妖是來幫他的,暫不清楚幫他的原因,不搶玉玦還是可以理解。


    洛乾最不解的是,竹林那個青蛇道人沒有搶他的玉玦。


    後來落水以後,玉玦不在他身上了,還是有鼠妖進他夢境試圖害他。這又是為的什麽?他身上真的不香,且別說那鼠妖的武器有多髒。


    小狐妖啟他的是樹林遇到的妖潮是為玉玦而來,也就是說玉玦在它們四人——劉菜根或木誠安身上。


    木誠安跑了。


    洛乾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饑寒交迫的情況下,已經分不出太多精力管玉玦。去竹林宗的意願越強烈起來,通過眼前的障礙,那就是希望。


    沙沙沙……


    怪異的響聲遙似從天際而來,洛乾沉浸在夢鄉裏,這裏透不進任何亮光。


    沙沙沙……


    可那聲音近了,近了。這到底是什麽?


    “洛乾!快起來!快逃啊!”


    這是一個刺耳別扭的聲音。


    “洛乾!事怎麽這麽多!小爺我以後再也不幫你了!”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洛乾猛然清醒,現自己趴在一個寬大的背上。瞪著迷糊眼瞧了許久,原來是劉菜根背著他在狂跑。


    “呀啊——”隨著一道稚嫩的喝聲,幾截斬斷的長蟲飛向兩邊。他緩緩迴過頭,入眼是一個在蜈蚣潮裏殺紅眼的嬌小女孩。


    一隻隻碩大的蜈蚣扭動著向洛乾這邊撲過來,全都成為了舍生劍的亡靈。


    她手掐劍決,引靈氣在劍麵燃起一片火焰,“妖不犯我,我不犯妖!今天就看看是你們的命好,還是我雲驚蟄的劍快!”


    舍生劍善無影劍法,從不給自己設下任何防禦。四麵八方擁上的蜈蚣被一把劍、一個不要命的女孩擊的潰散。


    洛乾使不上一點力氣,隻能哀求劉菜根,“劉大哥,幫幫她!劉大哥……”


    “洛乾,俺得保護你啊!雲姑娘說了,將蜈蚣引到沼澤地,俺背著你小心踩實地過去。”


    說話時就來到那片掩著枯葉的沼澤地前,劉菜根一手拖穩洛乾,一手撿根棍子去探路。這片沼澤地並算不上太大,山腳下的坑窪裏積水過多排不出形成的。


    給人踩的地方也很多,曾經倒下的枯樹,山腰滾落的巨石。對於步子穩的人來說算不上難。


    劉菜根身寬體胖,輕功卻是上流的,背著洛乾輕輕鬆鬆過了沼澤地,並將他安置在山坡的巨石上歇腳。


    “劉大哥……”


    這迴應該可以去給雲驚蟄幫忙了。劉菜根大方應了聲好,摸出許多小飛刀念訣後擲向正在砍蜈蚣的雲驚蟄。


    雲驚蟄本是在全心全意對付蜈蚣群,突然飛來十幾把小飛刀驚的她差點誤了招數。看到小飛刀紮在蜈蚣身上,她輕點腳尖,飛身脫離戰鬥圈,恰好在一棵橫倒的枯樹上落定。


    蜈蚣群噴濺出的妖氣沾到了不少,她已經無心在於這等低階妖物纏鬥下去。毒物身上雖帶寶,可她並沒有帶提取用的法器。


    若不是怕引起山火,她早就以火訣將蜈蚣打包送葬了。


    劉菜根隔岸遠遠地投去飛刀陣,加上舍生劍點起的小火,那群蜈蚣最終作罷,聚集殘兵撤退,從此隱入山林中。


    洛乾也鬆了口氣。斜坡有點滑,他這時抱著大石頭就是怕自己滑下去。看到劉菜根有意踩著石頭過去接雲驚蟄,他也有些高興。


    不巧的是,劉菜根腳下一滑把石頭給踩偏了。好在人靈活,迅縮迴岸上。


    看到雲驚蟄喜怒難辨的表情,劉菜根隻得撓撓頭慚愧道:“雲姑娘,不如讓俺去山上搬塊大石頭墊腳?”


    他們都明白,沼澤地不比河水,裏麵多的是殘骸毒物,而且一旦踏入,則會被卸力纏繞,越陷越深。


    雲驚蟄此時站的大樹正在沼澤地一半的位置,在岸上她踩著大地能施展更強的輕功,在此處,一旦用上力道,估計也得塌下去。


    她清楚自己的處境,那塊供她上岸的大石頭被劉菜根踩下去了,以尋常的方法自然不能上岸。


    劉菜根在等她的迴答,洛乾離的遠,不知道生什麽的他還以為雲驚蟄在看風景。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念起了離火訣。舍生劍隨訣而動,火焰裹著劍身在沼澤地劃出一道火路。雲驚蟄輕輕一躍踩在火路上,以訣禦氣,片刻就上了岸。


    無視目瞪口呆的劉菜根徑自來到了洛乾身邊。


    洛乾看見沼澤地上騰騰的火焰,驚奇道:“這是什麽法術啊?”


    “離火禦靈,精火煉堅金。洛哥哥,”說完又調皮地附到他耳邊,“其實五行道訣我都練的,因為我的靈根比較特殊。”


    “哇,那我呢?”熊熊火焰憑空燃起,這樣酷炫的場麵簡直聞所未


    聞。楊叔說過修行之人皆有靈根,洛乾也特別期待自己的是什麽屬性靈根。


    然而雲驚蟄搖了搖頭,“看不出來,像一團迷霧。”


    他暗歎一聲,心道自己都給看光了,居然還看不出靈根。莫不是沒有?望著沼澤地上漸小的火勢,洛乾麵容誠懇對著她說:“那你有水沒?”


    “啊?”


    “把火滅了啊。”


    ……


    底下的劉菜根也爬上坡,嗬嗬笑著誇起了雲驚蟄。能淬煉自身五行靈根以修習五行訣者,一般為內結金丹的修士。


    劉菜根坐在他們旁邊隨意侃起了宗派聽聞。“外界天華宗也有雲姑娘這麽年輕的結丹弟子,天生水火混靈根。隻可惜走火入魔,早早夭折。要說這雙靈根,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尋常人的靈根多為純和屬性或三、四種雜合,修行之上平平無奇,相生相克表現的不嚴重,便靠著勤奮努力步入修行。


    天賦異稟者則為雙靈根,參悟此消彼長之理境界便能迅飛升,不過要麵對的心魔自然要比尋常人難。


    劉菜根打量起這個隻知陪在洛乾身邊的小丫頭,苦笑著琢磨起了掌櫃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掌櫃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小瞧小丫頭。


    可他還是輕敵了。依偎在男人懷裏的女人能有什麽出息?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直到今日才看到雲驚蟄這個小丫頭施展離火訣,才知道她已凝出金丹。


    三人留在這裏稍作休息,劉菜根也閉著眼睛打算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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