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暫停在卡爾與傑克的轉身對視上，銀幕突然陷入黑暗，整個房間漆黑一片，隻有放映機發出的微光和噪音。比爾·莫坎尼克還沉浸在剛剛的電影情節裏，絲毫沒有意識到放映已經結束了。看到真實影片的時候，比爾·莫坎尼克才發現，他自己對劇本的挖掘是多麽的不夠。在福克斯內部對《泰坦尼克號》進行審核和討論的時候，比爾·莫坎尼克看過一次劇本，但那時候他閱讀的並不是很精心——劇本好與不好有專業人士來判斷，作為一個ceo，比爾·莫坎尼克隻需要知道福克斯即將投資的新電影講的是怎樣一個故事就好了——當時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人物隻有傑克和露絲兩個人。說實話，看劇本的時候比爾·莫坎尼克沒怎麽注意過卡爾這個角色，但是現在，看到電影之後——雖然還隻是後期製作沒完成的半成品，並且隻有幾個片段——他發現不止傑克和露絲，其他的演員表演的也都很有存在感，像是泰坦尼克號的總設計師安德魯、男仆洛夫喬伊，還有卡爾，特別是卡爾，並不像劇本裏描述的那樣，是個臉譜化的壞人。比爾·莫坎尼克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現實比他想象的要好。好多了。雖然福克斯不是第一次和卡梅隆合作了，但自從《泰坦尼克號》開拍開始，每次在會議上聽財務總監報賬卡梅隆又花了多少多少錢，高層們就感到牙疼。卡梅隆燒錢的本事太瘋狂了，這大概和他追求完美吹毛求疵的個性有關，《泰坦尼克號》拍攝時所用的衣服、道具全是真貨，大到浮雕裝飾，小到椅子水杯，全都是找工廠真材實料做的，力求還原19世紀泰坦尼克號上的真實場景——像是頭等艙走廊地麵鋪的地毯，就是找在九十多年前曾接過白星公司訂單，為真實的泰坦尼克號製作地毯的公司，找曆史資料重新還原定製的，還有服裝設計師們，也為電影演員一共製作了1200套服裝。這些花費也就罷了，雖然昂貴、但是必須，現實證明，在必要不必要的項目上，卡梅隆燒錢的功力一樣令人咋舌——前不久，在拍攝一場頭等艙旅客進餐的戲之後，卡梅隆突然發現頭等艙的餐具上沒有任何標識，按照曆史常識來說，餐具上應該刻有白星公司的標誌的，於是他勒令重拍，餐具重做一批印上白星公司標誌、食物、服裝、臨時演員通通都重新來一遍，這次重拍花掉了福克斯200多萬美元。比爾·莫坎尼克的助理昨天在和財務總監的助理聊天，比爾·莫坎尼克路過聽了一耳朵：《泰坦尼克號》劇組傳來的最新消息，卡梅隆在劇組再次大發脾氣，似乎是對剛拍完的某場戲和演員不滿意，這造成劇組最近一周拍攝進度緩慢，成果非常不喜人。這個消息讓比爾·莫坎尼克渾身一震，難道又要重拍或是換演員？天哪，難道卡梅隆想讓福克斯今年的投資全花在這艘船上嗎？因為擔心卡梅隆又因為個人喜惡大手大腳的亂花錢，比爾·莫坎尼克才火急火燎的乘坐私人飛機趕來了墨西哥，就是想看看電影到底拍的怎麽樣，以及，敲敲卡梅隆的警鍾，讓他簽支票的時候節製點。房間最前方，卡梅隆擺弄著身邊的放映機，似乎是想重新再放一遍。比爾·莫坎尼克迴過神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詹姆斯·卡梅隆訝然而起：“誰？”“是我。”比爾·莫坎尼克站起身打開房間的燈。“比爾？”詹姆斯·卡梅隆驚訝的問：“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大概二十分鍾前？”比爾·莫坎尼克迴答：“你當時已經在放電影了，我不想打攪到你就沒出聲，再說，我也想看看電影拍的怎麽樣。”“那麽。”詹姆斯·卡梅隆盯著比爾·莫坎尼克，神情看起來竟然有一點點不安：“你覺得怎麽樣？”“非常棒，比我預期的要好。”詹姆斯·卡梅隆的表情像是肩膀上剛剛卸下了一百磅重的背包。“不過，我看進度表，這幾天劇組的進度似乎很慢，為什麽？”“是有一些問題。”詹姆斯·卡梅隆說：“不過我會很快解決的。”頓了頓，他猶豫著問：“如果我想重拍幾段戲或是換演員……”來了。比爾·莫坎尼克心想，然後裝作初次聽到這個消息般，非常驚訝的問：“換演員？你想換掉誰？”“威廉·布蘭德利，他的表演方式和我想要的不太一樣。”比爾·莫坎尼克這次是真的震驚了：“可是在我看來他演的非常好！為什麽要換掉他？”詹姆斯·卡梅隆從旁邊拿過劇本遞過來：“我想要的卡爾是個反麵角色，讓影迷看了會討厭的那種，但是威廉·布蘭德利將卡爾演的太動人了，我擔心有影迷會因為他的表演而對傑克和露絲的愛情產生不滿，進而影響到對電影的看法。”比爾·莫坎尼克接過劇本認真看了半小時，特別是那些由卡梅隆重點標記的地方，然後挑高眉毛問：“換演員真的不是開玩笑？我覺得剛剛放映的電影片段比劇本寫的都要棒。”“你的看法是——？”詹姆斯·卡梅隆精神一震。