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阮玉的話，桑扈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為什麽？”桑扈的聲音有些低沉。“妖族是不是都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原身？”看到桑扈的反應，阮玉蹙了蹙眉問。“妖族的原身就是妖族化妖之時的狀態，而化妖之時，就是怨氣最重，也就是經曆最為痛苦的時候。這樣的迴憶慘不忍睹，就算是妖族自己也不敢正視，更不用說現出原身給別人看了……”原身就是化妖之時的狀態，那溫香的原身是那樣的，他化妖之時到底遭遇了什麽，他以前到底又是什麽東西，為何原身竟是那般模樣。“那個，你知道溫香以前……咳咳……我說是未化妖之前，他是什麽東西嗎？”阮玉小心翼翼地問。“原來你拐彎抹角的是想知道這個……”桑扈唇角扯出一抹苦笑，道，“我還以為你在關心我，想知道我化妖前的經曆……”“我……我確實也很想知道，隻是你不告訴我……”阮玉扯了扯唇角道，“再說某人不是說要跟我恩斷義絕，還為此把自己的臉畫花了嘛……”“時間過去千年了，我也想通了一些事……”聽了阮玉的話，桑扈悠悠歎了口氣道，“當年你若有心出賣我們扶桑國，就不會幫我們做那麽多事，而且扶桑國被滅之後，你也一直被禁足著，一切都是你父親騫玄所為，我不該把氣都撒在你身上。”雖然不是原主，但是聽了桑扈的話後，阮玉竟有些莫名地感動，被誤會了一千年，如今總算桑扈這個他曾經最好的朋友能夠理解他並且原諒他了。“你這麽說是願意重新交我這個朋友咯……”阮玉問。“你想太多了，滅國之仇不共戴天，你始終是仇人的兒子，就算我肯接納你，我們妖城那些曾經似在麒麟國士兵刀下的戰士也絕對不會同意的。不過……”桑扈說著，目光落在阮玉身上打轉，唇角抽了抽道，“如果你再給他們一點資金上的支持，也許，他們會慢慢改變想法……”“吸血鬼……”阮玉恨恨罵了聲道，“叫你的人去賬房等，我去跟零落說一聲。”……仙妖城，飛雲宮，層巒疊翠，曲水流觴，白玉為堂金作馬，珍珠如土金如鐵，連地麵鋪的都是上好的琉璃，好一派富麗堂皇的景象。從溫香那借了那麽多錢，阮玉實在不知道從何花起，所以見了貴的通通都往仙妖城的飛雲宮裏般。繞過用金磚搭建而成的九曲迴廊，前方便到了飛雲亭。亭中少年一身紅衣，頭發高高束起，正背對阮玉，對著湖中的滿池荷花畫畫。百年前，在祝家，那位少年也是一身紅衣，青春俏皮，冷肅禁欲，薄唇微抿，側顏冷豔，抬眸的瞬間，幾乎能將熱人的魂魄給吸了去。“香香……”阮玉看得有些恍惚，竟停下了腳步，就這樣靜靜欣賞著。“爹爹，你來啦……”少年迴頭，卻是另一張臉。這張臉上多了幾分活潑俏皮，無憂無慮的味道，卻不是記憶中那張可溫柔可霸氣，害羞時迷死人不償命的臉。“零落，今日怎麽穿了這麽鮮紅……”原以為零落會一直都是總角小娃的模樣，永遠長不大，沒想到這些年，用溫香那借的錢給他買了各種靈丹妙藥，吃了之後，個頭竟然突然竄高了許多，如今也是個少年的模樣了，還將仙妖城治理得有模有樣。“爹爹喜歡紅色，我便穿紅色的。”零落放下畫筆，朝阮玉走來，唇角揚起一抹比天上陽光還要明媚幾分的笑意道。“你小時候不是很討厭紅色嗎？”阮玉蹙了蹙眉道。“小時候隻是討厭穿紅衣服的那位妖王，總覺得他對爹爹別有用心，不過既然爹爹喜歡紅色，我便就穿紅衣。”說話間，零落已經走到阮玉麵前，阮玉這才發現，一年不見，零落個子又竄高了許多，如今竟比他要高出半個頭。零落就這樣現在阮玉麵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唿吸近在咫尺間，阮玉竟覺得有些不習慣。身體不知不覺往後退了幾步，與零落隔開一定距離，阮玉抽了抽唇角，半開玩笑似的道：“以後要控住你的夥食了，再長，隻怕這飛雲宮都要拆了重建了……”阮玉的擔心其實也不無道理，畢竟零落體質特殊，一般鬼魂，死前怎樣就一直是怎樣的外貌，不會再有變化，可是零落雖然是隻小鬼，可是吃了一些注了靈力的仙丹後竟然還會不斷長大，個頭一年竄得比一年猛，誰知道他會不會一直長高，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高一點不好嗎？”見阮玉選擇跟他保持距離，零落臉上出現了幾分失落，道，“高一點，便能保護爹爹……”“知道零落對爹爹好，爹爹很感動，不過零落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始終是要離開爹爹的……”阮玉歎了口氣道。“為什麽？我不明白，難道長高了就不能在爹爹身邊了嗎，如果可以，我想再迴到麒麟戒中。”零落道。這百年來，零落已經無數次提出不想當這個城主，要迴到麒麟戒中，迴到阮玉的身邊，可是都被阮玉拒絕了。“你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麒麟戒中，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阮玉道。“我的生活就是你，難道爹爹不明白麽？”零落一臉受傷的小眼神望著阮玉。“當年，你年紀輕輕便成了刀下之魂，一千年的時間又在麒麟戒中度過，生而為人的快樂你根本都沒體驗過，如今好不容易長大了，爹爹絕對不能再束縛你的自由……對了……”阮玉說著突然抬頭望著零落問，“前段時間，城中遴選的秀女，你可有看得上的？”“爹爹討厭我就算了，又何必強行安排一個人在我身邊……”零落蹙了蹙眉道，“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喜歡的人就隻有爹爹……”“這不一樣，零落……你明白嗎，你對爹爹的喜歡，是有別於愛情之外的另一種感情……”“那爹爹對妖王溫香的喜歡呢？這些年爹爹一直從不曾放棄找他，你們兩個都是男的，你對他的感情又是什麽呢……”被零落這麽一問，阮玉卻怔住了。這一百年來，他費盡心思地找溫香到底是為什麽呢。是隻想證明他不介意他的原身嗎？隻是，沒有他在身邊，心裏總覺得空空的，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做什麽都覺得沒意思。隻有找他，不停地找他，才能讓阮玉感覺到活著的意義。“我們不說這個了……”阮玉岔開話題道，“你讓賬房支一億妖幣，桑扈急著用錢。”“這個吸血鬼，要了一次又一次，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零落有些不開心地皺了皺眉頭。“反正我們賬房裏錢多了沒處花，做個順水人情也要，他畢竟是阿修羅界的四大妖王之一，我們的仙妖城畢竟在阿修羅界，凡事都要他幫襯著呢。”阮玉道。“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妖族素來冷情冷血自私自利，若是妖王溫香某一天心血來潮像爹爹討債，這可怎麽辦？”零落道。“我等的正是這一天！”聽了零落的話，阮玉勾了勾唇道。零落此時置於身側的雙拳，以阮玉聽不到的聲音，正握得吱咯作響。“咦，現在這個季節，荷花居然開得如此茂盛。”阮玉好奇地望著滿池荷花道。現在在阿修羅界，已是深秋季節，外麵的荷花早已敗落凋零，可沒想到這飛雲宮中卻開得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