“劇本裏的卡爾是個壞人，電影裏的卡爾是個可悲可恨又可憐的男人，但無論是哪個卡爾，他和露絲都像任何一對上流社會的夫妻，因隔閡和不交流而陷入冰冷的婚姻關係裏。卡爾變得更複雜迷人並不會對這個結果有什麽影響，頂多是讓影迷更加嫉妒露絲一點：瞧這個女人，竟然得到了如此優秀的兩個男人的愛！”“但是——”詹姆斯·卡梅隆將害怕卡爾這個角色塑造的太出色，而影響到傑克與露絲的想法告訴了比爾·莫坎尼克。誰知道比爾·莫坎尼克並不在意：“你知道剛剛影片裏的傑克和卡爾讓我想起了哪部電影裏的角色嗎？”“哪部電影？”“《夜訪吸血鬼》。那就是一部第一男主和第二男主是善與惡的對比，結果兩個角色都大受歡迎的典型雙贏作品。”比爾·莫坎尼克揮揮手說：“你知道《夜訪吸血鬼》給湯姆·克魯斯和布拉德·皮特吸了多少粉嗎？簡直數都數不清。他們兩個都是鼎鼎有名的帥哥沒錯，但在這部電影之前，有誰經常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嗎？沒有。湯姆·克魯斯的影迷基礎比布拉德·皮特強大太多了，但是這部電影過後，天哪，這兩年時尚雜誌評比的全球最性感男星，湯姆·克魯斯和布拉德·皮特永遠霸占前兩名的位置，提到其中一個，就必定要提到另一個，一起迎來了人氣大爆炸。”“其實早在《夜訪吸血鬼》上映前，製片廠打的算盤很簡單，布拉德·皮特扮演的容易心軟、像教士一樣善良的路易是準備用來討影迷喜歡的，而湯姆·克魯斯扮演的邪惡怪異、從不將人命放在眼裏的萊斯特，則是個演技突破類角色——上帝，湯姆·克魯斯原本還寄希望於用這個角色拿獎的！但是等影片上映後，當當當當！兩個角色居然都大受歡迎！”比爾·莫坎尼克滔滔不絕：“你不覺得卡爾和傑克，就像下一對萊斯特和路易嗎？他們不是對立的，而是互補的，不存在誰遮掩了誰的光芒，在同一個鏡頭裏的時候反而全都光彩熠熠。”經過比爾·莫坎尼克的提示，詹姆斯·卡梅隆也突然想起來：威廉和萊昂納多一起對戲的時候，似乎ng的也非常少？雖然威廉、萊昂納多、凱特三個人彼此合作的時候都很有默契，但是仔細想想，似乎是兩位男演員在一起的時候，鏡頭感更好些。“《夜訪吸血鬼》可不太賺錢。”卡梅隆最後嘀咕道。《夜訪吸血鬼》的投資是五千萬美元，全球票房是兩億兩千萬美元。比爾·莫坎尼克聽到後卻差點翻白眼：“你能給我1:4的投資迴報比，我就燒高香了——祝願《泰坦尼克號》全球票房能破6億吧。”詹姆斯·卡梅隆沒有接比爾·莫坎尼克的這句話，他的思緒還在《泰坦尼克號》上。如果允許威廉對劇本做微小的改動，一直這麽拍下去的話，詹姆斯·卡梅隆有直覺等電影上映後，卡爾-露絲-傑克之間的三角愛情沒準會引起巨大爭議——電影上映最怕的是沒有爭議，因為沒有爭議就意味著沒有關注度，意味著票房不會大爆，但是如果爭議太多了，又是好事壞事呢？就在卡梅隆思考的時候，比爾·莫坎尼克還在發表自己的看法：“劇本上和銀幕上卡爾角色的反差，讓我想起《辛德勒名單》裏的亞蒙·高斯，納粹軍官高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麵角色，但拉爾夫·費因斯將這個角色演的太出色太有氣質了，以至於很多影迷明知道他是個惡魔，但還是情不自禁的同情他喜歡他，讓人在厭惡憎怕的同時又忍不住有好感，納粹軍官高斯的角色進而顯得更加可怕。”卡梅隆心中的天平在慢慢的發生傾斜：沒錯，他想拍的是一部史詩，一部泰坦尼克號的史詩，一部愛情的史詩，又不是什麽童話故事，沒必要非得嚴格區分好人壞人，比爾·莫坎尼克說的也沒錯，威廉的卡爾的確和拉爾夫·費因斯的高斯有共通性，這樣其實也不錯，將卡爾塑造成一個另類的情聖，是情聖，但也狡猾卑劣充滿缺點，影迷會對這個角色又愛又恨欲罷不能的。“而且，劇組的資金再多，也經不住你接二連三的重拍、延拍和換演員。”比爾·莫坎尼克最後道：“總之，現在換演員，你想都別想。”詹姆斯·卡梅隆突然咳嗽了一下，等比爾·莫坎尼克看向他的時候，才有點心虛地說：“其實，我需要更多的錢。”比爾·莫坎尼克愣了一下，懷疑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麽？”“這幾天我做了個報表，一億四千萬或許支撐不到拍攝結束，我需要更多的投資。”詹姆斯·卡梅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能再有一億就好了，沒有的話，七八千萬也行。”“一億四千萬你居然快要花光了？那可是一億四千萬美元！不是日元或者比索！”比爾·莫坎尼克的表情堪稱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你想讓製片廠今年的拍攝計劃全部暫停，都把資金挪進你這艘前途未卜的破船裏來嗎？拿你自己的工資填吧！”沒想到卡梅隆居然真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如果你們願意再追加幾千萬投資的話，我不介意拿不到工資。”